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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認輸

那是在臨到比武前一天的時候,李照所居住的客棧里,數個白衣女子來到了大廳里,打听李照的位置。

本地的店主自然沒有不認識這些人的,在方圓城做生意還不認識她們,無異于是瞎子和傻子。如果說方圓城是一個國家,那麼方希然就是這個國家的皇帝,而方傲君則是當之無愧的大將軍,至于這些白衣女子,則是錦衣衛。

她們請求與李照一見,這說是請求,其實對店主而言,不啻命令。

女子們來到了李照門外,發現房門早已經打開了。李照坐在里面,一邊翻看一本武功秘籍,一邊喝茶,似乎知道了自己一行人的來意,早在這里等候。

「這個男人……」白衣女子對視一眼,覺得這個畫面多少有點詭異。

但是小道君正是這樣一個人,他從深山老林之中一路走來,到揚名天下也不過數個月的時光,其中所經歷的事跡,全都有某種傳奇性,一說出去就驚天動地。

據說他不用與人交流,只看人一眼,就知道這個人的姓名,還可以預測未來,幾有真正仙人道君的威風。

不過,習武之人,自然不可能隨便篤信這些怪力亂神的事情。方傲君挑戰小佛王的時候,也不見怕什麼佛陀的降罪,她們這一個一個小跟班,都為方傲君馬首是瞻,自然更不可能倒行逆施,去害怕小道君的什麼勞什子的神通了。

既來之,則安之。

白衣女子們對視一眼,競相走進了屋子,與李照對視起來。

方傲君身旁有十六名白衣女子,是十六位經過悉心培養的後天高手。不過這次自然不是十六個人都來了,而是一陣商議之後,由其中年紀最大,武功最高,行事最周全的三個人過來,以作某種代表。

「你好,道君先生。」一個女子行了一禮,也不坐下,「據說道君先生能夠未卜先知,現在看來你果然是早在等我們了,不過我們卻不相信這些東西。」

「哦?」李照風評雲淡地說,甚至連目光都沒有從書本中抬起來,「站著不好說話,請坐吧。」

三個人坐了下來。

另一個女子當場坐下來,就立刻說,「沒錯,這種怪力亂神、預測未來的事情,我們都不相信。愚人俗夫們會覺得,這是某種神力,但在我們看來,其實可能只是一種武功而已,令你耳聰目明,能夠知人所不知,見人所不見。」

李照點頭道,「也可以這麼說。」

他虛懷若谷,氣度謙沖,讓三個女人身上的銳氣一下子消減了一些。

她們皺了皺眉,最後一個女子問,「道君先生的武功很高,而且似乎是自成一脈,別具一格,再加上年紀輕輕,不得不說是武道史上的一朵奇葩。而這本武經,則是我城的秘本,由我家城主編纂,先生怎麼看?」

這本書的名字就叫《武經》。

這是方希然勵精圖治,效仿黃真師著奇陽玄陰二書,搜集天下武學,總覽一切精義,所寫下的一本武功秘籍。在方圓城內外書店,皆有銷售,均價二十五個銅板。

這是一種非凡的地位,就好像是文人中的名家修訂歷史、文集、詩詞歌賦等等一般,名傳千古,都在此一著。

不過,這書雖然名字大氣得不行,旨在讓方希然真真正正成聖做祖,無奈終究是給普羅大眾看的東西,不能涉及到太多真正的武功秘訣。

更兼方希然文化水平極度匱乏,又不願意行捉刀代筆之事,以至于最後的成果,便不免屬于是一種「我懂但是我說不出來」的階段,整本書的內容要麼是「正確的廢話」,要麼是「過于高深的囈語」,在武林中的評價極為一般。

當然,方希然自己倒是對其中內容,十分自傲。

但在方傲君等人看來,這只不過是跟不上時代的文盲老爹附庸風雅的失敗之作而已。

當然,想是這麼想,這書該上架還是得上架,每家書店都得碼得齊齊整整,不能缺了少了,但到底有多少人看就管不著了。

「這本書很有意思,越看越有嚼勁。」李照笑了笑,卻大加贊賞,「如果將一個人的武功視作一種食物,這本書就已經能夠讓我聞到方城主武功中的香氣了,讓我肚中蛔蟲亂叫,垂涎三尺。」

這人怎麼回事?這樣一本失敗之作,值得這樣贊賞?哦,他也是鄉下來的,正和了這樣的東西。

三個女子對視一眼,一個人忍不住譏諷道,「道君先生真是自視甚高,竟然將城主的武功視作食物品嘗。不過恕小女子直言,現在的道君妄想直面城主還太早了點,小佛王,還有我家姑娘,才是現在的你不得不面臨的大敵呢。」

