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仍舊在修煉。
或許,他已經感知到了雲韻的到來——這該是肯定的,畢竟他已經修煉到了斗宗的地步,感知能力要比斗皇強出很多很多。
雲韻如今只是斗皇境界,又沒有刻意收斂自己的力量,斗宗境界的雲山,哪怕處在修煉之中,也應該是能夠感受到她的到來的。
而這種日常的修煉,說停也就停下來了。
雲山卻並沒有任何反應,反而仍舊在修煉,也就是說,他是在給雲韻臉色看。
可是好笑的是,雲韻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以雲山的身份,以及他如今的實力,想要編造出理由來,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了。
雲韻也懶得去糾結這些事情,她今天來是想找老師把宗門如今發生的事情問問清楚。
她在東門的時候一切都好好的,可是當她離開了,事情就突然發生了。
這對于雲韻來說是絕對不能夠接受的一件事。
雲嵐宗是她的家,雲嵐宗的弟子是他的家人。
家人遭難,對于雲韻來說,她總不可能什麼反應都沒有。
她沒本事把這些人從死亡之中拉回來,也不能夠在他們剛剛受害的時候救他們一把,但是雲韻可以給他們找個交代。
她也必須給他們一個交代。
否則她憑什麼做雲嵐宗的宗主呢?
她越在雲山面前站著,心中的火氣就越來越大,不管是委屈也好,還是其他的情緒也好,這些情緒最終都是要歸在雲山的身上的。
雲山越是不理她,這種火氣就會被放得越大。
只不過這個道理,雲山顯然是不懂的。
或者說他不是不懂,只不過有意借著這個事情打壓一下雲韻而已。
說老實話,雲韻這個宗主做的沒什麼問題,不管從任何角度上來講,她對于宗門都算是負責,而且是有十分貢獻的。
她是雲山一手教出來的人。
在這個層面上,雲山本來應該高興才對,但是雲韻在成為宗主之後,就對這個老師沒有那麼親密了。
說起來也實屬正常。
哪怕是平凡人家,子女和父母之間的關系,也並沒有那麼和善,平日里若是沒有必要,最好就是不見。
見得多了,總會彼此生厭。
對于處理宗門的事情,是宗主應該考慮的事情,而非雲山這位退役的老前輩應該思考的。
大多數時候,雲山是不會干涉自己徒弟的決定的,可事情總有例外。
比如納蘭家的事情。
涉及到了宗門的核心利益,雲山自然是不能夠放任雲韻去做雲韻想做的事情的。
加上雲韻在接任宗主之位的時候還沒有成為斗皇,一開始很多事情還是雲山在管。
是後來雲韻的實力越來越強,雲山才慢慢放手的。
但他放手放的又不徹底。
總會有一些事情讓他想管一管,而他管的太多,最終就造成了如今的這個局面。
師徒之間,原本該有的和氣,現下是看不到了。
彼此各有心結,是最難以處理的情況。
倒也是蕭林運氣好,歪打正著的,他本來只是想激怒雲韻,沒想到雲嵐山這兩位表面和氣的師徒,居然還真的有些各自的小心思。
但這些小心思平時又不足為奇,人總是會有一些情緒的,只要調整得當,把這些情緒解決了,也就沒有什麼事兒了。
可是不管是雲韻還是雲山,他們兩個都沒有主動去嘗試相互溝通。
雲山覺得徒弟不如以前听話了,雲韻覺得老師不如以前和藹了。
誰都有理。
但大家的心思,終究都是偏向自己一些。
且不論山頂上在大殿之中等待的雲韻是什麼心思,蕭林和美杜莎卻是越來越接近山巔了。
雲山所住的後殿,上次他來挑戰的時候就掃過一眼。
也知道大致在什麼位置。
但他跟美杜莎並不敢貿然接近。
而是讓藥塵以龐大的靈魂力量先探查一下鶩護法到底在不在,毫不意外的這位護法的確在此處。
只不過他掩蓋了自己的行藏,躲在大殿之中。
想來這個時候,他正在看好戲。
而在蕭林和美杜莎接近了這座大殿的時候,雲山終于從修煉的狀態之中轉回了神來。
「你怎麼來了?」
「弟子來拜見老師。」
雲山的聲音有些冷漠,雲韻的聲音卻是一反常態的強硬,兩個人的情緒都有些不對勁。
若是放在尋常時候,雲山是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的,
可自從他接受了魂殿的幫助,他就越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高位者往往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如今看來,雲山已經沒了這份氣度。
「自從弟子從邊疆回來之後,老師一直以各種理由避而不見,難道是害怕與弟子相見嗎?」
「你這說的是哪兒的話?
你我師徒多年,我怎麼會害怕和你相見呢?」
「既然不是害怕,老師為何又一直避著不見我呢?」
雲韻壓了壓自己的火氣,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徐徐說道。
「自從我離山之後,山門之中發生了許多事情,老師突破斗宗自然可喜可賀,可山門之中死去的諸多弟子,老師難道不知道嗎?」
事到如今,她也懶得與雲山再接著打機鋒,說到底,她心中多少還存留了一份念想。
她希望雲山能夠告訴她這件事情跟雲山沒有關系,他們兩個還能像從前一樣做一對和善的師徒,雲山可以做雲嵐宗背後的靠山,清心修煉就好。
別的什麼事情也不用他來操心。
可當她問出了這番話之後,雲山的表情卻有些怪異。
那張平整如年輕人一般的臉上挑起了一抹笑容,頗有玩味之色。
「這些事情,你何必要來問我?」
他一派淡然的說道。
「當初我屬意你為宗主,不只是因為你是我的親傳弟子,同時也因為你有才干,如今,這些問題你自己找不到答案卻來問我,有些小題大做了吧?」
「之所以來問老師,正是因為我找到了答案所在,所以想听老師親口跟我說一句,現在看來,自然是不用了。」
雲韻俯,拜倒在地。
「弟子以雲嵐宗宗主的身份,向老師為死去的弟子們要一個交代。
如果老師不肯給,那弟子這雲嵐宗宗主,不做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