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和張遼算得上是老相識。
不管怎麼說,當初劉備和呂布在徐州,也有過那麼一段蜜月期。不管是最初呂布依附劉備,還是後來劉備依附呂布,雙方曾有過一段美好的回憶。只不過由于劉備和呂布都不是那種屈居人下的主兒,兩個人同樣是野心勃勃,以至于到最後,還是翻了臉,成為了敵手。
但這並不妨礙劉備和張遼搭上交情,即便是後來張遼曾在沛國打得劉備狼狽而逃。
同時,關羽和張遼的關系也不錯,兩人都是那種武藝超強的主兒,所以難免會有惺惺相惜之感。
如今,呂布要滅亡了,劉備更寄人籬下「…………
「劉玄德,不甘心啊!」
曹朋看出了劉備的意圖,和甘寧相視而笑。
劉備這封書信,不僅僅是想要拉攏張遼,同時還有為自己埋後路的想法。以劉備的智慧,難道猜不出,他如果和曹操去了許都,就等于籠中之鳥。他當然不會甘心成為曹操的附庸,會想盡辦法,留在徐州。失去了呂布的徐州,必然會有一段時間的混亂。而劉備在徐州頗有聲望,麋竺麋芳更是徐州的老臣子。他如果能留在徐州,必然可以獲得更多發展機會。
但前提是,他能留下來。
如果劉備能招攬到張遼的話,使張遼暫時退出徐縣,逃亡沛國。
那里曾經是劉備的地盤,雖然後來被張遼趕走,可畢竟在那里經營過」也算是小有根基」
張遼退到沛國」可以獲得劉備的暗中支持。
而劉備,也可以借口張遼兵亂,留守在徐州」繼續自己的理想。
總之,一旦劉備真的招攬了張遼,還真會變成一件麻煩事。曹朋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至少從目前而言,他不會坐視劉備招攬張遼。
「如果沒有這封書信,我倒險些忘記了張遼的事情。」
「公子準備如何行事?」
曹朋想了想,一笑」「如今我無法分身,不過卻先要穩住文遠,同時要給劉玄德一點教訓。」
「教訓?」
曹朋抬起頭,看了一眼夏侯蘭。
「那信使何在?」
「在營外林中,末將派人看押著。」
「殺了他,然後把尸體和這封書信,交給曹洪將軍。」
夏侯蘭一怔」不太明白曹朋的意思。不過既然曹朋下了命令,夏侯蘭也只有听令,轉身離去。
「為何要殺了信使?」
「其實,那信使就算是交給曹公,曹公也不會為難劉備」甚至有可能將信使除掉。
曹公如今正在風口上,不會對劉備生出殺意,最多是警告他一下。既然如此,誰殺都一樣。」
說完這句話,曹朋心里突然咯 一下。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變得如此冷漠了?
人命在他心中」似乎已變得無所謂,說殺就殺,全無半點猶豫。這不是自己的性格啊……」,……
曹朋呆坐片刻」用力搖了搖頭。
也許是前段時間壓力太大,讓自己變得麻木了?
