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行出了饒家範圍,駛入正街的時候饒尊還沒叫停,陸東深將車滑到輔路,停車,沒熄火,「下車。」
饒尊沒開車門,不緊不慢地說了句,「急什麼,反正我已經被你攪合得睡不著了。哎,來根煙。」
陸東深掃了他一眼,饒尊是個平時眼楮都長在頭頂的人,傲得很,哪能做出穿著這麼一身在車里跟人日出的事?顯
然是有話跟他說。
陸東深熄了火。掏
了煙盒出來,自顧自地倒出支煙叼在嘴里,拿過打火機,把手里的煙盒往前擋風玻璃一扔。
饒尊笑了他一眼,伸手拿了煙盒,了,「這人吧,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抽再好的煙都是苦的,我就不一樣了,心情大好,再怎麼受人冷臉心里還是舒坦。」
陸東深點了煙,半落窗,吸了一口煙,吐出,「有話就說。」饒
尊嗤笑一聲,他還真想听素來溫雅禮儀的陸東深說說後半句的。他不著急不著慌地點了煙,沒落車窗,就任由自己這邊的大團煙霧一並硬擠著從陸東深那頭的窗子出去。「
我問過夏晝恨不恨你,她說不恨。我又問她還愛不愛你……」他故意頓了一下,抽了口煙。陸
東深夾煙的手僵了一下,轉頭著饒尊。
饒尊伸手撳了一下,落下他這旁的車窗。冷空氣沖了進來,將煙霧撕扯成絲,順著縫隙出去了。
他收了吊兒郎當,淡淡地說,「死生契闊,與子成說。」陸
東深聞言,手指輕輕一抖,煙灰掉落腳底,他喃喃,「什麼?」饒
尊目視車窗前,「是她說的。她跟我說,愛情這種事,就是死生契闊。」然後轉頭著陸東深,「你說,她這是能原諒你還是不能?」陸
東深的呼吸略加促,沉默稍許後,大口地抽了煙。饒尊說得對,這個時候,哪怕是再好的煙,入了他口都是苦澀。
古人的厚重情深,就統統落在這寥寥字詞之中。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一旦愛了,生死不相離,這是我們之間的承諾。
她是在怨嗎?
怨他違背了愛情的承諾。當
時邰國強于親王府過世的時候,她靠在他懷里說,阮英對著一個男人相思了一輩子,難道這些年她就沒遇上比吳重更好的人嗎?
他摟著她說,也許是承諾吧,愛情的承諾,世間男女縱然多,但你傾盡所有心力來愛一個人後,就再也不想其他人了。
如果我們分開了,你也會一直想著我念著我嗎?我
會想著你念著你,但我們不會分開。陸
東深心如刀割。也
許,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就是站在落地窗,窗外的秋景蕭瑟,她眼里也是灰蒙蒙的一片,然後說,愛情這種事,就是死生契闊。「
以後別再來了。」饒尊說了句,「我知道能讓你走到這步,肯定是遇上了不可控的情況,所以,為了夏晝你都不要來了,而且,這是你當初希望的。」那
天饒尊怒氣沖沖進了天際,真是本著狂揍陸東深的目的去的,陸東深倒真是沒躲沒讓,更沒還手,生生得就挨了他的拳頭。
然後跟他說,饒尊,我需要借你的勢。饒
尊問他,什麼意思?
陸東深說,保護夏晝。那
天他們兩人並不是相聊甚歡,兩家集團,雖說有項目在合作,但在外界怎麼怎麼都是競爭對手。陸門的水有多深,雖說饒尊沒置身其中,可也能從陸東深蹙緊的眉頭里感覺出來。從
頭到尾,其實陸東深就只跟他說了那兩句話,饒尊收了拳頭,了陸東深良久後說,明白了。但是陸東深你可想好了,一旦做出決定就不能反悔。都
是聰明人,說話反倒簡單了。陸
東深沉默了好一會兒,也沒說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她需要回滄陵。」
饒尊掐著半支煙,盯著陸東深一臉好笑,「整個饒家就是密不透風的鐵桶,三年前夏晝為饒家工作的事當時外界誰知道?別說是守一個人了,單說想要保密的消息就飛不出去。」陸
東深對上他的眼,也笑得不陰不陽的,「饒尊,近水樓台這個詞從來都不適合你,以前不適合,現在更不適合。」饒
尊的笑卡在臉上,好半天,尬得很,想反唇相譏,可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反擊什麼。果然這個陸東深是句句能卡人生死,一招致命。
狠狠抽了一口煙,再狠狠吐出,來宣泄內心滯悶,現在,他倒是也覺得這煙苦了。「
蔣小天是怎麼回事?」饒尊沒好氣。
相比他的不痛快,陸東深倒是輕風雲淡了,「譚耀明之前在官陽區的幾處產業還在我手里控著。」
饒尊瞬間就明白了,眯著眼盯著陸東深,「我發現你這個人還真是隔山打牛,無所不用其極啊。」「
我倒更想你覺得這是深謀遠慮。」
饒尊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承認。他
一咬牙,把手里的煙頭一掐,二話沒說下了車。
「尊少慢走。」車
窗剛升上,饒尊又返回來了,敲了敲玻璃。陸東深又放下副駕那側的車窗,著饒尊。
「我手機錢包都沒帶。」饒尊沖著他一伸手,「給我打車錢。」
「我欠你的?」饒
尊理直氣壯,「你當然欠我的,這大晚上的我為誰辛苦為誰忙呢?好意思嗎?拿錢!」
陸東深見過不要臉的,但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本來他就想著出了饒家大門口就把他扔下,是他自己死賴著不下車非得開出這麼遠去,現在還要打車回去,這不是閑的嗎?真
是惹上個活鬼。
掏出錢包。
饒尊抻頭,陸東深錢包里一摞大鈔,他目視著那些大鈔,目視……然後,接過陸東深遞過來的20元。饒
尊差點吐血,「20?陸門少爺,20?」
「計程車起步費夠了吧。」陸東深十分認真地著他,「賺錢不易,尊少。」
饒尊下一秒想再回他車里,可念頭剛起,就听咯 一聲,車門被陸東深鎖了。
饒尊心里罵他千百遍,這年頭果然從別人兜里掏錢不容易。見
他要啟動車子,又哎了聲。陸東深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又怎麼了?」
饒尊將胳膊搭在半落的玻璃窗上,清清嗓子,「在你曾經救過我的份上提醒你一句,萬事小心。」陸
東深沒料到饒尊會說這話,微怔片刻,說,「謝謝。」
「特感動是吧?」饒尊笑得十分友善,沖著他再伸手,「感動的話就再給點。」
合著在這等他呢。陸
東深似笑非笑的,掏出錢包,二話沒說抽了錢往饒尊手里一塞,然後強行關了車窗,一腳油門走了。
饒尊低頭一瞅手里的錢,5元。「
陸東深,你摳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