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公??」
「賢佷可還記得老朽呀?」
「梁公大名聞名東揚,人盡皆知,小生怎會忘記。」
向林剛出府門便撞上了來訪的梁庸,驚喜之余忙忙請入府內,三載已逝,梁庸還是一副逍遙自在的老頑童模樣,臉上掛著孩提般的笑意,只是鬢間白發如霜,臉上多生皺紋斑點,相較以往多了幾許滄桑落寞。
「想不到能在此處再見梁公,小生榮幸至極。」向林敬拜,梁庸打趣道,「難道賢佷就不希望老朽多活幾年吶?」笑說著解下腰間的酒葫蘆放在桌上。「梁公說笑,梁公仙醫下凡,妙手回春,不知救過多少人的性命,小生巴不得您長命百歲吶。」梁庸哈哈一笑,擺擺手讓他坐下敘話。
二人許久未見,相聊甚歡,聊到興頭時,梁庸拿起酒葫蘆欲飲一口,倒了半晌卻一滴未見,笑言,「老朽從烏傷趕到建康,這葫蘆少說也滿過七八次,如今又變成了空葫蘆呦!」向林笑道,「今日有幸得見梁公,小生這就吩咐下人多備些好酒好菜,在下陪梁公開懷暢飲,這酒葫蘆理當溢出口才對嘛!」說罷隨即吩咐下人準備酒菜,暫且端上茶水潤口。
過了一會,凝鈺端著茶盞入來,斟好茶水笑盈盈地端到梁庸面前,梁庸眼楮一亮驚喜道,「哎吆,這不是馮娘子嘛!可還記得老朽呀?」凝鈺聞言一愣,隨後一臉茫然地看著向林,向林瞬間神色慌張,「哦,回梁公,她她嗓子有恙,不便說話」
凝鈺眉頭一皺欲言,梁庸笑道,「原來是這樣,老朽還以為馮娘子早就忘了我這個老頭子呦想當年要不是老朽在荒林中踫到她,引她到雙林寺歇身,她怕是已經」梁庸嘆氣搖頭,「馮娘子痴心純善,要不是她冒著秋霜寒夜尋到洛陽花草,賢佷哪有今日福全你二人生生死死都扛過來了,如今修成正果,廝守相伴,老朽打心眼里高興賢佷,從今往後你可要好好待她吶,這樣的賢妻打著燈籠都難找呦!」
話未盡,向林心神俱怔,滿眼泛淚,不禁得頭痛欲裂,回神的凝鈺趕忙上前扶他,哽在喉嚨的話咽進肚里,向林抓過凝鈺的手,紅著眼靜靜看著她,凝鈺眼眸泛淚,似乎多了幾分悲傷,轉身又微微盈笑著拜過梁庸,退出堂去。
「賢佷的頭疾?」梁庸迎前關切問道。「無礙,稍作休息便好梁公知曉小生所患頭疾,三年多了還是如此,若是要命的病,恐怕小生今日見不到梁公了」梁庸緊著眉頭坐回椅子,飲了一口茶水,「賢佷此言差矣,此疾看似平常,實則就像潛于江下的暗潮,何時奔涌卻難以預料吶」
「若連梁公都醫不得,又有何人可醫宿命天定,不能強違,若是老天想要收我的命,拿去便是」
「賢佷莫說喪氣話,依老朽來看,此疾定能醫治,只是徒有藥引難以去根,必須內外兼治才可」
梁庸一生無牽無掛樂自由,平日里又好游山玩水,難尋蹤跡,然而過去的幾年里,他一直將向林的頭疾放在心上,借著游山玩水的由頭四處訪友問道,探究醫治良策,幾年下來終于理出醫治良方,只不過這僅僅是內服藥方,要想徹底根治頭疾,還需一位醫術極為精湛的瘍醫(指外科)去除腦中淤塊,如此內外同治方可根除頑疾。
梁庸幾近訪遍醫友,無一人敢有十足的把握開顱去淤,最後在友人的舉薦下尋到建康,建康城有一華姓瘍醫,醫術高超卻鮮有人知,若尋得蹤跡,或可相助治疾。
梁庸道出心中所思,向林感激不盡,允諾相助找尋,罷了,二人移步耳堂,吃著酒菜再敘一二。梁庸幾日來馬不停蹄,顛簸勞頓,向林幾番苦留,梁庸方才答應暫住幾日。
「天色已晚,夫人如何還不安歇」晚夜,渾身酒氣的向林推開房門,卻見凝鈺靜靜地愣在床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眼里幾許落寞,眉頭幾許憂傷,回神後忽而盈眉一笑,迎到向林跟前,「夫君既有頭痛病,往後這酒還是少喝點為好」說著為他更衣解帶。
向林木然慚愧,「凝鈺我」言未盡,凝鈺打斷笑道,「夫君,有什麼話該日再說也不遲,快些安歇吧」向林哽在喉頭的話咽了回去,昏黃的燭光下卻映出凝鈺失落的身影和緩緩放落的雙手。
「公子,姓華的瘍醫找到了,就住在北城的棗子巷!」三九匆匆來報,向林大喜,隨即去尋梁庸,梁庸幾日來憂心忡忡,擔心找不到這姓華的醫家,听向林一說眉色頓開,拎起酒葫蘆就尋出府去,向林欲隨前去,梁庸思忖片刻未允,只帶了三九頭前引路。
尋到棗子巷一家小宅,報過姓名來事,家僕將二人引進小院廂房,廂房鄙陋,整間屋子充斥著濃沉的草藥味兒,床上躺著一位滿頭銀發的老人,低吟呻喚,眼楮似睜非睜,像是快要奄奄一息。
瘍醫喚作華濟,已是耄耋之年。
梁庸急忙迎到床前把診問脈,皺起的眉頭愈來愈緊,華濟緩緩偏過頭低聲說話,梁庸趕忙附耳過去,二人就這樣你言我語說了半晌。隨後梁庸喚來華濟的兒子,又寫下藥方遞給他,說了幾句吩咐拜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