還是集中精神」先處理完下郊這檔子事,然後在設法調整心態吧。
「興霸,你立刻派人返回下相,密令鄧芝,設法前往徐縣,穩住張遼,…待我結束這邊事情以後,就前往徐縣。」
甘寧應了一聲,忙轉身匆匆離去。
次日,天剛亮。
劉備在自己的小營中周轉了一圈之後,正要回軍帳休息,忽聞小校來報︰曹司空有請!」
張飛和關羽一大早出去遛馬,所以不在營中。
劉備不敢懈怠,忙換好了衣服,隨著小校來到了曹操的住處。
曹操住在原下郊縣的官署,典滿和許儀一身戎裝,于室外值守。天很冷,屋檐下結了冰。劉備匆匆趕來,典滿和許儀並沒有給他好臉色,只是通報了一聲,便讓劉備自行進屋去了。
劉備也知道,這兩人和曹朋是結拜兄弟。
之前他劫了曹 的糧草,典滿許儀又豈會給他好臉色。
心中一邊暗自叫苦,一邊又有些吃驚。因為在曹營的這段時間,他發現曹朋和曹營眾將,關系都很好。特別是曹系將領,如曹姓、夏侯氏的子弟,和曹朋更是有著極為密切的關系。
他開始有點後悔,不該招惹曹朋。
屋子里有兩個火盆,盆中炭火很旺。
曹操披著一件錦衣,正在翻看卷宗,見劉備進來,他大笑著起身,上前拉住劉備的手,一同坐下。
「玄德,這兩日公務繁忙,以至于怠慢了玄德,還請玄德勿怪。」
「司空這話從何說起,備得明公收留,已感激不盡。再說了,備最近挺逍遙,哪里有什麼怠慢。」
「逍遙好,不過人若是太逍遙,難免會生出雜念。」
「啊?」
劉備心里咯 一下。
從曹操這句話里,他听出了一絲弦外之音。
「明公說笑了。」
曹操眼楮一眯,臉一沉,「玄德,我听人說,你和徐縣的張文遠,很熟嗎?」
「這個,「……」,「文遠有干才,如今被困于徐縣,已是山窮水盡。我欲招降張文遠,可是身邊卻找不到合適人選。若留之于徐縣,也非長久之事。
我正在想這件事,听說玄德與張遼舊識,故而想請玄德辛苦一趟,往徐縣一行。若是能勸降張遼最好,若是不能勸降………總之,不可使其逃之沛國」
劉備心里,暗自倒吸一口涼氣。
曹操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聰明如劉備,焉能听不出來。
「明公怕是誤會了」備和呂布自興平元年以來」屢興兵戈,怎可能有交情?」
「那倒是可惜了!」
曹操看著劉備,忽而展顏一笑。
「既然不識」那就算了,全當我沒說過這件事。
玄德,徐州大戰結束在即,我欲戰後重返許都。不過呢,徐州還需有人鎮守,不知玄德意下如何?」
那話中之意,就是告訴劉備」我準備讓你留守徐州。
說起來,這本正合了劉備的心思。
可不知為什麼,到備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殺機。這小小的房間里,彌漫著一股金鐵之氣,「「劉備相信,只要他敢點頭,曹操會立刻翻臉,取他人頭。冷汗順著脊粱」打濕了衣襟。
「明公,切不可如此。
備才疏學淺,如何能鎮得住徐州。若真有這等才干,當初也不至于被呂布趕出徐州,無家可歸。
今明公新得徐州」還需派一強力之人出鎮。
備實不敢當此重任,還請明公,另選高明之士。」
「那卻是可惜了!」
曹操一笑,不再言語此事。
他和劉備有一句沒一句的寒暄著,可每一句話,都使得劉備膽戰心驚」渾身冷汗直說……,…
過了一會兒,劉備找了個借口,告辭離去。
他前腳剛走」後腳郭嘉和荀攸走進房間。
「劉玄德,果然是胸懷大志。」
曹操抬起頭」臉上呈現出陰森之色。
「明公何不將其拿下,以絕後患?」荀攸眉頭一蹙,輕聲問道。
「今若殺了劉備,只怕落人口實……不過,待他隨我返回許都,自有大把機會將他除掉。
話是這麼說,可听得出來,曹操還是有些不舍。
荀攸還想進言,卻被郭嘉扯了一下,朝他搖了搖頭。
