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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夢魘真相

「內奸?哈哈哈哈……俗話說得好︰‘良禽擇木而棲’。我只不過做出了正確的選擇罷了。」

王伯面露猙獰,在被姜爻揭穿後,他已經徹底撕下了偽裝的假面。

「如今這個世道早就變了,洋人肆虐,軍閥橫行,連京城那個小皇帝都自身難保,被逼退了位。咱們這些平民百姓要是不背靠山頭,就只有為人魚肉,任人宰割的份!」

「所以,你就背叛了待你不薄的歐陽老爺,反而投靠那些肆虐的洋人了?」一想起上個輪回里王伯的結局,姜爻的語氣中便不覺帶上了幾分諷刺。

「你既然知道那麼多俗語,那有沒有听過‘狡兔死,走狗烹’這個說法?你以為知道了那麼多事後,他們會放過你?」

「哼,我就算當走狗,也比歐陽黎那老頑固強!京城的榮華富貴不享,偏偏要跑來這種荒郊野嶺受罪!我好心勸他離開暮色山,拿‘那件寶物’去投靠洋人,卻被他罵得狗血臨頭,還威脅要把我趕出山莊,枉費我跟了他那麼多年!」

王伯瞪著眼,怒喝道。

「既然他不仁,就休怪我不義!等我把他兒子綁到他面前,看他松不松口!我就不信他為了那件寶貝,連自己兒子的死活都不顧!」

望著面目扭曲的王伯,姜爻已經懶得多費口舌了,對于這樣一個被仇恨與執念控制的亡者意識,再多的忠告也無濟于事。不過從對方的話語中姜爻至少得到了一個信息︰面前的這些人應該還不知道「寶物」的確切所在,更不知道歐陽老爺已死的消息,這也是他眼下能利用的唯一機會。

「……您說得也對,這個世道早就變了,我再這麼堅持下去還有什麼意義呢?」姜爻搖搖頭,一臉無奈地看向對面的王伯。「有件事我得告訴您,其實老爺已經拋下我們所有人自己跑了,您也不用再繼續演戲了。」

「演戲?你、你在說什麼?」王伯臉色一抽,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哎……歐陽老爺他連少爺都不要了,您又何苦替他瞞到這種程度?」姜爻重重地嘆了口氣,一副「自暴自棄」的樣子。「當初老爺讓您把少爺藏在樹洞里,就是提前知道了這些人會來山莊,打算後續帶著少爺一起走。而讓你假意加入他們,也是為了給他當掩護,誰想到,他居然自己先逃了……」

「假意加入我們?」

或許是姜爻那張看似純良的臉頗有欺騙性,又或許是姜爻的一番話催化了那些黑衣人心中原有的猜疑,這些人顯然產生了動搖,現場氣氛也變得怪異了起來。而王伯見狀急了,伸手指著姜爻的鼻子大罵道︰

「胡說!那小子的藏匿地點明明是你告訴我的!」

「我區區一個教書先生,只是山莊的外人而已,老爺又怎麼可能把藏少爺那麼重要的事交給我呢?」姜爻繼續淡定地說著,在愈演愈烈的猜忌之火上又添了把柴。「我去找老爺時,他早就跑了,而且我在老爺的房里,還發現了這個東西。」

姜爻說著,從懷里取出歐陽老爺臨死前給他的玉扳指,展示給了王伯。

「這是……暮色山莊的莊主扳指!」王伯認出了姜爻手中的信物,然而話才剛出口,他便反應過來,自己似乎說了不該說的。

「沒錯,您自己也說了,這是代表老爺身份的貼身信物,他連這東西都不要了,又怎麼會管我們?」姜爻把扳指塞回了懷里,聲音故意提高了幾分。

「王伯,老爺最信任的就是您了,當初負責藏寶貝的也是您。現在老爺都跑了,要是不交出寶貝,咱們都得死,您就別再替他瞞著了!」

「你……你……」

「我就想呢,那小子在樹林里藏得那麼隱蔽,這老家伙怎麼會一下子就找到,原來早就和歐陽黎串通好了!」王伯身邊的一名黑衣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語氣也變得惡狠狠起來。「這麼說,這老東西知道那寶貝在哪?」

「不,不!我不知道!」王伯臉色煞白,對著姜爻大吼道。「是他!他陷害我!!」

「是不是陷害,等老大一拷問自然就清楚了,走!」

黑衣人哪有耐心听解釋,紛紛提著刀朝著王伯靠了過來。而王伯一听這些黑衣人要押自己嚴刑拷問,又豈能坐以待斃,沒等黑衣人上前,他便轉身沖入身後的密林,借著夜色逃竄而去!

