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什麼?我們都……都會死?」
突然鬧這麼一出,就算是黃毛也被嚇住了,一時竟然有些結巴。正當眾人驚愕之時,只听一陣著急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飛奔而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老爺子又犯病了!請大家不要見怪!」
隨著連連道歉聲,一位身穿護工制服的壯年男子跑到了眾人面前,對著大家不斷鞠躬。
「剛才我去上了個廁所,一時疏忽,給大家添麻煩了!」
護工男子一邊道著歉,一邊掏出手帕擦著老者嘴邊流淌的口水。經過剛才那一鬧,老人的神志再次陷入了混沌,變得有些木訥,不再說話。
「這位老先生……他沒事吧?」姜爻擔心地問道。
「我們家老爺子有病在身,要定期服用一種特制的藥物,但現在隨身帶的藥已經吃完了,所以才……」護工男子滿臉無奈。「之前大家說的我也听到了一些,如果那輛入庫車能開那最好了。咱們家這老爺子的病啊……如果不盡快回暮色縣的家中取藥,怕是要出事啊!」
護工男子說著,將請求的目光投向喬站長,這讓喬站長那原本堅決的神情出現了些許動搖。
「那個……我是暮色縣的支教老師,要是在這滯留三天,會耽誤孩子們上課的。」戴著黑框眼鏡的青年猶豫再三,終于還是上前一步,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站長您能通融一下……」
「可是……」喬站長臉色糾結,沒等他繼續開口,忽然被身邊的方綺不動聲色地攔住了。
「既然各位有特殊情況,那開出那輛綠皮車也可以,但……需要各位旅客保證一件事。」方綺走上前,在喬站長驚訝的目光中看向面前的眾人。
「一路上不管發生了什麼,千萬不能進入那輛車的第四節車廂。」
「啊?為啥?」
黃毛眨巴著小眼楮,將疑惑的視線投向方綺。
「……第四節之後的車廂還沒有完全復查完,不讓進入也是為了你們的安全考慮。」方綺掃了眼黃毛,語氣不容置疑。「同意的話可以上車,如果不同意,那就請回吧。」
「同意同意∼只要能讓咱們趕快離開這小破鎮子,怎麼樣都行!」黃毛見狀,頓時也不多問了,趕緊連聲附和,而其他眾人也沒有再提出異議。
「既然各位都沒問題了,那就請大家先去五號站台稍作等待。成越,這趟臨時車就由你來開,沒問題吧?」
方綺說著,將視線投向一旁的成車長,後者雖然面色有些不情願,但最終還是礙于面子沒有推月兌,算是應承了下來。
「王曉芸,你跟著成車長和林麗一起去清理下南站台的那輛綠皮車,整理出前三節車廂即可。」
見成車長沒有反對,方綺便轉身對著前方趕來的那個名為「王曉芸」的短發實習女生揚了揚手,後者剛忙完一堆事,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眼下是什麼情況,表情有些茫然。
「讓你去清理南站台那輛車呢,你耳朵聾了嗎?」林麗沒好氣地對王曉芸飛了個白眼,明顯對她十分不待見。
「南站台那輛……?」王曉芸一听,臉色忽然變了。她看看林麗,又看了看方綺,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只是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低頭離去。
「喲~你那小實習生都走了,怎麼還不跟過去啊?」催促完王曉芸後,林麗又把矛頭對準了邊上的成越,明顯話中帶刺;而成越的目光在王曉芸的背影上流連了片刻後,終究還是沒抵擋住林麗那刀子般的眼神,只能訕笑著跟著林麗,匆匆離開了大廳。
「……」
姜爻望著成越等人遠去的身影,眼神略微有些復雜。事實上剛才成越和林麗的一番悄悄話早就被姜爻听個清清楚楚,而對方話語中所透露出的某個訊息也讓姜爻產生了不好的聯想。
‘不吉利’?看來那輛綠皮車以前應該發生過什麼事……會不會和這殷家莊站的傳說有關?
