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找我何事?」
或許是承擔祖龍之魂太過疲倦,雲思遙和陳洛聊了一會天就沉沉睡去。陳洛又待了一會,這才喊來獒靈靈幫忙照顧片刻,自己找上了之前恢復了清明的守山僧。
「小僧先謝過施主。」守山僧合十一禮,「心魔作亂,勞施主費心了。」
陳洛連忙擺手︰「不敢當,真正出力的是我師兄、師姐、還有謝大師,和我關系不大。」
「不不不。」守山僧搖頭,「你是因,我自然先要謝你。」
說完,也不等陳洛再推辭,又直接問道︰「施主已經煉化了須彌山核吧?」
陳洛听到正事,也點點頭︰「是一只小諦听,還在睡覺。要不要把它喚出來和大師見一見?」
「不必!日後見的機會很多。」守山僧似乎話里有話說了一句,隨後又說道︰「施主對種山之地可有什麼想法?」
陳洛搖搖頭︰「暫時還沒有想法,打算回去請教老師。對了,家師是一尊儒門半聖。大師是有什麼指教嗎?」
「半聖的見識自然遠超我這個經文和尚。」守山僧輕輕一笑,「不過,貧僧有個建議,還請閣下考慮。」
「在下洗耳恭听。」陳洛連忙說道。要說對須彌山的了解,恐怕全天下也沒有幾個人能超過守山僧了,他的建議自然是非常重要。
守山僧沉吟了片刻,說道︰「南疆妖族,有一座菩提地。無相天魔正是靠著那座菩提地和本源海的關聯,以心魔之法侵染須彌。」
「貧僧建議,將這新生的須彌新山,落在那座菩提地上。」
陳洛微微皺眉,隔著千山萬水,對方都將須彌給浸染了,順便還把你這個守山僧弄得一分為二,這才剛剛恢復過來,就像千里送人頭?
怕是邪念沒有除干淨吧。
守山僧見陳洛一言不發,立刻理解陳洛的顧慮,連忙解釋道︰「施主不要誤會。」
「無相天魔之所以能侵染須彌,是因為山靈已逝,須彌無主。」
「正所謂魔漲佛消,才會惹來今日的後果。」
「但如今新須彌已生,閣下又成為了新的須彌之主,反而可以借菩提地之殘留佛韻助新山靈迅速成長。」
「且有鎮魔之效。」
說到這里,守山僧嘆了一口氣︰「南疆菩提地依然有心魔肆虐,雖然有菩提地壓制,但天長日久,只怕會出問題。」
「以須彌鎮菩提,兩相得利。故而貧僧才有此道建議。」
陳洛猶豫了片刻,姑且算守山僧的話都是實情,但是將方寸山置放在妖族之地還是需要一番商議的。
畢竟目前人族和妖族的關系並不是親如一家,況且無論是去竹林還是回東蒼,他不可能將方寸山這樣的至寶扔在妖族不管不顧。
「此事,還容我考慮考慮。」陳洛施了一禮,「眼下人族和妖族的關系恐怕並不如大師記憶中的那般。茲事體大,我需要回去匯報老師,再做定奪。」
守山僧聞言,點頭道︰「自然。施主是新須彌之主,都由施主決定。貧僧不過給出一個參考。」
說完,又說道︰「不過貧僧還有一事相求。」
「大師但說無妨。」
守山僧對著陳洛虔誠一禮︰「我本是大能題寫在須彌山上的經文,如今須彌新生,還請施主恩準,讓我歸位。」
陳洛一愣︰「大師的意思,跟我一起走?」
守山僧點點頭︰「和新須彌一起走。」
陳洛陷入沉默,守山僧也不催促,片刻後,陳洛突然問道︰「新須彌我稱為方寸山。方寸山有一道玄奧,會存下神魂種子……」
守山僧微笑听著陳洛說完,輕輕說道︰「我並非生靈,當我歸位時,不會存留神魂種子。不過所受的約束還是一樣的。」
「我有事,施主毫發無損;施主受損,我如同身受;施主身亡,我也將從這世上消失。」
「施主一試便知。」
陳洛眼前一亮,這是又忽悠了個保鏢?
善惡合一的守山僧有多強陳洛不知道,不過僅僅善念的痴呆僧,就能和大師兄打得有來有回,肯定是個難得的大高手。
「嗯,和那玄奧沒有什麼關系,主要還是想常常和大師討論佛法。」陳洛謙和笑道,迫不及待拿出須彌山核,就差喊一句「歡迎光臨」了。
守山僧伸出手指,點在了那山核之上,猛然間金光大放,進入了山核之中。
陳洛神魂一動,探入山核中,就見那方寸山一座山峰上,那守山僧坐在峰頂,跏趺而坐,閉目打坐。他身下的山峰中,一道道金色大字亮起——
「大威天龍,世尊地藏,般若諸佛,般若巴嘛吽!」
……
陳洛同眾人說了一下守山僧的事情,隨後就重新回到雲思遙身邊,此時雲思遙還在沉睡。但似乎感覺到陳洛走來,微微抬了抬手,陳洛上前握住,將雲思遙的腦袋移到自己的大腿上。雲思遙迷迷糊糊把眼楮睜開了一條縫,見是陳洛,就往懷里又擠了擠,繼續睡起來。
……
玉兔歸巢,金烏升空,轉眼間,一日時間過去。
一只鯊魚大妖正愜意地在海底游著,突然間似乎撞上了什麼東西,仔細看了看,面前的海流似乎凝聚成牆壁。
鯊魚大妖不信邪,又往前撞了一下,瞬間一位蟒龍衛顯現身形︰「雲龍辦事,封天禁海,還請道友繞行。」
鯊魚大妖看了一眼那蟒龍衛,頓時沒了氣焰。
蟒龍衛啊!惹不起,惹不起!
