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一路用最快的速度爬上高塔,此時有些營養不良的身體已經有點支撐不住,他大口的喘著氣,臉上是佐伊都從未見過的嚴肅。「你不能再哭了!」阿念努力吸氣大聲沖她說道︰「門外還有人要救,快給控制大門的人下命令!」
听見他說控制大門,佐伊剛剛被甩開的眼淚此時又再一次控制不住的滑落下來,她以為阿念還不知道這里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于是只是有氣無力的搖頭,咬著嘴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看見姐姐什麼都不說只是兀自落淚,少年表現的極其焦急又有些不知所措,他回頭望向大門上方,那邊沿著岩洞向上爬去的藍色身影已經快要接近洞頂。
眼見著自己可能就要拖了楚儀歡的後腿,阿念急得簡直想要一拳把姐姐打醒︰「姐!儀歡姐姐能夠救大家!不用打開大門,只要你下命令,打開門旁邊的維修通道就好!姐你到底有沒有听我說話啊,你難道就要看著我哥就這麼淹死嗎?」
似乎是慢慢听清了他在說什麼,佐伊在淚眼朦朧之間,終于恢復了些許神志,她依舊軟綿綿的靠著牆壁,通紅的雙眼動了動,而後伸出手來,放在了阿念的臉上。
少年臉上沾著泥水和汗珠,白皙的皮膚此時顯得更加蒼白了,膠質衣服被他整個挽直肩膀,那手臂上也不知道怎麼弄得一片青紫色。
佐伊看著他的臉,眼角依舊無法控制的留下淚水,但那雙通紅的眼楮里的眼神,看上去似乎還是清醒的,她沉默半晌,終于從喉嚨里發出了沙啞得如同風箱一般的聲音︰「不行,楚儀歡是異族人,我們不清楚她的身份,我們不能放她出去。」
她雖然已經被疲憊和痛苦侵蝕了大半意識,但卻依舊堅持著想要保持自己的身份。她是村子的守護者,不應該因為失去親人就從這個神聖的崗位上退職。
楚儀歡是異族而且從皇宮中來,不能確認身份的人,一定不能放她出去,今天的損失雖然慘重,但佐伊自認他們的部族,並沒有懦弱到在生死關頭需要異族人來拯救的地步。
阿念對佐伊的回答簡直目瞪口呆,畢竟他怎麼也想不到,大姐竟然會放棄拯救哥哥的機會。
「姐你說什麼呢啊?佐恩還在外面啊!再不救他他就淹死了啊!」阿念面孔扭曲的看著眼前木然流著淚的姐姐,失聲大吼著,卻沒想到剛才還軟弱無力的佐伊一個伸手就猛間把他從自己身上推開。
阿念重心不穩,向後倒去狠狠坐在地上,反觀同樣坐在地上的佐伊,她灰敗的眼神之中不斷變換著,最終還是歸于一片哀傷。「他已經死了,但你要給我好好活著。」 她低沉的說道。
少年坐在地上,過了一陣子才反應過來,跟姐姐自己已經沒有道理可講了,但不管怎樣,他雖然從頭到尾都沒能幫上什麼忙,但在這最後關頭他還是想證明,證明自己至少為此努力過。
于是少年立刻從地上爬起來,也不管身後已經失魂落魄的佐伊,連滾帶爬的走到出口附近,從高塔上往下爬去。
再看洞頂,此時的楚儀歡早就在姐弟兩個爭吵的時候,爬上了阿念所說的大門控制室的位置。
這里的洞壁被打磨的十分光滑,光是用普通人的手和腳是肯定爬不上去的,但所幸阿念曾經參加過維修大門的任務,知道這後面還隱蔽著一條留給施工人員的小道和攀岩用的鎖扣。楚儀歡雖然很不熟練,但還是拼盡全力爬了上來。
到達洞頂的時候,有很多村民仍然在上面,所有人都以為時局已定,管道中困著的,大多數都是村子里的年輕人,他們的逝去,不但代表村子失去了一部分驍勇善戰的戰士,同時也代表又有一部分的人失去了自己的親人,朋友或者是孩子,
在這悲傷氣氛的籠罩下,大部分人都在垂頭喪氣的坐著,有人在領頭禱告,乞求他們的神明能夠讓戰士們不受死亡掙扎的痛苦,快些了結他們的生命。
這副情景看著就讓人挫敗,只是楚儀歡知道這一切都還沒有結束,她那個性格討厭的救命恩人還在外面,如果她推測的不錯,他們應該還有生還的機會。
而看見楚儀歡這個異族人上來,村民們都紛紛停下禱告,用疑惑和憂慮的目光看著她。
「有誰知道維修通道在哪里嗎?」正好還有村民在,楚儀歡立刻大聲問道︰「我要去救人,有人跟我一起嗎?」
