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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7章 火車上救人

1962年我在吉林醫科大學讀書,那年署假還沒過,我從德惠回長春。火車距開德惠十多分鐘,就听到廣播喇叭里喊︰

「同志們請注意,同志們請注意,在第四號車箱里有一位小孩病重,很危險,哪位是醫生請馬上到第四號車箱,謝謝!」

我是在第六號車箱,當听到這個廣播,沒在意,因為我還是個學生,所以,沒什麼感覺。過了一會兒,又听到廣播︰

「同志們請注意,同志們請注意,在第四號車箱里有一位小孩病重,呼吸困難,很危險,哪位是醫生請馬上到第四號車箱搶救病人,謝謝!謝謝啦!」

我听到第二次廣播,心里一動,這個患者可能很重,不然,不能這麼急找醫生。我毫不自覺地從坐位上站起來,想了想那個呼吸困難的病人,想到第四號車箱去看看。又情不自禁地向四周看了看,人們依然坐在坐位上,該干什麼干什麼,毫無動靜。就是坐在我前一排的那個女同志自言自語地說︰

「出門可真不容易呀,什麼事都能踫上,這不,病在車上了,這個病人不知道怎麼樣啦?可能是很重,不然,不能一遍又一遍地找醫生。唉!」

我看了看那個女同志,這人五十上下歲,農民打伴。我心想︰「我還不是醫生,是個學生,知道的知識太少,雖然我一知半解明白些,但我畢競還不是醫生。」我又坐下了。

就在這時廣播喇叭又響了︰「同志們請注意,同志們請注意,在第四號車箱里有一位小孩病重,呼吸困難,口唇發紫,很危險,哪位是醫生?哪位是醫生馬上到第四號車箱搶救病人。哪位是醫生……」

這時,我想︰「醫生?是不是火車上沒有醫生?我是個學生,才是半個醫生,實際半個醫生還不到,怎麼辦?去看看,還是不去。去看看要是我治不了怎麼辦?治不了不就把患兒耽誤了嗎。火車上真的沒有醫生?連個中醫也沒有?還是有醫生他不去呢?」

我正想著,一位列車員氣喘虛虛的從第五號車箱擠過來,站在那兒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哪位是醫生?咱們這個車箱里有沒有醫生?有醫生就去救救那個孩子吧,我替孩子求求你了!小孩的臉都憋青了!再過一會兒就憋死了!」

列車員就站在我跟前,她說話的聲音我听得清清楚楚,她說到「我替孩子求求你了」,她的聲音嘶啞、顫抖了。我抬頭看看她,她急得手足無錯,兩眼毫無目的地看著旅客,她的眼圈都紅了。我問︰

「沒找到醫生?」

「沒有!怎麼一個醫生也沒有啊!哪管有半個醫生也行啊,去給那孩子看看吧!他是從三岔河上車去長春給孩子看病的,剛上車的時候小孩就是嗓子有點拉鼽,現在喘不出氣來,從這兒到長春還得走一個半小時呢。他真的要憋死了!」列車員真的哭了,流下了淚水。

我說︰「列車員同志,我是個學生,我是吉林醫科大學的學生,還沒畢業,我去看看行不?」

列車員看看我,她又看看我胸前的校徽,高興地說︰「行,行!那太好了,我先替家屬謝謝你了!你去看看吧,去看看吧。」

列車員領著我來到第四號車箱,我一看,在車中央圍著二十多個人,七吵亂喊。

有的說︰「沒有大夫這可咋辦哪。」

有的說︰「這火車也開不快,要是能快點兒,那該多好呀,能早到長春也就好了,哪怕是一個小時呢。」

還有的說︰「真斜門兒了,今天這火車上連一個大夫也沒有,哪怕有半個大夫也能為孩子想想招啊。」

我听到這些話心潮起浮,雖然我不是個完整的醫生,但我己經學了二年了還懂些。我就是半個醫生,這里沒有醫生,半個醫生也能對付一氣,我挺著胸脯往前走。整個車箱里的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那二十幾個人的中間,幾乎沒人向後看。這時我听到有人說︰

「來大夫了,來大夫了!是個年輕人,看樣子可能是個西醫。」

又听到有人說︰「不是大夫,是個學生,你看他還戴著校徽呢。」

列車員邊走邊扒拉前面的人,還邊走邊說︰「讓開讓開,快讓開,借光借光,來大夫了!來大夫了!這是個西醫大夫。」

人們呼拉一下全把頭抬起來靜靜地看著我,誰也不吭聲了,真是一鳥進林壓得百鳥無聲,把我看得把頭低下了,把我壓得喘不出氣來,剛才那種高興勁兒突然消失了,取代的是心跳。我只覺得心里嘎 一下,接著就是 通 通地跳起來,越跳心越荒,沒底了。當我看到這個五、六歲的患兒倒在凳子上,呼吸非常困難,口唇和顏面部發紺,我的心緊張得不得了。此刻我想起來老師的話,他說︰

「當你看到危重病人時,感到心荒,無從著手時,你就應該說話,找個話題來緩解緊張情緒。」

想到這兒,我問︰「誰是家屬?」

我說話的聲音有些哆嗦了,自己感覺得清清楚楚。我這是第一次單獨給患者看病,跟前連一個認識人都沒有,在學校里也看過病人,可那都是有老師在跟前,就是看錯了也沒關系,還有老師呢。而且我讀醫大才讀了二年,我們醫大的學制是五年,最後一年是臨床實習。學的東西很少,怕出露子。

「我是他媽,」她往身旁指了指,「那是他爹。」

我看看他們倆口子,那男的是個莊稼人,特老實,一句話都沒有。那女的是個當家人,但也不善談,站在那里只是默默地流淚。

我又問︰「病幾天了?」

孩子媽說︰「病六、七天了。發燒,39度多,老說頭痛、迷呼、沒勁兒。」

我逐漸鎮定下來了,因為我听到患兒犬吠樣咳嗽,看到他面色蒼白,嚴重地呼吸困難,煩躁不安和紫紺現象,聞到了特殊的腥臭味,我診斷為白喉。患兒的呼吸越來越困難,怎麼辦?怎麼辦?我問周圍的人︰

「這孩子的病情太重,呼吸困難太嚴重了,口唇都發紺了,誰有什麼好辦法?快說吧,再過一會兒這孩子就憋死了!」

我問了好幾遍,沒人回答,只是搖頭。

我可真的急了,能不急嗎?噪子眼兒都干了,眼看著患兒快要憋死了,還想不出辦法來,急得我團團轉,真能急死人哪!

「這里沒有西醫,有沒有中醫啊?」我又問,「哪位是中醫?中醫還可能有些辦法,這位患者患的是白喉,快站出來搶救吧!」

還真有一位中醫,這人四方大臉,個子不高,不胖不瘦,五十來歲,他姓王,是三岔河的,說︰

「我是中醫。可我在這兒沒啥辦法,針灸也不好使,患兒呼吸困難是他噪子上的偽膜堵的,我只能這樣甘瞅著他。火車到長春市還有一個半小時,等他找到醫院還得一個小時,我看這孩子到不了長春了。」

中醫也沒辦法,只有我來想招了。我又詳細地問了病史,又詳細地做了查體。我對患兒的父母說︰「你這孩子患的是‘白喉’,是呼吸道傳染病。」

患兒媽說︰「是白喉?什麼叫白喉?」

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不由得向周圍看看,人們還是那樣焦急。在我的腦海里,出現了我的一位朋友做手術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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