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瞪著雙眼，緩緩地倒下了。
顯然，他死不瞑目。
不過張水卻毫不在意。
看著那一雙還有些神采的眼神，他笑著道︰「陛下是不是想問為什麼？」
劉協自然已經不可能回答了，不過他抽搐的動作卻更加劇烈了。
很顯然，他是想要知道這一答案的。
「說起來，水亦不知為何。」張水一臉迷茫地抓住了劉協的腿。
幸好此時劉協已經徹底死去，不然听到他的話，大概會抱恨終天。
「大概，是因為和賈先生的那一次交談吧？」
張水是不在乎劉協反應的，只不過，他在將劉協扔到了早已挖好的坑中後，似是想給這位皇帝一個解釋，又好像是想給他自己一個辯解似的喃喃了一句。
人類是高級動物，跟普通動物是完全不同的。
也因此，人類不可能做出太過于荒唐的行為。
比如，殺皇帝。
因為這一行徑在古代實在是太離譜了、太夸張了。
但凡是有點腦子的人，都絕對不會這麼想，更加不會這麼做。
張水之所以會做，是因為多重原因導致的。
原因之一，之前的時候，他認識了賈詡，跟對方聊了一番之後，知道了擁天子以討不臣的厲害之處。
當時他便感慨，曹操要是真能做到了這一點，恐怕其就要縱橫中原了。
而他當初所依靠的劉備，或許會因此事而落在下風。
原因之二，在跟著劉協漫漫的逃生路上，他見過許多諸侯，漸漸明白了投奔一個好主公的重要性。
而對出身不好的張水來說，能做到唯才是舉的劉備，就是一個好主公。
張水雖然不聰明，可他也不會隨便就下定結論。
他這麼一個結論，那是通過一點點思考得出來的。
林辰什麼出身，沒有人比張水更加清楚了，可是劉備在乎了嗎？
沒有！
魯肅什麼出身，他也很是清楚，劉備在乎了嗎？
同樣沒有！
關羽什麼出身，他還是清楚，劉備在乎了嗎？
還是沒有！
張飛、劉曄、徐奕、糜竺……這些人出身同樣不好，劉備統統重用了。
對于張水來說，劉備重用一個出身不好的，或許只是說明了劉備很大度，能兼容並濟。
但跟其他諸侯比起來，也沒什麼怪異的。
可劉備同時重用這麼多出身不好的，那就只能說明……劉備跟其他以出身論的諸侯相比，絕對算是唯才是舉。
雖然，劉備從來沒有這麼說過，但他就是這麼做的。
張水很清楚，要想搞清楚一個人面貌如何，絕不能只看他到底說過什麼，而應看他具體做過什麼。
他看懂了劉備，並且還結合了自己的出身。
張水覺得，就算是林辰到了劉協這里，恐怕也只是默默無聞。
原因之三，張水跟著劉協到現在，他什麼都沒有混到。
劉協可是天子啊，按理說該氣度恢弘，包羅萬象的。
可張水並沒有在劉協身上看到這些，甚至于…就算是到了現在，他還是連個正式的官職都沒有。
張水知道，這是因為自己沒有舉過茂才，更不是孝廉，因此就算忠心耿耿的跟著劉協一輩子，他也不可能太高的位置。
但要是他跟著劉備的話，那就不同了。
由于他沒有和李蘭一樣叛逃，再加上他還是元從系，之後獲得的地位，必然不會太低。
原因之四、五、六…他能想到的原因很多很多，最終再一結合自己的出身……
好家伙，原來跟著天子都不妥當。
再結合賈先生所說，曹操要行擁天子以討不臣的戰略。
所以，張水最後選擇了用腳來投票。
他選劉備！
……
「天子就這麼失蹤，肯定是不行的，可我到底該怎麼辦呢……」
吭哧吭哧半晌，終于把劉協埋好的張水，漸漸皺起了眉頭。
他真的不夠聰明。
雖然殺了劉協，可他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林軍師在就好了……」想到林辰，張水便嘆了口氣。
他知道林辰聰明，能幫助劉備走到今天，便必然也能幫他。
可……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是的。
張水壓根就沒有準備瞞住自己殺了天子的這一行為…當然，他肯定不會告訴劉備就是了。
「對了，賈先生……」
想了半天之後，張水陡然眼前一亮，堅定道︰「他肯定能幫我！」
說著，他拍了拍手上的土，又將地上的血跡清理了一遍，便一臉平靜地離開了。
沒有人會知道劉協來找過他張水。
他太過于小透明了，如今記得他的人，估計都沒有一掌之數。
加上前面被曹操砍了的那幾個，以及他宰了的劉協，估計最多也就一兩個人。