「你錯了,真性和你們的愛人,其實對我而言沒什麼威脅。」李照立馬打斷了女子。

不得不說,這其實是一種非常狂妄的話語。

要知道,李照之前的戰績,不過是一個陳傲然、一對宗師二老而已,雖然足夠顯赫,卻比不得小佛王的積累資歷、方傲君的氣勢磅礡。

也就是最近戰勝了俞秀,令他的戰績水漲船高,勉強與小佛王、方傲君能在同列。

雖然在李照看來,陳傲然的武功,其實比俞秀更高一籌,但其實對大眾而言,俞秀的武功才是更高更好的,李照戰勝了俞秀,比之前的戰績更有含金量。

但即使如此,李照在大眾眼中,位置也並不穩固,而是勉勉強強,將將就就。

而現在,他卻口出如此的狂言,說小佛王和方傲君都對自己沒有威脅,這話一說出去,不知道又要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三個女子都變了神色。

「你……你大膽!」一個女子臉上又怒又羞,「不僅大言不慚,還說這樣沒羞沒臊的話!」

另一個女子都低下了頭,「什麼愛人啊?」

最後一個女子哼了一聲,「女人和女人之間,哪有愛人可言,這話說出去,別人都會笑你的。」

她們的注意力,似乎都在「愛人」這個詞上。

「你們怎麼看,都和我沒啥關系。」李照說,「反正我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

白衣女子一號說,「那是你狂妄。」

二號補充,「而且還自大。」

三號接過話茬,「當然也很瘋狂。」

「你們是過來罵我的嗎?」她們的說話方式,讓李照忍不住也笑了笑,他終于將頭從書本里抬起來,「三位可以說說自己的來意了。」

「我們想要讓你在明天的比武之中認輸。」一個女子很認真地說,「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出來,我們姐妹都願意竭盡全力,幫你達成。」

「還請道君不要誤會,這件事情姑娘並不知曉,是我們姐妹的自作主張。」

另一個女子說,「我們也不是對姑娘缺乏自信,我們都相信姑娘的武功,但她所用的是‘藏劍法’,將劍氣、劍意都藏匿在自己的身軀里,一旦拔劍就能夠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威力,可那只有一次機會。」

「也就是說,如果對付道君先生的時候,真正拔出劍來,將你擊敗。她面對小佛王的時候恐怕就會泄氣,不強反弱。」另一個女子說,「到那時候,就真不是小佛王的對手了。」

李照歪歪腦袋想了想,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哦,我明白了,你們認為我不是真性的對手,甚至也覺得我不是拔了劍的方傲君的對手。」

「這還需要想嘛,這是肯定的啊。」女子理所當然地說,好像這是某種真理,「道君先生,你到底是初出江湖,恐怕不知道小佛王的恐怖。我們姐妹親自見過他與姑娘的對決,他幾乎和真正的宗師沒有什麼區別了,江湖上的‘第六宗’其實並不是玉陽子道長,而是小佛王。」

她好像覺得李照很沒有見識一樣,為他細心地解釋。

另一個女子補充道,「沒錯,其實以道君先生的武功,要是遇上了和小佛王戰斗之前的姑娘,也許還是她的好對手。但現在的姑娘,眼中只有小佛王,她為此不得不修行這樣一門‘藏劍法’,也只有這樣一門武功,才能夠有機會將小佛王擊敗。其實道君若要面對姑娘,也是一個字,輸。這不是道君的武功不行,而是姑娘和小佛王都已經達到了某種至境,距離宗師境界只有一步之遙,甚至是半步。道君不用妄自菲薄,未來的路還長著呢。」

這女人似乎是個心善的,還安慰起李照來了。

「所以,我們期望道君先生認輸,能夠成人之美。姑娘被小佛王擊敗之後,終日茶不思飯不想,我們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最後一個女子則嘆了口氣,「她找到這樣一個辦法的時候,欣喜若狂,看得我們心中也多麼歡喜。她立志要打敗小佛王,成為自古以來第一位女宗師,我們都要全力支持她。而現在,說難听點,道君先生你已經成為了路上的絆腳石,你不能夠浪費了姑娘唯一實現心願的機會啊。」