當下鯊魚大妖連忙應了個事,轉身便逃。
不過這鯊魚大妖一邊逃一邊想著,這里明明是碧海啊,怎麼能讓向來在元海都不拋頭露面的雲龍跑來封天禁海呢?
之前听說這附近的方丈島失蹤了,該不會是沖著這個事來的吧。
心里想著,鯊魚大妖忍不住回過頭看了一眼,那就這一眼,讓他心中一顫。因為他看到在遠處,突然間有一道金光從海底射出,直沖雲霄,那金光隨後散開,仿佛是一朵巨大的金蓮,金蓮一瓣一瓣的綻放,那金蓮的花蕊——竟然是方丈島!
可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那方丈島上空,竟然出現了真龍。
原本以為是雲龍一脈的蛟龍或者普通龍族出游,沒想到居然出動了真龍。
鯊魚大妖的心髒不爭氣地加速起來,真龍出元海,必有大事。
此地不宜久留!
……
與此同時,陳洛皺著眉,看著天空中雪白如雲的真龍本相,微微皺眉。
他可是記得自己師姐和雲龍一脈的關系似乎並不好。
用胳膊肘都能想到,一定是雲思遙之前覺醒祖龍之魂,把這幫長蟲給驚動了,跑到這來堵門了。
陳洛將雲思遙拉到自己身後,獒靈靈顫抖著雙腿守在陳洛身邊,謝三生見勢不妙,傳音問陳洛︰「是敵人?我還有幾道律條可以斷!」
「多謝,心領了,此事和你無關。」陳洛微微搖頭。浪飛仙則提著酒壺看了一眼天空中的真龍。
「原來是伏波龍侯。」浪飛仙輕笑道,「是請我去雲龍天宮喝酒嗎?」
龍族和妖族設品有一些區別,三品到一品,在龍族稱為龍侯,比肩半聖的超品叫做龍王,而龍王之上的等級,則是龍皇。
伏波龍侯,當代雲龍龍皇嫡親血脈,排行第二。
換句話說,是雲思遙的二叔。
伏波龍侯身形變換,化作一個拄著拐杖的中年文士。他的視線繞開了浪飛仙,落在了雲思遙身上,目光在雲思遙和陳洛緊握的雙手上頓了頓,這才開口︰「思遙,我是來接你回去的。」
「伏波侯!」浪飛仙重新擋在伏波龍侯身前,「龍皇和我家老師有約定……」
「龍魂蘇醒了!什麼約定沒用!」伏波龍侯冷冷說了一句,又看向雲思遙,「你知道的,龍魂一旦覺醒,蒼龍和黃龍都會有動作,回雲龍天宮,對所有人都好!」
「是,我知道!我會跟你回去。」雲思遙點點頭,向前踏出一步,陳洛想要阻攔,雲思遙朝他笑了笑︰「沒事的。」
陳洛對上雲思遙的眼神,慢慢松開了手,這一刻他突然明白,為何前一日在芥子天地中雲思遙會一反常態對自己那麼依賴。
原來她知道她要走了。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
他這一次得到了方寸山,而失去的,竟然是雲思遙!
「想什麼呢?」雲思遙抬起頭,拍了拍陳洛的臉,「雲龍一脈有完整的傳承,對我掌握祖龍之魂有大好處。」
「又不是不能再見面了。等我徹底掌握龍魂,再來找你。到時候,你就算去惹聖人師姐也給你兜著……」
陳洛沉默。
雲思遙又說道︰「你放心,我覺醒了龍魂,地位只比龍皇差一絲,沒人敢欺負我。」
陳洛咬了咬牙︰「你修不成龍魂也沒關系,等我道開九千里,去接你。」
「好呀,我等你!」雲思遙燦然一笑,從陳洛身邊走過,臉色瞬間冰冷下來。她一步步走到浪飛仙面前,朝著浪飛仙施禮︰「大師兄,麻煩你和老師說一聲,我得過點時間才能回竹林了。」
浪飛仙點點頭,看向伏波龍侯︰「我和老師,會去拜訪雲龍天宮的。」
伏波龍侯自然听出了這話里的威脅,輕輕哼了一聲。
「走吧。」伏波龍侯朝雲思遙說了一聲,「龍皇大人拖住了蒼龍和黃龍,越早回去越好。」
雲思遙回過頭,最後又看了看陳洛,似乎要把陳洛的樣子記在心里。
雲思遙轉過頭,剛走兩步,突然听到背後腳步匆忙,一轉身,就被跑來的陳洛抱了個滿懷。
「我會去接你!」陳洛再次說道。
雲思遙也抱住了陳洛︰「嗯。」
陳洛探出手,手腕上一道紅線月兌落下來。
這是《西廂記》書靈紅娘所化的紅線,代表著七情之喜。
陳洛將紅線繞在了雲思遙的手腕上。
「所愛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雲思遙望著陳洛認真的模樣,一揮手,虛空白雲生,濃厚的白雲將陳洛和雲思遙籠罩,眾人無法看穿。
陳洛只感覺自己嘴上被一片香甜輕點了一下。
雲霧散去,雲思遙和伏波龍侯已經不見了蹤影,陳洛抬起手,那原本挽著紅線的地方,是一縷青絲,打做了一個相思扣……
這正是︰
人生自是有情痴,碧海紅線換青絲。
此去一別山海闊,相思日日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