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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长孙明珠以夫君秦王李世民外出久未归家为由,向皇上请旨,请他恩准自己可以上山进香,为夫君祈福,为大唐祈福。

对她,李渊倒也不防范,何况在外人面前,他终究还是要做作样子,不能让旁人以为他苛待为他打下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儿子的罪名。

有了皇上的圣旨,长孙明珠自是理所应当的登上了皇后正在静修的山中寺庙。

进香祈福等一事毕,她就同随行的内侍,名义上为协助她完成进香祈福等诸多事宜的宫廷司仪,际上李渊派来监视他的人道:“既是来了这宝寺,必然是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还请公公陪同。”

那随侍的公公,当场就变了脸色。

他还尤记得出宫前,皇上嘱咐过,秦王妃来进香可以,只是进香后,尽量阻拦她去见皇后。

当下,他就是躬身上前道:“秦王妃说得有理,您来了这宝寺中,自然是要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只是皇后娘娘这是静修祈福,不宜被人打扰。秦王妃这样贸贸然的去请安,恐怕不妥。”

长孙明珠不是简单女子,也不是这一两句话就能唬住她的。

浅然一笑,她也不反驳就是赞同的道:“不错,皇后娘娘在静修祈福,我确实不便前去打扰。只是本宫身为秦王妃,是皇后娘娘的儿媳妇,却是不能错了请安的礼数。还请公公引路,我在禅房外遥遥一拜,以尽儿媳妇的小心便走,不会打扰皇后娘娘的。”

随侍的公公还想阻拦,却是词穷了。

再拦下去那岂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他日日跟随在皇上身边,也算是多少知道些皇上的心思。

皇上要杀秦王,还要堵住悠悠之口,自然是不许旁人知道他明着派秦王执行任务,实则是想秦王死在任务中的歹毒心思。

长公主秀宁,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说也便说了,直接禁足于皇宫中,也不过是宫闱中的事情,不会为外人所知。

可若是被长孙明珠这位秦王妃看出个端倪,事情就不好办了。

禁足了秦王妃,必然会引起更多人的怀疑,到时候岂不是成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想到这里,内侍当下就是恭敬的回道:“秦王妃所言有理,就请随杂家来吧。”

皇后窦氏,就住在主殿后不远处的小禅房中静修为国祈福。

禅房外有森严的侍卫保护左右,院落门口时,长孙明珠就被那内侍拦了下来,“秦王妃,在这就好了。”

长孙明珠一瞪眼,就是不满的道:“我不进禅房请安,已是大不孝。来了此间,我又不言语,又不打扰,难道还不能走近前带你,在禅房门口磕头请安吗?”

内侍挨了斥责,不敢再劝,只能由着长孙明珠上前去请安。

那小禅房所在的院落静极了,有树叶落地,都能听到声音。

走上前去,长孙明珠动作十分轻缓优雅的在禅房门口磕头请安,内侍那一颗悬着的心,便也松了下来。

谁想,她起身时,随身的玉佩竟然掉在了地上,还合着那玉佩缨络上镶嵌的东珠,发出了叮铛的脆响。

这玉佩自不是自己掉下去的,是在磕头请安时,长孙明珠有意弄松了玉佩上的红色玉线。

玉佩落地后,长孙明珠就是一副慌了神的模样,抓住了那内侍的手,“公公,我是不是闯祸了,这可怎么办啊?”

原本玉佩掉地的声音已是不小,她在这般惊慌失措的惨呼着,自然更是引人注目。

房中禅修的窦氏听到门外的声音,就是命令身边的婢女道:“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听那声音向明珠那孩子。”

禅房的门打开,那婢女看过后,就是转身回禀,“皇后娘娘,正是秦王妃,方才摔坏了随身玉佩。”

“这孩子,来了怎么也不进来瞧瞧本宫。”

窦氏叹着,就是让那婢女扶她起身。

走出禅房时,她就看到内侍拖着长孙明珠,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院落外离去。

“怎么回事啊?”

