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巫華的一聲A,程柳依然是熟悉的快速入戲。
齊蕭也爭氣,連半秒的進度都沒有落下。
這要擱在普通的劇組那兒,其實能夠吊打不少演員。
可惜在他之前,已經有了幾個牛掰選手做榜樣,所以,齊蕭並沒有引起巫華的特別重視。
劇情很快就來到對戲的小沖突點。
齊蕭讓屬下押著程柳,來到了裝滿人民.幣的冰箱前。
程柳再一次在眾人面前拿出自己教科書般的演技。
「一分錢都不敢動全在這兒我們祖祖輩輩都是農民,窮怕了」程柳聲音顫抖地哽咽道,說到‘窮怕了’三個字時,還用了啞聲的氣音。
不說演技,單單這台詞的功底,就擊倒了一大片專業的配音演員。
他的台詞搭配發紅的眼眶,能讓旁觀者瞬間就感受到他心理防線崩塌的狀態。
這兒也是讓1號選手徹底跪倒的地方。
「你大把大把撈黑錢的時候,怎麼沒想到自己是農民的兒子!」
「現在出事了,說自己是農民的兒子,中華農民那麼倒霉,有你這麼個壞兒子!」齊蕭指著他的鼻子,十分生氣地破口大罵。
嗯?
巫華眨了眨眼,操作著攝影機對準齊蕭的臉,拉了一個特寫,細細觀察了起來。
緊緊蹙起的眉頭,銳利得像刀一樣的眼神。
如果說程柳剛才做到了讓旁人知曉自己的心理狀態,那齊蕭現在也一樣做到了讓旁人感受到他心中的萬分氣憤,覺得他似乎真的在生氣,而不是演的。
這小子,似乎抗住了?
罵戲講究的是一個罵得自然。
微表情和肢體動作一旦多了就過了,可要是少了又缺乏震懾力。
說白了就是精準度不好把握。
如果有外力的干擾,比如踫到程柳這樣的高階碾壓,對戲的演員很可能腦子反應過來了,但肢體表情卻沒能及時跟上。
但在齊蕭這里,他是立刻就做出了正確反應。
老王介紹的這人,還可以啊。
巫華對齊蕭的評價稍微上升了一點點。
程柳這會兒正是最入戲的時候,悔恨痛心的他被齊蕭的話罵得一個沒站穩,差點向後倒去。
押他的工作人員,扶住了他。
「侯處長……」程柳無力地揚手指了下錢,才低頭崩潰的哭著繼續道︰「我錯了……我錯了……」
他一邊說,一邊還用力的把頭磕向冰箱門。
齊蕭這時候看他的眼神,發生了變化。
在短短的幾秒時間內,他從氣憤轉變成了一種恨鐵不成鋼。
尤其是看到程柳用力把頭撞向箱門,哭著說‘我錯了’的悔恨樣子,他心生不忍的張了張嘴,但什麼都沒說,只是移開了視線,看向了一冰箱的錢。
很快,他的眼神又再一次堅定起來。
因為貪了就是貪了。
試鏡進行到這里,巫華終于眼前一亮。
齊蕭剛才這個細微的情感處理,非常贊,人和AI機器最大的一個區別,就是人有產生共情的能力。
程柳的哭戲是很令人動容的。
因為,他並不是典型的反派長相。
而是有著一副老好人面孔,就平日跟大街上騎自行車遛彎,迎頭踫面會笑著打招呼的友善大叔沒什麼區別。
當這種人在你面前痛哭流涕的時候,完全的冷眼旁觀就很不合理。
其實,即便眼前的是罪犯,只要他不是犯下害人的彌天大錯,當他痛哭悔過的時候,正常人多少還是會產生一點同情。
《人民的名義》畢竟是一部面向大眾的正劇。
如果侯亮平一開始就表現得太過理智,很容易給觀眾一種距離感,導致人物不討喜。
所以,齊蕭剛才流露出的一點不忍,把握得剛剛好。
程柳也終于注意到了眼前這個‘陪演’的工具人,似乎跟前面的那幾個有點不一樣。
他從朦朧的淚眼中,抽空打量了一眼齊蕭。
然後,他發現這人面生得很,壓根兒就不認識。
作為影帝,程柳早就實現了經濟自由,演戲對他來說是一種樂趣,為了演得更好,他非常注重給自己的精神世界充電。
來這里之前,程柳足足休息了三個月時間去全國旅行。
養好了狀態後,他知道《人民的名義》要改編成影視劇,毫不猶豫就答應了巫華的邀約。
後來,程柳听巫華說需要幾個演技厲害的老演員在男主試鏡中搭戲。
他馬上就自告奮勇的站出來了。
結果,一身的洪荒之力來到這兒演了兩天,程柳卻沒找到一個能打的。
中青年這一輩的演員可真夠拉胯的。
這一個個說是提名了啥啥,誰知在他這兒連兩分鐘都撐住。
除了眼前這個誰。
試鏡還沒結束,冰箱里的錢只是第一波。
情緒在這時已經緩過來的程柳,癱坐在地上,坦白道︰「樓上臥室還有。」
他指的‘還有’,就是《人民的名義》中那個名場面。
整面瓖入牆的書架,整整齊齊的塞滿了人民.幣,以及用人民.幣鋪成的床鋪。
這里的難點,在于無實物表演。
齊蕭要對著一堵空白的牆和凳子,演出震驚。
他首先站到了‘錢牆’的面前,仰頭看了看這高度,然後又低了頭,左手插著口袋,右手伸手拍了兩拍。
停頓了一秒後,他才微張著嘴巴,扭頭嚴肅地看向程柳。
「被子底下也有。」程柳心虛的補充道。
齊蕭一把掀開,又是‘滿滿一床鋪的紅票子’映入眼簾。
他這下再沒有忍住,搖了下頭,把右拳放到人中的位置,倒吸著空氣,掩飾自己被驚到的樣子。
「侯處長,你說我這樣能從寬處理嗎?」程柳哭喪著臉問道。
然而,巫華這回破天荒的忽略了程柳。
他仍在為齊蕭剛剛的表現,十分欣賞的不住點頭。
齊蕭這就是一個正常人見到這麼多真鈔,擺在眼前時的真實反應。
有震驚,也有難以置信。
但礙于自己是抓捕負責人,又得保持威嚴的形象。
齊蕭不能說好到反過來壓制程柳,但確實是演得勢均力敵了。
「Cut────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