姜爻思忖著,他總感覺這殷家莊站透著說不出的古怪,不論是先前那些本地旅客的反應也好,這些工作人員的舉動也罷。他轉過頭,瞄了眼喬站長的方向,發現喬站長和方副站長已特意躲到遠處的角落,似乎在爭論著什麼。
「還愣著干嘛,你想留在這嗎?」沒等姜爻來得及听清,卻見月琉璃已經徑自朝站台走去,順便丟下一句冰冷的催促。
「哦,來了……」姜爻再次望了眼喬站長的方向,見那兩人已走遠,便也收回視線,轉身跟上了月琉璃。
「等一下——!叔叔!戴黑黑眼鏡的怪叔叔!」
正當兩人即將離去之時,一聲稚女敕的童聲忽然從後方傳來。月琉璃的腳步微微一頓,但隨即又加快了幾分,一副裝作沒听見的樣子。然而身後那名來者卻並沒有就此放棄的打算,隨著一陣奔跑的腳步聲,月琉璃的衣角忽然被人拉住了。
「呼……呼……叔叔……叔叔你等等啊……」
一名小女孩拽著月琉璃的衣角,抬起紅撲撲的小臉蛋,將視線投向月琉璃那張「全副武裝」的臉,來者正是先前在候車大廳里被月琉璃救了的小女孩。
「什麼事。」月琉璃終于停下了腳步,冷冷地吐了三個字。
「這顆糖……送給你!謝謝你之前救了桃桃……」小女孩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將手里的一顆包得漂漂亮亮的金色糖果塞進了月琉璃的手心。「女乃女乃說了,要知恩圖報!」
說著,小女孩指了指身後站廳出口。只見小女孩的女乃女乃正猶豫地看向月琉璃的方向,神色有些過意不去,看樣子她已經從小女孩的口中得知了真相。
「……」月琉璃看了看手中的糖果,又掃了眼小女孩那張天真的臉蛋,最後默默地將糖果揣進了口袋。
「那桃桃就走啦!叔叔拜拜!!」見月琉璃收了自己的禮物,小女孩開心得不行,隨即朝著月琉璃擺擺手,一蹦一跳地回到女乃女乃身邊,離開了站廳。
「能解開誤會真是太好了。」望著一老一少遠去的身影,姜爻臉上的神情也不由柔和了許多。
「……走吧。」
月琉璃的聲音依然不冷不熱,隔著墨鏡口罩,沒人知道此時的月琉璃是什麼表情。
「啪……」
隨著兩人最後的離去,站廳中的應急燈光悄然而滅。然而空曠的大廳中,卻見一道模糊的「鬼影」忽然從角落中顯現一瞬,隨即又悄無聲息地沒入了暗影,消失不見……——
「不想見你?」
沐劍雲听著電話,將身形隱藏在蓬萊檔案室外的角落中。
「嗯,文濤他好像……還在介意之前我隱瞞他姜爻下落的事,覺得我在騙他……」
電話中,青羽的聲音難掩失落。
「劍雲哥哥,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文濤他以後……會不會都不再見我了?」
「哎……姜爻去鬼市的事的確不是他應該知道的,你也是為他好,這件事你並沒有做錯。」沐劍雲嘆了口氣,安慰道。「讓他一個人冷靜幾天吧,或許過一陣子,他就能想通了。」
「希望如此吧……至少他在蓬萊的這些日子里,我會保護好他,即便他不想見我……」听了沐劍雲的勸告,青羽的情緒終于稍稍好了些許。「對了,舅舅那邊……」
「放心吧,父親最近的心思應該不在周文濤身上,而且我也會暗中保證他的安全,這點你不必擔心。」沐劍雲抬起頭,看了眼前方走廊上偶爾走過的人影。「先不說了,你最近也要留點心,哪怕在靈御台內部。」
「我明白,劍雲哥哥你也多保重。」
掛了電話,沐劍雲整理了一下表情,重新步出角落,站在檔案室大門口。
自從窮奇出逃後,整個靈御台內部都被一股陰影所籠罩。已被軟禁了上百年的凶獸一夜之間從層層防衛的靈御台內部成功出逃,這不僅僅對【軍機部】和【刑獄部】造成了極大的壓力,更在靈御台內部撕開了一道危險的「信任裂痕」。即便沒有明說,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要在靈御台的眼皮底下放走凶獸,沒有「內應」是不可能的。
但這個「內應」是誰,又是怎麼混入的,沒人知道。
事實上即便陸境儀已經下令徹查窮奇出逃一事,但執行進展依然十分緩慢,六大部門為了避免背上致使窮奇出逃的責任,都絕不會承認自己的部門里有「內應」。況且眼下整個靈御台優先實行亡羊補牢政策,全力抓捕窮奇,如此情況下,各大部門更不會主動提起內部人員調查。于是乎,靈御台內部便逐漸形成了一種微妙的氣氛——誰都知道內部有問題,但誰都不說,誰都不查。
沐劍雲不知道陸境儀對此是否有對策,但至少目前看來,除了自己小心一些,別無他法。
此外,自從在鬼市里負傷回來後,陸境儀就讓他撤出調查,在蓬萊好好養傷,因此他的信息源出現了暫時的斷層,這也讓他產生了某些焦慮,尤其在知道姜爻要和月琉璃單獨去暮色山執行任務的時候。
暮色山……陸首領在靈御台里全力尋找窮奇的當下,派月琉璃去那里,絕不會僅僅是為了幫姜爻尋找冰璃珠而已……
沐劍雲思忖著,抬頭掃了眼面前這扇陳舊的檔案室大門。在無法直接參與任務的情況下,想要獲取暮色山相關的情報,也只有通過內部檔案室。而此時已至深夜,檔案室里應該沒什麼人,不必擔心人多眼雜,這也是沐劍雲特意挑晚上來的原因。
「吱噶——」
隨著檔案室大門的開啟,一股塵封已久的氣息頓時從里面涌了出來。昏暗的燈光下,一間偌大的檔案大廳出現在沐劍雲面前。
「哎呀,這不是沐劍雲少爺嗎?」
剛踏入大門,一道陌生的聲音忽然從邊上響起。沐劍雲轉頭望去,卻見一名身穿制服、相貌普通的年輕人正坐在前台後,笑臉盈盈地望著他。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紫墨手下那名被稱為「小唐」的年輕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