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战城。
裴秀夫离开梧桐庭院后,出现在了城墙之上,身披一袭玄黑色长袍,霜发飞扬,望着夜色降临的远方,微微叹了一口气,“雏龙现世,黑夜将至了!”
“老师心中有事情?”
裴秀夫身旁,陆东皇身披青丝长袍,神色淡漠的盯着前方。
“没什么,今夜高兴!”
裴秀夫笑道。
“老师今夜格外的高兴!”
陆东皇开口道。
“东皇……你成为青天城主有多少年了?”
裴秀夫忽然感叹的问道。
“十八年!”
“十八年前,你便立身武圣境界。原本只要修炼得当,心境顺畅,或许如今已经步入圣王境界了”。
裴秀夫摇了摇头,神色略显得苍凉。
陆东皇神色微凝,轻微抿了抿嘴,“弟子如今已经没有这样的想法了,以武圣之境,坐镇青天城,守在老师身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裴秀夫摇头,拍了拍后者的肩膀,“我知道,你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的。当年,你也是状元榜上排名第七的存在,前途无量。若非十多年前的那一件事情,你又怎么可能境界多年停滞不前?在面对宋寒山时可有挫败感?”
“自然是有的!”
陆东皇声音微涩的笑了笑,“即便我成不了太卿那样的人,可步入圣王境界也并非有登天之难。若是入了圣王境,也不会如今日这般,在面对圣王宋寒山之时,感到无比的弱小”。
“而且……”
陆东皇沉着眉头,压低了声音,拳头紧捏在一起,“而且,当年南唐之可是亲口答应的,此生再不入青天城。以为派了南唐十一过来,就不算违背承诺么?”
裴秀夫语气一哽,“当年,南唐之打碎你的道心,也是无心的。毕竟出身凰族,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陆东皇却是摇了摇头,“我陆东皇技不如人,我认。南唐之打碎我的道心,我也不会记恨他,说到底他对老师你还算尊敬,我还认他这个大师兄!”
“可是……可是,他凭什么对太卿赶尽杀绝,难道就因为太卿的身份配不上凰绫纱?还是因为太卿处事锋芒毕露,压了他南唐之一头?”
陆东皇声音嘶哑,就如同一头低咽的猛虎,“我们三人能成为师兄弟,是一辈子的缘分。我很珍惜,我以为南唐之也很珍惜。可他却偏偏要手足相残,连自己的兄弟、亲妹妹、亲侄子都要追杀,他怎么能算得上一个人?当年若非李将夜一夜入圣,横走大域,太卿只怕就要死在玄霜秘境了”。
裴秀夫喟然一声长叹,拍了拍陆东皇的肩膀,“这些事情,都过去了!”
“可是在我这里,它过不去!”
陆东皇冷哼了两声,“所以,我就算是放弃入圣的道心,也不会忘了这件事情。若是没有林太卿,陆东皇早死在那一年的风雪夜了!”
“……你怎么看林荒?”
裴秀夫转移话题道。
陆东皇神色微楞,扭过疑惑的望着裴秀夫,随后略作沉思,“年少天骄,锋芒太露。如今宋寒山是走了,可是三宗六府依旧存在,加上心愿怨恨的东天神教。他的路,很难走!”
“三天后,老夫会给他喂拳”。
裴秀夫双手负于背后,眼望着远方,微笑着道。
陆东皇顿时扭过了头,一脸错愕与震惊的盯着裴秀夫,“如今在这个关键时刻,三宗六府之人源源不断的向着百战城赶来,就是为了林荒手中的秦长生绝学和传说中的佛神舍利。青天武府,不能浑水!”
“老师要亲自给林荒喂拳,是想收他为小师弟?可这样一来,整个青天武府将面临着太玄域中所有势力的针对!”
陆东皇提醒着道。
“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
裴秀夫笑道。
陆东皇皱眉,“这是为什么?”
裴秀夫抿嘴一笑,“你觉得他像谁?”
嗯?
陆东皇疑惑的嗯了一声,随后沉思了起来。那一双压低了的眉头微微上抬,继而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裴秀夫,“他……他是……”
裴秀夫默默的点了点头。
陆东皇所有的表情都僵硬在了脸上,随后一双手不断的拍打城墙,来回走动,显得思绪如麻。
随后,裴秀夫只看见一位渊岳立的青衣中年突然哈哈大笑,他在城楼上跳了起来,那一张如深海礁石般的面庞,动容之极,眼角还有着一丝泪水。
最后,那一个虎背熊腰的人,竟是躲在城楼的角落,双手捧脸的呜呜大哭了起来。
“太卿,当年你在风雪夜,为我身受十八刀,险些惨死!”
“是你带我进入了圣天塔!”
“为了我,你不惜放弃自己的理想,隐居天下……”
“可是当年,当年我竟然救你不及,是我对不起你!”
……
忽的,陆东皇起身,冲到了裴秀夫的跟前,抓着后者的双手,神色显得激动,“老师……你让我……让我当他的护道之人!有东皇在,必定不会让大哥的孩子受到任何人的威胁!”
裴秀夫抓着陆东皇的手,认真而且严肃的摇了摇头,“小荒的护道之人,必须得圣王境界。否则,无法驱逐来自三宗六府的威胁!”
“我可以的,我能做到,我步入圣王境界!我一定可以的!老师,你相信我!”
陆东皇拽着裴秀夫的手,就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六神无主。
“东皇……”
裴秀夫哽咽了两声,拍了拍陆东皇的手,“师父告诉你这件事情,只是希望你开心一些。因为那是太卿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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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陆东皇顿时斩钉截铁道:“林太卿的后人,便是我陆东皇之子。如今既然林太卿不在了,那么一切就有我陆东皇来承担他应该承担的一切。师父你相信我,即便是我此生道心尽碎,可我还是阵师,也并非无法入圣!”
此刻,陆东皇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被南唐之打碎了心境,加上坐镇青天城十八年,使得后者的心早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掀不起丝毫涟漪。
直到今夜。
陆东皇……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