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修一臉驚疑,「賢弟何時有了家室?愚兄如何不知?」婉兒靜靜看著向林,雙眸泛起盈盈淚花,繼而眉心一緊,一陣剜心的痛刺過胸腔,她起身欲離開,卻被向林叫住。
「婉兒,賢兄,事已至此,愚弟也不想再瞞著你們了」向林將他和凝鈺的親事說了個清清楚楚,唯獨沒有提及凝鈺的樣貌神似子英這回事,婉兒和陳修又哪里會想到向林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和凝鈺成親的。
淚滴宴台,婉兒紅著眼起身跑了出去,伯塵欲追上去安慰卻被陳修攔下,「將軍,暫且隨她去吧,每每這個時候舍妹都不願讓任何人打擾」伯塵看了一眼眉頭緊鎖的向林後轉問陳修到底是怎麼回事,陳修憨厚少心思,遂將婉兒和向林之間的事告知。
向林半晌一言不發,並沒有打斷話頭的意思,他無心欺瞞任何人,尤其是眼前的兩位摯友,但他思慮太多,又總想找一種不傷害任何人的萬全之策處理此事,如今看來非但沒有找到萬全之法,反而惹得佳人傷悲,摯友失望,自己心亂如麻。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本心不負卿,既然陳修好心好意說清內中牽絆,紙終歸包不住火,自己又何故阻攔。
「原來婉兒早已心有所屬,難怪我如何對她好,她還是視而不見」伯塵嘆著氣端起酒盞一飲而盡,起身欲走,向林攔道,「賢兄,愚弟心里一直把婉兒當作妹妹看待,鬧成如今情勢都是愚弟的過錯,還望賢兄寬諒」伯塵頓了片刻道,「且不說賢弟隱瞞之錯,婉兒如此痴情于你,可賢弟未免也太狠心絕情了吧」伯塵憤憤離去,向林愣在原地啞口無言。
陳修慌神,「賢弟,趙將軍又是何故?」陳修遠在江都為官,平日里應付公事已忙得焦頭爛額,與向林雖有書信往來,但向林又不提婉兒和伯塵的事,哪里深知伯塵對婉兒的深情厚意,這幾年里在他們身上又發生了什麼。
「三載已逝,趙將軍的心里還是只有婉兒一人。」 向林憂憂感嘆,陳修細問,向林又將伯塵和婉兒的事一一相告。罷了,陳修面色難堪,「愚兄魯莽,適才不該」向林擺擺手道,「此事不怪賢兄,伯塵他早晚會知道的賢兄道出愚弟不願之言,如今心結已開,愚弟理當敬謝賢兄才是。」
二人唉聲嘆氣悻悻對飲,幾盞酒過後,向林起身拜辭,未向伯塵拜別就悻悻離去。陳修還在為剛才的唐突之言愧疚不已,送別向林後匆匆去尋伯塵和婉兒。
「你心里還是放不下他」
「放不下又能如何,他還是娶了別家女子」
「那就放下吧」
「可我不甘心不甘心」
「那你可知我心中的不甘」
「將軍于我有恩,婉兒另作相報」
伯塵沉默片刻靜靜走了,婉兒倚著小亭欄柱淚涌雙眸,傷心悲哭,陳修尋了半晌才找到他們,撞上伯塵問話又不應,隨後趕到婉兒身邊勸慰。陳修對他的這個妹妹打小疼愛關心,如何胡鬧無理也不生氣,婉兒有什麼心里話也不藏著掖著。陳修靜靜地听婉兒苦訴一番,又苦口婆心地勸了半晌,婉兒這才抹抹眼淚回到房內。
「仲先如何悶悶不樂?」向林見仲先托著下巴一副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樣子,放下書冊走到跟前問道。「姊夫,你是不是欺負阿姐了」仲先噘著嘴靜靜看著他,異常認真地問道。向林頓神又問怎麼回事,仲先悶悶說道,「前天阿姐回家後獨自躲在屋里哭了好大一會」向林瞬間雙目憂憂,「仲先,姊夫怎會欺負你阿姐,你阿姐可能是太想家了,姊夫回家再問問她。」仲先點點頭翻書吟讀。
晌午時分,將軍府的侍衛趕到許府送上一封書信,若蘭問詢幾句後將書信送到寢房,凝鈺正在房內繡著虎頭小紅鞋,看上去乖巧可愛,這是她為將來的孩子準備的,最近一段時間她常常會莫名惡心干嘔,厭食乏力,月復中似乎也有怪怪的感覺。
凝鈺七日前差若蘭請過醫家,醫家診過後拱手道賀,果是喜脈,凝鈺听罷盈眉喜笑,若蘭興奮之余就要告訴向林卻被凝鈺叫住,囑咐她先不要聲張,待到合適的時機她會親自告訴向林這件大喜事。
凝鈺看過書信後眉頭憂憂,若蘭相問何事,凝鈺道,「有位喚作陳婉兒的娘子約我將軍府相見,說她是向林的阿妹」若蘭聞言心神一怔,面色慌張,婉兒是何許人也她的心里清清楚楚。凝鈺思忖片刻又道,「對了,她莫非就是趙將軍救下來的那位小娘子?」向林從未對她說起過婉兒,但前陣子伯塵怒殺蔡梁二人又火燒玲瓏苑的事傳得滿城風雨,凝鈺還是有所耳聞。
「阿姐,可可能是她吧」若蘭慌神之下想不出勸阻她的計策,「不知阿姐何意?」凝鈺踱了幾步思量道,「既是趙將軍鐘意的女子,想必也是知書達理的良善之人,倘若推辭實在有駁情面,當去。」若蘭木在原地,眼珠子咕嚕了幾圈還是想不出辦法,凝鈺卻已出房而去,喚來三九備好轎子去往將軍府,若蘭擔憂二人相見生出什麼事,慌里慌張地緊隨跟去。
僕人將凝鈺引進婉兒房中,轉眸相視的那一瞬二人都驚直了眼,凝鈺想不到也想象不到世間還有如此純美動人的女子,即便是天上的仙子恐怕也要遜色三分,那是一種讓人丟魂喪魄的美,莫說世間男子,連她一個女子竟然也會心泛漣漪。
婉兒怎麼也沒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和子英長得一模一樣,她的腦海中閃過子英的模樣,她試圖去努力發現二人的不同之處,哪怕是一點點不同,然而並未如她所願,難道她不是子英?不,她一定是子英,這樣的驚疑輪番沖擊她的腦海。
「娘子?馮子英?」盡管婉兒已知嫁給向林的娘子是當今丞相範易的獨生女兒,她的名字喚作範凝鈺,但她還是忍不住問出這句話來。「陳娘子認錯人了,我是丞相之女,許向林之妻範凝鈺。」婉兒回神請她坐下,「難怪向林會娶她」不經意的自言自語卻被凝鈺听到,凝鈺臉色稍有難堪憂郁,想說什麼還是沒有開口。
客氣幾句後,凝鈺問道,「不知娘子適才提到的馮子英是何人?」上回梁庸說起過子英,凝鈺冥冥中感覺到她和向林的關系絕非一般,卻又不想當面問他以免引起誤會,如今婉兒又提到了子英的名字,記懷已久的凝鈺怎會錯過探知真相的大好良機。
「她是向林最忠愛的女子」婉兒似乎並沒有考慮她接下去的一番話會刺痛凝鈺的心,反而將二人的過往和盤托出,臨了又言,「向林並不是真的愛你,他只是愛你像馮娘子一般的模樣罷了。」凝鈺聞言心口刺痛,早已懸在眼眸中的淚花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