根據阿念說的,大門上方是有一個方便排水和維修,而特意修建的管道,也就是說可以在不用打開整個大門的情況下,也能夠穿過大門到另外一邊的通道里去。
如果打開大門救人,洪水就勢必會涌入村子,摧毀村莊,連帶著生活在這里的所有男女老少。事故發生時,她雖然被無視在一旁,但從大家的喊聲和眼前的情況中也能分析出些許情報。
只要放水的時間一到,大家都別無選擇,比起門外少數人的生命,村子的財產才是他們最先應該守護的東西。所以無論門外的人有沒有全部撤回,佐伊一定都會下令將大門關閉。
然而救援進行當中,村子里的人手本來就十分匱乏,加上大部分從外面回來的戰士又都受了傷,在短時間能根本不能實現將所有人都帶回洞穴中的目標。
眼看著計時表就要到頭,就算是一直在注意情況的楚儀歡也感覺到了不妙,于是她決定要做點什麼。但只可惜身邊的所有村民都對她的話無動于衷,于是情急之下她只能親自去找阿念。
本以為知道了可以出去的通道,一切就都會變得更加順利,然而楚儀歡卻遇見了和之前同樣的情況,因為在她問出那個問題之後,在場的所有人都只是愣愣的看著她,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肯站出來回答。
楚儀歡站在原地,瞪著眼楮望著在座的所有人,她急得簡直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而他們為什麼就依舊能做到對自己說的話無動于衷呢?
「你們有听見我說話嗎?我是來救人的!你們的戰士們還有救!我可以救他們的!」為了強調自己的來意,楚儀歡再次大聲說道,她用焦急的目光從在場的每一個人身上劃過,而那些人的冷漠目光同時也像冰錐一般扎回到她的臉上。
楚儀歡就這麼舉著雙手站在那里,感覺自己的心髒也仿佛要被他們絕望的眼神一同冰凍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從岩石後面突然走出一個人來,他身材瘦高,長著一張痞里痞氣的臉,也穿著和村民一樣的膠質衣服,頂著一頭蓬亂的黑發。
他似乎剛剛從什麼地方走出來,楚儀歡順著他剛才走來的地方看去,卻一下子被突然站到面前的人擋住了
看見眼前的情況,他似乎感到有些迷惑,「怎麼了?」男人撥開一群看著楚儀歡發愣的人,走到她的面前,而後似乎一眼就認出了她的身份,勾了勾眉毛冷笑著問道︰「你怎麼到這里來了?佐伊呢?她怎麼不看好你啊?」
這人雖然說話很沖,但畢竟是第一個肯和自己交流的人,眼看時間已經不多,楚儀歡不打算放棄任何機會,于是立刻用懇切的語氣對他說道︰「我是來救人的,你知不知道維修管道在哪里?我要出去。」
男人听了這話,伸手撓了撓後脖子,皺眉環顧四周,其他村民們都關注的看著,當然也沒有人出聲。于是男人又冷笑了一聲,接著在楚儀歡期待的目光中說道︰「我知道啊,救人是吧,跟我來。」
一听見他的回答,楚儀歡臉上立刻露出了驚喜的表情,接著不管三七二十一,跟在那個男人身後,就朝著他剛剛來的地方走去。
隱蔽的入口就藏在平台上的岩石身後,楚儀歡跟著這人一路腳步不停的沿著階梯向下走,接著眼前黑暗的通道盡頭突然傳來了閃爍的光芒,楚儀歡本能的遮住自己的眼楮繼續向前走,直到他們打開一扇門,走出通道。
通道外面熒光閃爍,楚儀歡睜大了眼楮看去,卻只見到一片蔚藍散發著綠色光芒的海水,從上到下,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如果不是腳下落地的實感,她還真會以為自己現在就在海水里。
「這里就是維修室,我一直都在這里待著的,小心摔倒。」走在前面的男人並沒有在意身後女人的反應,只是直接向前走去。
他腳下的地板和他鞋子上的金屬不斷磕踫在一起,發出敲玻璃一般的當當聲,這個屋子里,從頭到腳的每一個角落,都是由一種綠色透明的材料構築而成。
維修室前端朝向村口的通道,而身後則深深嵌入洞壁,從那里還能清楚的看見同樣被安置在洞壁之中大大小小的齒輪和電子線路。
雖然被透明維修室的壯觀震驚,但是楚儀歡還是沒有忘了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