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長時間的奔波後,才明白安定生活多麼可貴,即使是在這麼一個小破鎮上。
阿夏卻只休息了一下,趙華也是一樣,簡單吃點東西,便開始提著刀下去,沒有繼續搜尋其他地方,而是下樓到空房子里翻出一些舊鍋盆,然後出去在鎮子周圍逛,時不時拿刀戳戳地面,蹲下看看。
半個下午,她在陸安的幫助下往樓上搬了幾大盆帶著濕氣的泥土。
「先試試。」
阿夏是這麼說的,非常珍貴地從衣服里掏出來幾袋種子,仔細挑選之後,放了幾粒埋進去。
現在太陽出來,氣溫也沒那麼低,他們首先想的就是食物問題。
阿夏帶的米省著吃還能吃一周,趙華的也差不多,如果不是已經可以安定,他大概在準備跑路了,再一起同行絕對會遭到毒手。
「種下去也沒那麼快吧?」陸安從小在蓉城長大,沒接觸過這些。
「這是小白菜,只要溫度合適,十幾天就能收一茬。」
阿夏眼里亮著光,拿出水壺小心地給它淋上一點水,然後自己又抿了一口。
找到太陽才是第一步,能在後續有穩定的食物,才算成功。
「只要能收一茬,菜葉和咸魚一起煮,我可以多撐一個月,這盆是蘿卜,時間要久一點……」
她在挖土的時候已經規劃好一切,對陸安解釋,現在直接種糧食不現實,等不到成熟,她早已餓死。
阿夏與平時的沉默不同,如今像是重新活過來,和陸安說她和父親曾經怎樣撐過最難熬的那段時期,即使差點餓死,父親也沒動過種子。
當初在城市里的阿夏,從沒表現過這個模樣,陽光讓她多了一絲生氣,陸安站在她身後,听著她絮絮叨叨,那雙滿是泥土的小手在盆上指來指去,忍不住從背後攬住她。
阿夏的聲音頓住了,抿了抿嘴,繼續道︰「然後撐過一個多月,外面的雜草也可以找找有沒有能吃的野菜,到那時就容易多了,有太陽,什麼也有。」
「嗯,都會有的。」
「你又不需要吃飯,我和你說這麼多干嘛……」
阿夏繼續把剩下的種子收起來,然後提刀去外面。
氣溫回升,讓路旁荒地多了些女敕芽,還不是太長,她已經在打那些雜草的主意。
見到趙華過來,阿夏拿刀在地上一戳,「這片是我的。」
她已經找到貌似可以吃的東西。
「……」
趙華無奈,伸手一指周圍,「現在這都是我們的,沒必要吧?」
「能吃的被你偷偷提前挖了怎麼辦?」
「……」
「你去那邊,這邊要是被人動了,我就找你。」
「行,我去那邊。」
趙華沒脾氣,「要是被動物踩了不關我事,你別找我。」
「你想假扮成動物?」阿夏皺眉。
趙華︰「??」
「去吧去吧,遇到個人也不容易,到時候菜種還能換。」陸安過來道︰「你小心點,不要被狼叼了去……等等,你種了什麼?有沒有蘑菇啊什麼的。」
以他淺薄的一點常識來看,好像成熟最快的還要屬蘑菇這一類。
「哪有那個……等下場雨說不定外面能找到。」
「唉,要是何清清在就好了。」
陸安忽然想念那條美人魚,如果她在的話,阿夏撐過兩個月不是難事,最多一身魚腥味而已。
到了傍晚,趙華拿出來兩個罐頭與阿夏分享,努力想表現出善意……
如果是陸安兩個人,他可能會心疼想跑掉,但是自從得知陸安不用吃東西後,趙華忽然發現,這兩個人活下去的概率,比他大不知道多少。
兩個人的力量,只用消耗一份飯,要是在他之前住的那個地方,供著這倆人白吃白喝都沒問題。
「你們水還多嗎?我覺得水的問題需要解決一下,總不能好不容易到這里了,我們偏偏被渴死。」
趙華提起水源的問題,陸安想了想︰「你以前沒水的時候怎麼解決的?最困難的時候。」
「最困難的時候……尿啊。」
嗯?