至于這個,則是一種高位者的視角,施舍給李照一個能夠成全方傲君的榮幸。

她們三個人三種態度,你一言,我一句,話語里面都是真誠,卻听得李照想要發笑。

他搖了搖頭,「我不認輸。」

「你!」

三個女子一時氣結,瞪大了眼楮,好像三只坐好了的老母雞一樣,恨恨看著李照。

她們自覺是費盡了唇舌,和李照苦心孤詣地講道理,但是沒想到李照根本不為所動。

「你這是在浪費姑娘的機會,你到時候肯定會被姑娘干淨利落的打敗。」

「你身為武道中人,就沒有期望過更高境界的比武嗎?你要為了一己私欲,浪費姑娘的機會嗎?」

「你好自私啊,你這個臭男人!」

三個人逐漸變臉,不再那麼通情達理了,而是把道德綁架、私德指責、性別攻擊……種種東西拿了出來。

「我和你們沒什麼好談的。」李照一伸手,直接凌空一點。

三個人立刻閉上了嘴,被點了啞穴。

其中的兩個,定住不動,另外一個還能夠動作,因為听不到自己的發聲,慌亂地站了起來對著自己的口舌一陣比劃,「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又跺腳又拍桌的。

「你們太煩了,去讓你家的姑娘來領人吧。」李照揮揮手,好像驅趕小朋友一般隨性。

那唯一能動作的女子,終于發現李照完全是個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人了。

她甚至發現,李照從頭到尾,都沒有因為三人的話有絲毫動搖,就好像三個人在說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甚至連引起李照思考的必要都沒有。

李照完全無視了她們三個。

他手中的《武經》,似乎都比三個人的苦苦勸解,都要有趣得多。

那女子氣得哇哇大叫,另外兩個女子,則雕塑一般定在原地。她想要給同伴解穴,用了數十種手法都沒有作用,想要將她們搬走,卻發現一旦觸踫到了她們,自己的手腳立刻綿軟無力,直到月兌離了才有力氣。

她甚至怒喝一聲,對李照發起了攻勢,李照翻書之間,就將她的攻勢化解。

他甚至都不帶反擊的。

這恰恰更讓人覺得被輕視了。

女子這次過來,看起來是有禮有貌,實際上是一種極高的姿態,她們覺得小佛王和方傲君才是真正的比武,而李照是一條攔路虎、絆腳石,需要讓開道路。

甚至,李照有這個讓開道路,施恩于方傲君的機會,都應該感謝方傲君才對。

但沒想到李照根本當她們不存在。

女子鬧了一會兒,終于憤憤離開,不多時,帶著方傲君一人前來此處。

「抱歉。」方傲君仍然是男裝打扮,看上去俊朗不凡,秀美瀟灑,腰間配著一柄劍,只是上到客棧時,臉上有一絲苦笑,「李兄,初次見面,真是失禮了。」

她的身旁,那女子似乎安定了一些。

她到現在還是不能說話,連方傲君都沒辦法解開李照的點穴法。

「你來了就好,帶走她們吧。」李照很和煦地說,就好像雙方不是發生了沖突,只是一種小孩子的玩鬧。

他一揮手,三股清風拂面,方傲君瞳孔收縮了一下,三個女子都各自恢復了行動能力和言語能力。

三個人恢復的一瞬間,都恨恨看向了李照。

「你……」

「不要無禮!」方傲君斷聲大喝,打斷了三個人接下來的話語,「你們還不知道自己今日的所作所為錯在何處嗎?公平比武,哪有勸解他人讓路的?李兄已經夠仁慈了,若是旁人遇到如此侮辱,已經將你們都給當場格殺!豈不知太子之死乎?」

她雖是個女子,但是一席話語說出來,居然有一種君臨天下、掌握大權的氣魄。

三個白衣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下頭。

「不要說了,我知道你心中也不服。」李照忽然道,「你是懂道理歸懂道理,該護短還是要護短的那種人,你現在應該很生氣了,對吧。」

方傲君挑了挑眉,目光慢慢轉了過來,看向李照。

然後她笑了笑,「沒錯,李兄,我的確很怒,我怒她們對我沒有信心,我也怒你這麼讓她們委屈,但怒則怒矣,亦生喜也。我是怒不可遏,也喜不自勝。」

「很好。」

李照將手中的《武經》合上,坐在椅子上抬起頭,看向面前的方傲君,「那就來打敗我吧。」

他神色開闊,堂堂正正,坦坦蕩蕩。

「當然會打敗你,當然……」

方傲君一怔,然後看了李照兩眼,她的手掌下意識地模到了自己腰間的佩劍,反復地摩挲。似乎在這兩眼之中,已經找準了某種方式,要將李照給切開、斬殺、刺死。

旁邊的三個女人,露出了不屑的神色,似乎李照在自尋死路。

場面定格了一會兒,方傲君才收回目光,淡淡一笑,行了一禮,接著帶領三個女子,離開了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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