「想跑!?」

那些黑衣人見王伯要逃,連忙起身去追,而姜爻一看機會來了,趁黑衣人們不注意,立即背著歐陽少爺往反方向跑去。

「啊——!」

王伯的慘叫聲從後方遠遠傳來,姜爻沒有回頭,更沒有停下腳步,他不知道自己要跑向哪里,能去哪里,此時的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要帶著歐陽少爺遠離那些黑衣人,越遠越好。

陰冷的山雨漸漸停歇,或許是山林地形過于復雜,亦或是黑夜籠罩下視線不佳,漸漸地,身後追逐的聲音越來越遠,那些黑衣人似乎已經被姜爻成功甩開。

「……嗚嗚……嗚……」姜爻的耳邊忽然響起了一陣輕輕的啜泣聲,他別過頭一看,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歐陽少爺已經醒了。

「少爺,您沒事吧?」

「嗚嗚……為什麼……為什麼王伯要這麼做……」歐陽少爺將臉埋在姜爻肩頭,滴滴淚水在衣衫上點點化開,卻化不開心中的悲痛與哀傷。「連阿爹……阿爹他也……」

「之前的話……您都听到了?」

「嗯……」歐陽少爺嗚咽著,慢慢抬起了那張滿是淚痕的臉龐。「嗚嗚……是不是我不夠乖,他們才會……才會……」

「這不是您的錯,千萬不要責怪自己。」姜爻放下了歐陽少爺,轉身蹲在他身前,注視著對方的淚眼。「老爺沒有拋下您,他直到最後一刻,都在記掛著您。之前我是為了帶您月兌身,才故意對那些人說謊的。」

「真、真的嗎?阿爹沒想拋棄我?」歐陽少爺那黯淡的雙眸,微微亮了一瞬。「發生的這一切……真的不是因為我?」

「是的。造成這場悲劇的,是那些人的貪欲,而你阿爹為了對抗他們的貪欲,不惜拼上了自己的性命。他最後的願望,就是希望我從王伯的手里救下你,這枚扳指就是他在臨終前讓我交給你的。」

姜爻說著,從懷里小心地取出了那枚染血的扳指,遞給了歐陽少爺。

「阿爹他……」歐陽少爺顫抖著接過了姜爻手中的扳指,眼眶又一次紅了,但這一次他卻沒有哭,只是將扳指緊緊攥在小小的掌心之中。

「呼……」

夜晚的山風吹拂過沉默的兩人,也將周圍的景致悄然褪去了一層色彩,就連那片被暗紅陰雲籠罩的天空,此時也蒙上了些許陳舊的灰白。在那一刻,姜爻突然感覺面前這名少年的瞳孔深處,似乎一下子滄桑了不少,仿佛百年的時光在那一刻凝結于他的雙眸,將他從執念的深淵中拉了出來。

「阿爹曾告訴過我,這枚扳指就代表著暮色山莊,代表著最珍貴的家人。對我來說,阿爹,阿娘,還有暮色山莊的大家,就是我的寶物。」

歐陽少爺輕撫著手心中那枚已有裂痕的扳指,黑色雙眸中雖然依舊悲傷,但卻也多了份平靜與釋然。

「我一直以為,當年是因為我的錯,才害死了大家。我不想接受,也不敢接受這件事,我不舍得大家就這麼離開我……但我卻忘了,就因為我的不舍得,才連累大家被困在這里,百年來一遍一遍地經歷當年的事,一遍一遍地受苦。」

「歐陽少爺?」

望著判若兩人的少年,姜爻在驚訝之余,也終于意識到了一件事。他抬起頭,環視著這片逐漸泛黃的暮色山林,發現一道道裂痕開始爬上天際,支撐著這片空間的執念也隨著少年的呢喃逐漸消散。

「原來這片‘死氣空間’的【夢魘】,不是那些黑衣人,而是你對家人的愧疚與不舍嗎……」姜爻嘆息著,重新看向面前的少年,卻發現對方也在注視著他,眼神平靜。

「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趙先生,但我很感謝你點醒了我,這枚扳指,還是留給你吧。」

歐陽少爺伸出手,將玉扳指放回了姜爻手中。

「一百多年了,不論是當年的黑衣人,還是暮色山莊的大家,都早已不在了,我也該放下執念,真正與我的家人們團聚了。」

點點微光從歐陽少爺的周身泛起,連帶著在裂痕中逐漸崩塌的「死氣空間」,漸漸趨于透明。恍惚中,一道道令人懷念的身影劃過歐陽少爺的眼眸,在這一霎那,他仿佛看到了他的阿爹,阿娘,二娃……還有暮色山莊的親友們。而就在歐陽少爺的身形即將消失之前,他的視線越過了姜爻身後,最後定格在了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上,臉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謝謝你,趙先生……」

歐陽少爺的輕語隨著「死氣空間」的消失隨風而逝,留在姜爻眼前的,只有歐陽少爺留給他的那枚扳指,以及矗立在寒風中的那位白袍青年。

「‘解開歐陽少爺的心結’,這就是你把我關入這片‘死氣空間’的目的嗎?趙先生。」

姜爻轉過身,望向背後這名令他捉模不透的青年男子,平靜地說道。

「還是說,我應該叫你另一個名字呢?岩雲,岩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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