陸安手一抖,抬頭看向趙華,「你還有這經歷?直接喝?……循環往復取之不竭?」
「惡不惡心,正吃飯呢。」趙華道。
「……」
你特麼都喝過了還嫌惡心?
「可以蒸餾,我包里還有個軟管,就是怕萬一遇到兩個月不下雨,還可以多撐那麼十天半月,就燒開,轉變成蒸汽,細菌雜質什麼的都沒有了,就是有點費力。」趙華吸溜了一口罐頭里的湯汁,瞅瞅外面道︰
「咱們現在可以省事一點,在地上挖個坑,然後放個瓶子,再把尿……」
「停停,咱現在沒到那地步。」陸安伸手打斷,他實在听不下去了,趙華經驗很足的樣子。
媽的……
陸安扭頭望向阿夏,阿夏察覺到他的眼神,回頭凝視著他。
阿夏眼楮眯了眯,「你想問什麼?」
「……沒什麼。」陸安覺得還是不問的好。
「我沒有!」
阿夏咬牙道。
「嗯,我知道,你不缺水,以前那麼多瓶瓶罐罐,輪著燒開輪著喝……」
陸安想起阿夏的存儲,確實不至于。
「你再用那種眼神懷疑我,我就……」阿夏握了握拳,看向趙華。
趙華有點懵逼,看我干嘛?
晚飯吃完,天也將將黑,忙碌了一天的幾個人散伙,各回各的地方——其實也就兩個地方,趙華一個,陸安和阿夏一個。
上了樓把門反鎖好,再搬過櫃子擋在門後,陸安莫名有點回到家的感覺,在當初那座城市里,阿夏每天就是這樣,把房門堵得死死的。
只不過那時他是一個被阿夏撿到的外來戶,而現在,這里是兩個人一起找到,一起收拾出來的。
阿夏一身疲累地月兌掉衣服,只留一件單衣,把柴刀放在床頭,然後一頭扎在床上。
陸安卻猶豫了,之前在路上是沒辦法,現在已經找到住的地方,還是四居室,他們還要睡一塊嗎?
「你在干嘛?」阿夏疑惑出聲。
「沒什麼。」
陸安淡定地走過來,都一起睡了一個多月,有什麼的……
「你是不是一直想搶趙華一頓?」他月兌掉鞋爬上去,撈過阿夏的雙腿照常幫她捶捶按按。
「我就是嚇嚇他,人是不知足的,我們要時常展示自己的強大。」阿夏在黑暗中舉起拳頭晃了晃。
「你父親教你的?」
「不是,我自己想的。」
「你想的不全對,如果他需要我們威懾的才能老實的話,直接找機會……殺了就行了。」陸安發現自己竟然很自然地出現了這個念頭。
阿夏沉默了片刻。
「其實你一直想他不老實,然後就能心安理得殺死他是吧?」
陸安沒出聲,他發現自己確實是這麼想的,從一開始讓趙華同行開始,就隱隱有這種想法。如果阿夏陷入困境,他說不定還要找別的理由來說服自己對趙華下手,只要阿夏能活下去。
現實與末世的思維一直在踫撞,自從察覺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後,他已經不知不覺在改變了。
「所以你是在保護他?」陸安發現了阿夏的真實意圖。
「你不用吃飯,不用休息,和任何人都能很好地結伴,沒理由殺他。」
「是啊,沒有理由。」
「你也不想。」
「嗯。」
兩個人沒再出聲,陸安幫她輕輕揉著腿放松。
過一會兒,阿夏扯了他一下,兩個人躺下,她鑽進陸安懷里,閉著眼楮入睡。
在這個糟糕的世界里,他們是最親近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