「不過,那張遼……若殺之,確是可惜。」
曹操沉吟片刻,問道︰「奉孝,你說該派誰前往徐縣,說降那張文遠呢?此人確有干才啊。」
郭嘉想了想,「我薦一人,或可成功。」
「誰?」
「我前些時候和長文飲酒,曾听長文說,曹友學昔日與張遼頗有交情。後來張遼還贈了曹友學二百兵馬為護衛。最初,張遼不贊成呂布攻伐海西,還因此被趕出下郊,駐守于徐縣……這其中,必有曹友學的干系。既然如此,何不使曹友學出使徐縣,說降那張遼于明公?」
「又是那臭小子。」
曹操不由得笑了起來。
對曹朋,曹操的印象不錯。
一家人為自己效命,隨內兄孤身前往海西,此次大戰,更使得自己糧道不絕。
只是這小子的性子太倔了些,之前使得曹操頗沒有顏面。而且到現在,也不肯向曹操賠禮。
不過越是如此,曹操就越是覺得曹朋有氣節。
「對了,雋石現今如何」
雋石,就是曹朋的老爹,現少府諸冶監監令,五大夫曹汲。
郭嘉一怔,有些尷尬笑道︰「這個倒是不太清楚。」
荀攸笑道︰「雋石自任河一監令以來,盡忠職守,極為勤勉。河一工坊自他主事,已恢復舊日興盛,過去一年來,共造刀盾三千余,鐵札甲五百套,余者一應農具,也頗有建樹,另外,他監造改良了一種曹公犁,比之早先所用耕犁,效果更加明顯。征伐徐州之前」休若還專程去檢驗了一次,的確不愧隱墨矩子之名。預計來年,河一工坊可出刀盾五千副,鐵甲過千「……子和對河一工坊所出的甲冑,非常贊賞,並言虎豹若成,曹氏父子當為首功。」
過去一年里,曹操的注意力一直集中于戰事上,所以對河一工坊的事情,還真不是特別了解。
「曹公犁?」
曹操忍不住笑了,「這又是什麼事物?」
「據說,是雋石根據其子曹友學幼年時所設想出來的小玩意兒進行改造,不成想居然成功了。
公若在試用之後,發現此犁較之先前,不禁省力,而且更易打造,準備在來年推廣。至于曹公犁之名,也是雋石提議。言若非曹公給他機遇,斷無可能由此設想」故以司空姓氏,命曹公犁。」
公若,就是前屯田都尉,今屯田中郎將渠祗的表字。
曹操點點頭,「曹氏一家,皆純良之人啊。」
他忽然有些感慨,搔了搔頭。
當初啟用曹汲,也是看在曹汲獻馬鐙和高橋鞍的功勞。河一工坊廢棄多年,曹操也是嘗試,讓曹汲接手。不成想曹汲還真的做成了,而且成績斐然。如今更造曹公犁,功勞甚大……,此前,曹汲曾獻刀三百支,強虎賁軍戰力。
當時曹操借口曹汲入仕時間短,沒有給予升遷,只給了一個五大夫的爵位。
而今看來,這爵位怕是給的有些輕了。
沉吟片刻後」曹操道︰「雋石有此功勞,不可不封賞,否則會冷了大家的心思。如今河一工坊重開,我欲設諸冶都尉,使雋石任之。另拜河一侯」你們認為如何?」
自兩漢以來,封爵主要為王與列侯兩等。
漢初曾制定下非劉勿王,非功不侯的規矩。只是自東漢中期以來,出現了大量的宦官侯,外戚侯,恩澤侯的封號」使得非功不侯的原則敗壞。當然了,似縣、鄉、亭侯的爵位序列,並沒有出現變化只是多出了許多名號侯。這種爵位只是表彰功績,並無實際的封地和食邑而且不能世襲。
連宦官外戚都能封侯,更何況曹汲有大功勞?
但問題是,封曹汲為侯,必須要得到朝臣的同意。
郭嘉還好一些,荀攸的態度就變得格外重要。
至于諸冶都尉這個官職,倒是實實在在的升遷。此前,少府已沒有水衡都尉,主水軍舟船器械,又有典曹都尉掌供繼軍糧。諸冶都尉的職責,就是監造兵器鎧甲器椅,比千石,也就是每個月可以獲得九百斗的傣祿。這個升遷,就目前而言,說實話還真沒有人比曹汲合適。
曹汲在河一工坊做的很不錯,如今把他的這個才能,擴大化。
荀攸想了想,點頭道︰「諸冶都尉,非雋石莫屬……只是這河一侯,雋石的資歷略有不足。」,是資歷不足嗎?
不是!
