面對內兄規勸,母親施壓,心中本就猶疑難決的蕭綜愈加焦慮犯愁,思慮重重,晚時有奴入堂密報,蕭綜听罷後面色難堪,來回踱步哀嘆連連。
次日近晌午時分,蕭綜非于公衙而于監牢中提審向林,鄭世杰亦在列旁听,然心頭卻喜憂參半,因為他到此刻也琢磨不透蕭綜到底會如何判罰定罪。
「怎不見嫌犯家眷?」蕭綜掃視道。
「大人,此徒縱火行凶,十惡不赦,應立即當庭宣判!」鄭世杰焦神道。
「鄭大人莫急,依本官看還是將嫌犯家眷親奴一並帶到這里做個見證,以示公正之法,以斷是非之舌。」蕭綜慢悠悠地說道。
未等鄭世杰再辯,蕭綜即令侍衛前往許宅傳喚,恰巧途中遇到正要趕來監牢探望的凝鈺和三九,侍衛道明情況後,驚急失色的二人匆匆隨往行來。
趕至牢中後,凝鈺和向林相擁相訴,凝鈺更是傷心哭泣,蕭綜見狀不阻不攔,任二人苦訴情腸。
半晌後,焦心的鄭世杰見二人無休無止實難忍耐,又觀蕭綜穩坐案椅不急不躁,遂橫下膽上前喝止,令侍衛將二人拉開。
「大人,審問吧。」鄭世杰道。
「好吧。」蕭綜淡淡回道。
「嗯?妻妹作何在此?」凝鈺抬首喊冤,蕭綜定楮看時不由得驚詫萬分,他知向林早有妻室卻從未見過,一時竟將凝鈺認作子英,細細想來倒也不足為奇。
「你?你是範丞相之女?」鄭世杰亦是一驚,他也未見過凝鈺模樣。
「小婦正是範凝鈺。」凝鈺緩緩說道,「夫君正人君子,為人坦蕩正直,縱火之事必有冤情,還望大人明察公斷!」凝鈺俯首懇求。
「弟妹莫要急躁,此事本官自有定奪。」蕭綜微微嘆氣道。
不緊不慢地審問半晌後,蕭綜皺著眉頭面色為難,「縱火一案疑點甚多,待本官查明後改日再審。」鄭世杰聞言急急迎上前去,「大人,此案證據確鑿並無疑議,若再遲遲不判恐遭眾人口舌,背地里說您有意偏袒犯人。」
「大人!大人可將那晚通稟的僕人帶來當庭對質,此事自會真相大白。」凝鈺急道。
「唉,府上家奴甚眾,從何查起哪」
「一派胡言!俟娘那日夜里明明在老夫人房里,何曾差人相邀?再說,即便是俟娘囑令,難不成是請他來放火行凶的麼??」鄭世杰反駁道。
「大人,夫君良善賢德,怎會做出縱火謀命的惡事啊!他是被人陷害的!」凝鈺啜泣道。
蕭綜沉默不語
鄭世杰眉頭一沉緩緩走到向林跟前,雙目滿含殺意,「許向林,令妻為你辯解喊冤,你怎麼能啞巴了呢?有什麼冤屈盡管道來∼」罷了冷冷一笑退回原位。
「公子,鈺娘為你求了半天的情,你倒是說句話啊∼」凝鈺辯解半晌,然向林卻半晌不言,三九也看不過眼了。
向林呆呆盯著回眸看來的淚流滿面的凝鈺心頭絞痛,然腦海中卻又涌現子英的音容笑貌及鄭世杰陰險狠毒的嘴臉,虛實的沖激一時間令他面容糾凝,不知所措,繼而又引得頭疾再犯,痛苦難忍。
凝鈺見狀不妙忙忙移到跟前攙住他,三九急稟道,「大人,我家公子素有頭疾頑癥,倘若再不用藥非昏過去不可!」蕭綜稍思便道,「來人,快快將嫌犯帶下去侍候,待病好了再行審問!」獄卒應是,隨即將向林帶回牢房。
鄭世杰聞言氣得胸腔鼓鼓卻不敢再番頂撞,待蕭綜走後亦甩手憤憤離去。
「報!聖上諭旨到!」侍衛入堂匆匆稟報。
躺在榻上小憩的蕭綜聞聲猛地驚醒,翻身坐起來後心跳難止,臉色也變得異常緊張。
稍時差官捧著諭昭緩緩入來,驚神未定的蕭綜忙忙迎到跟前跪拜接旨,差官念罷諭旨後蕭綜這才長舒一口氣。
差官剛走不久,刺史府又先後趕來兩隊人馬,正是相府和將軍府的人馬,呈交書信後先後離開。
「好個許向林,你一介小小門客,竟得聖上赦令,範丞相、伯塵兄飛馬快書求情,本官果然沒有看錯你,但」蕭綜欣然一笑,眉眼中的煩愁頃刻間煙消雲散。
次日即審,凝鈺未受傳喚,庭案下只有向林一人,蕭綜再問案事時鄭世杰又跑到向林跟前悄聲說道,「許向林,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子英是死是活全憑你的一張嘴了∼」
向林糾緊眉頭猶豫心燥,思忖片刻後定神說道,「大人縱火一事是小人所為」蕭綜聞言一怔,思道,「權且將實情說來。」向林遂又按鄭世杰的意思將‘實情’再報,盡把所有的罪責攬于己身。
罷了,鄭世杰如釋重負般笑道,「大人,縱火謀命乃重罪,犯徒既已招供,絕不可輕判以寒民心哪!」向林抬眼盯著鄭世杰,朦朧的淚眼中卻透著堅毅,「是生是死望大人明斷。」
「哦?內兄覺得應判何罪?」蕭綜問道。
「唯有死罪方正國法,方遂民心。」鄭世杰恨恨說道。
蕭綜微微一笑,隨後差侍衛將蕭衍的諭詔端來展在鄭世杰眼前,「內兄不妨細細通讀一番。」鄭世杰見是諭旨嚇得忙跪在地,看罷後臉色鐵青再沒了言語。
「內兄勿驚,此案非是本官不判,只是不想父皇竟知此事,有意從輕發落,本官身為兒臣怎敢不從吶!內兄要是覺得聖上不公不正有失法度,本官便再書」鄭世杰忙忙打斷,「聖上法旨下官怎敢違逆,全憑大人決斷便是。」
「哎呀,內兄快快起來。」
鄭世杰軟搭搭地從地上站起來,退到一旁仍是驚神未定。
「犯人許向林誤失縱火以致燒毀房屋,罪責難恕,今革其門客之職,遣至大空寺勞刑三月。」蕭綜寫下判文,侍衛宣讀。
「叩謝大人憐恩,叩謝聖上龍恩!」向林伏地拜謝。
向林當日釋放回家,次日便隨前來押解的獄卒前往大空寺。
大空寺是蕭衍詔令的仍在築建中的一座佛家寺院,亦位于北城五里處的離山妙境,佛院即日便可竣工,向林在此受勞刑之罰倒也吃不了多少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