窦氏开口,那内侍不敢再走,只能恭敬的和长孙明珠站在禅房门口,回道:“奴才该死,惊扰了皇后静修。”

窦氏从来是不摆架子的人,可却是不怒自威之人。

瞥了一眼那内侍,她就喝问道:“有秦王妃在,什么时候轮到了你一个奴才说话?本宫是问明珠那孩子,怎么来了也不进屋陪本宫说说话,就要离开,还慌张成那样?修禅祈福是该以静为主,可若是有亲眷来访,也避而不见,就失去了静修祈福的本来意义,你们都退下吧,本宫要单独和明珠说说话。”

内侍心有忧虑,可窦氏是皇后,他自是没有办法,只能退下。

禅房中,长孙明珠啜泣连连的说了近日来宫中发生的事情。

而后,她就是泪眼婆娑的看向了窦氏求着,“皇后娘娘,求您救救秦王殿下啊。他是您的儿子,却要派去执行死士都不会去做的事情,皇上是明摆着让他死啊,你若不救他,他就完了。长公主已经为这事病得快要死了,听太医说,她是自觉生机啊。皇后娘娘,若是没人救一救秦王殿下,那……”

她哭得伤心欲绝,窦氏却好似听到了晴天霹雳那般,跌坐在了蒲团之上。

她不说话,只听着长孙明珠念佛,许久后她才道:“本宫知道了,此事你不必插手了。回去后,只当与本宫叙了婆媳之情,莫要让皇上察觉到什么。”

“皇后娘娘,您究竟是何意思?”长孙明珠颇有几分不明白的问着,窦氏却是有些高深莫测的道:“此事你不需要知道,知道只会平白丢了性命。本宫会尽心救那两个孩子的。”

说完,她就挥了挥手道:“与你耽搁了不少的时间,你回去吧。”

“是。”

长孙明珠内心忐忑,含泪离去。

她走后,窦氏就吩咐着自己的贴身婢女,让她走后山路下山,将信送到小梅郡主府中。

婢女是忠心的,也是听话的。

接了信后,却仍是耐不住

好奇问道:“皇后娘娘,奴婢心里有个疑问,若是得不到解答,只怕这一路都那走得安心。”

“你问吧。”

窦氏很是慈爱的笑了笑,“你这孩子啊,好奇心这么重。”

“奴婢只是希望跟着皇后娘娘多些事情,得皇后娘娘您这一点点的指点,奴婢都觉得终身受用呢。”

她最甜的说着,窦氏就是微微点头道:“世民和秀宁都是本宫的孩子,本宫势必是要保全他们二人的。秦王妃素来与秀宁不合,她此番来传递消息,也多半是担心世民的安危。这几年来,她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本宫每一件都知道。只是长孙家在李阀起兵时,受了大委屈,至今还因为隋朝余孽霸占江都等一带,致使受困岭南,不得还朝。若非天大不能忍的事情,本宫都会看在长孙家的份上,不与她计较。眼下秀宁那孩子病得厉害,若此事交由她去做,难保她不会背地里害上一害秀宁,若真是这般,本宫是会生不如死的。”

“原来是这样,还是娘娘思虑周全,奴婢受教了,这就去送信。”

她屈膝行礼就要离开,窦氏叫住了她嘱咐道:“一路小心,要单独见小梅郡主……”

她话还没说完,那婢女就笑着开口道:“娘娘是要避着秦王妃是吧?奴婢心中谨记,娘娘只管安心。”

“嗯。”

窦氏放心的点了点头,就是挥了挥手示意她速去速回。

郡主府中。

小梅等人听到那高深莫测的答案后,都茫然不知所措。

太多究竟会不会管这件事情,要怎么管当真是无人能知。

沉吟着,四人都变了脸色,相对无语了良久后,长孙明珠就是起身道:“有消息再见面吧。”

她走后,李仲文和侯君集就显得愈发的惆怅,小梅却是轻声的笑了起来,“人走了,有的话我也能说了。皇后娘娘派了心月复婢女文苑带了一封娘娘的亲笔信,皇后娘娘是不放心秦王妃的为人,担心公主出事,才如此行事的。所有的事情,我们都得暗中进行,小心防范着秦王妃。皇后娘娘的顾虑最是有道理,以秦王妃的心性,找到机会一定会害公主的。”