說穿了,走出身的問題。
荀彼雖然沒有說明白,可曹操卻听出了其中含義。
他想了想,掉頭對郭嘉道︰「奉孝可有什麼好主意?」
這出身的問題,還真是個麻煩事。
郭嘉想了想,突然問道︰「年中雋石還都述職時,我曾听他說過,他生在南陽,但其祖上,卻非南陽人……據說其先祖是在征和年間遷至中陽山,乃共侯之後……不知是否是真的。」,荀攸一口水噴出去,抬頭看著郭嘉,半晌說不出話來。
而曹操更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半晌才緩過勁兒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你問這二人為何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
那還需要從西漢始建開始說起。高祖劉邦興漢,帳下有一人,名叫曹參,和高祖皇帝是同鄉。
此人也許沒有張良韓信蕭何那樣有名,但卻是興漢功臣中的二號人物。
後世有蕭規曹隨,正是這位曹參。曹參有子,名為曹蠻(二聲),為平陽侯,在高後時期任御史大夫。孝文帝即位後,免職為侯,死後謚號靜候。曹蠻的兒子曹奇,為侯七年,謚號簡侯︰曹奇的兒子曹時,娶了平陽公主,為侯二十三年,謚號夷侯;曹時的兒子曹襄,又娶了衛長公主,為侯十六年去世。這曹襄,也就是郭嘉口中所說的那一位「共侯,。
曹襄的兒子曹宗,于征和二年,受武帝太子發動兵變一事的牽連,獲罪被處死。
其曹氏封國隨之被廢除,曹氏子弟也流落四方。其中有一支子弟落戶于譙縣,也就是後世的安微省毫縣。
曹操,也就走出身于譙縣曹氏。
郭嘉說曹汲是「共侯,後裔,豈不是說,曹汲和曹操是同宗?
如果是這樣的話,莫說是,河一侯」就算是封曹汲為關中侯,關內侯,也不會有人反對。
曹操心道︰我就是讓你幫我想個主意,可沒讓你給我拉親戚啊!
一時間,曹操有些哭笑不得,看著郭嘉連連搖頭。
哪知道,郭嘉正色道︰「主公,這可不是嘉胡言亂語,而是曹汲親口所說。當時文若也在場,听到後也非常驚奇。不過我們能感覺得出來,雋石並非信口雌黃,他甚至不知道曹公也是曹相國之後,只是隨意談及。文若為此還查了雋石的族譜,其先祖名叫曹敏,于征和四年落戶中陽山。而曹敏,則是共侯第十九子,但非嫡出……今日若非公達提及,我險些忘記此事*……」
「你說的,當真?」,曹操不由得,也來了興趣。
而荀攸則懦懦道︰「那隱墨矩子…*……」
「隱墨矩子並非事實,而是坊市中亂傳。我第一次接見雋石的時候,他就把這件事解釋清楚*……」
「那如此說來,曹汲還真是司空族人」
「這個……」
曹操也有些拿捏不準。
征和二年,曹宗獲罪,封國廢除,曹氏子弟隨之四散,誰也說不清楚族人的下落。但听郭嘉所言,似乎確有其事。如果曹汲真是曹氏子弟的話,那對于曹操來說,似乎也是樁好辜。
宗族為大!
而曹汲也的礡是有本事,能造刀,還會鑄造農具。
其一家三口人,也都建立有功勛……,對曹氏而言,能收回昔日流落在外的子弟,無疑是好事。
當然了,如果曹汲父子一家沒什麼本領,曹操可能不會認同。
但問題去……,曹操沉吟良久之後,「此事暫放一旁,待返回許都之後,我再徹查此事。
若雋石真為我宗族子弟,也是我曹氏一大幸事。」,荀攸聞听,連連點頭。
歸宗認祖可不是一樁小事,的確需要謹慎。
畢竟,曹宗獲罪于征和二年,也就是公元前叨年。距離現在,差不多近三百年時間,誰又能說得清楚?
十二月初八,曹朋于小帳中,坐立不安。
今天是他和呂布約定的時間,也是呂布表明態度的日子。所以,他一直不敢歇息,等待答*案。
時間,一點點過去。
剛過四更天,夏侯蘭突然間興沖沖闖進小帳。
「公子,北門有火光出現…………呂布同意了!」
曹朋呼的一下子站起來,忙沖出小帳。往北門方向看去,只見火光沖天!他不由得長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