也因此，自然就不會有人懷疑是他殺了劉協。
不過，張水並不知道的是，由于他這一走，再加上之後的一系列事情，他的嫌疑瞬間就大到了無以復加。
幸好的是，他找到了賈詡，之後還跟林辰坦白了這件事。
要不然的話，張水幾乎是必死無疑。
但就算如此，在之後的生涯當中，他也是戰戰兢兢度過的，直到某個人死去，他才徹底變得安全。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如今等待張水的，則是艱難無比的第一關。
「什麼，你殺了天子？！」
想當初亂軍從中尚且毫不慌亂的賈詡，在此刻面對張水之時，他的心卻徹底地亂了。
「出去，你給我出去！」
下一刻，他瞬間便站了起來，要將張水這個危險分子趕出去。
連天子都敢殺，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
賈詡也害怕啊。
「賈先生救命！」
噗通！
張水跪在了地上，同時將劍抽了出來，放在脖頸上道︰「先生若是不救水，水…只能自盡于先生門前。」
這不是威脅。
由于沒有人知道他殺了劉協，因此就算他在賈詡門前死一千次，也沒有人會對此產生什麼聯想。
殺劉協的時候，他確實很痛快，也很果斷。
可是當殺了之後，張水便忽然明白了，就自己這點小聰明，要是沒有人幫他，恐怕還是得死。
林辰如今在南陽，他一個人前往的話，路上那麼危險，可以說是九死一生。
也因此，整個雒陽城中，就只有輕易看出曹操戰略的賈詡能幫他了。
「你且起來。」
雖然，此時的賈詡無比後悔，為了將來有劉備這一條退路，和張水有過那麼一番談話。
可他也知道，張水殺手都已經下了，再去後悔也是沒有任何用了。
最關鍵的是，剛才他想了想，這件事要是能利用的好了……他賈詡，從此就再也不用東奔西跑了。
「進來！」
張水站起來後，賈詡觀察了一番四周的情況，一把將其拉入了房中。
「賈先生……」張水將劍丟在了地上，一臉疑惑地要開口。
「什麼都不要說，我問，你答！」
賈詡卻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後，肅容問道︰「你，殺了天子劉協？」
「是……」
張水剛想點頭，可看著賈詡的表情不對，連忙搖頭道︰「賈先生玩笑了，水只是一介小人物罷了，連天子都沒見過幾次，何來……殺之一說？」
「沒有？！」
賈詡瞪圓了眼楮，肥胖的身上，陡然爆發出一股驚人的殺氣︰「若是你不說，詡，可就再難幫你了！」
「沒有！」
張水連連搖頭，堅定道︰「水只見過天子三次，一次為朝見，剩下兩次皆在亂軍中，連天子生的何等模樣，水也不知，更何況殺了……」
「張水！」
賈詡坐直了身體，喝道︰「我再問你一次，可是你殺了天子？」
「水，並未……」
張水剛開口，賈詡便打斷了︰「這…是我賈某人給你的最後機會，此時坦白，尚且為時不晚！若是再不說，你便給我滾出去！」
「賈先生……」
張水終于有些慌張了，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賈詡身上有那麼大的煞氣。
「說！」賈詡怒喝。
「沒有！」
張水咬緊牙關，一字一頓道︰「水只見過天子三次，一次為朝拜之時，剩下二次皆為遠觀，連天子生的何等相貌亦不知！」
「此事，除我之外，你只能告訴林子源一人。」
賈詡放松了神態，又恢復了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除我與林子源外，你誰也不能告訴！」
「另外……」
眼看張水要開口，他再度打斷道︰「今日之後，便是我賈詡親自相問，你也一樣要如此回答，林子源處……同樣亦是如此。」
「若是你做不到，死了可別怪我。」
想到那個妖孽肯定也會這麼做，他的嘴角便勾起了一抹弧度。
「水……」張水深吸口氣，狠狠地磕頭道︰「明白了。」
「放心，我也不會害你。」
賈詡受了一禮之後，似是明白張水心中的憂慮，笑著道︰「只要你能咬死此事不說，我保證你張水不僅不會有事，還會有潑天的富貴。」
張水抬起了頭，一臉奇怪道︰「賈先生之言，水，听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