文苑将书信教与小梅等人后,亦是这般嘱咐,而后就是道:“皇后娘娘并没吩咐是否还要再联系,我想你们看了信后,应该知道要怎么做。还有,如果需要面见娘娘,可以走后山山路,那条路上无人把守,甚为僻静。”

“多谢文苑姐姐提醒。”

小梅笑着,就仍是送她从后门离开,又同她说了好多的辛苦,送了些点心,嘱托她代为向皇后娘娘问好,才挥手作别。

郡主府中。

李仲文与侯君集二人已拆阅了信件,看过信件后,二人又一次犯难了。

皇后娘娘要他们想办法,模仿李世民的笔迹,准备一封求救信送到禅房中。

可这李世民的笔迹,他们如何能模仿的来?

难不成还真得去秦王府,求上一求那长孙明珠。

原本,他们就有嫌隙,连太后都不信任她是真心为李世民与秀宁二人喊救命,他们就更无法再信任她,与她合作,与她多接触了。

“只怕就算是公主,也未必能模仿的出秦王殿下的笔迹。他们素日里关系好,常常朝夕相伴,如何还需要互通书信。只是看皇后娘娘的意思,她是要以此为借口,想办法立刻回到皇宫与皇上见面,再设法救人。所以这求救信必然假不的。”

小梅看过书信后,亦是犯难了许久,才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何须非要亲笔信呢?”

闭关日久的离歌,竟走出了暗示,来到了前厅。

见到离歌,三人的心中不觉间又燃起了希望,“离歌公子,你找到秦王的下落了吗?”

离歌摇头,“我道行浅薄,输了。他遮蔽天机,我无从破解,已然伤及自身,再继续下去,性命难保。”

他颇有几分愧疚的说着,而后就是低下了头。

若是师尊在,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今日大劫,都是昔日自己一手造成的,他是应劫之人,就必然要入世来化解杀戮。

若不能劝得李秀宁归隐,不能化解了杀戮,他就必死无疑。

苦笑着摇头,听到小梅三人很是紧张的问着,要如何是好时,他就笑了。

“现成有血书这么好的例子,哪还需要亲笔信?”

他这一提醒,三人具是恍然大悟。

小梅很是担忧的问着,“离歌公子,你能不能给算算,公主能不能逃过此劫。”

他苦笑摇头,“我已伤及根本,一年内都不可能使用占卜之术。此事,只能靠人力而为,无法窥探天机了。不过我看公主她不是短命之相,人生处处有贵人相助,你们放心就是。”

长孙明珠在寺院中的一举一动,都被那随侍的内侍一一禀报给了李渊。

李渊虽然挑不出长孙明珠的错处,却还是觉得她形迹可疑。

虽未禁足了她,却是派足了人,盯在了秦王府。

七日后。

寺中传来消息,皇后娘娘收到秦王殿下血书,知道殿处危险之中,当场气病,吐血不止。

这吐血是真的。

长孙明珠走后,她就因为过分忧心儿子的安慰,开始吐血。

因为要救人,她一直隐瞒着病情,不许人救治。

七日后,这病月兑得久了,一并发作时,就是七情郁结,急火攻心的大病。

消息传进皇宫,李渊亲自带人去将皇后迎回。

一时间,帝都中谣言四起,都说李家并非顺应天命,不该做皇帝。

所以秦王失踪,长公主重病,皇后更在祈福静修时垂死。

种种不利于李家统治的谣言散播了开来,这亦是皇后的授意。

侯君集,李仲文他们都有不少的人脉,此事自然是轻而易举就办成了。

李渊一下朝,就去皇后寝宫看望皇后。

听到宫人来禀,说了那些难听的谣言,李渊当时就变了

脸色,摔了茶杯。

窦氏虽是病着,却吃力的起身,抓住了夫君的手,“皇上,听臣妾一句劝可好。虽然这些话,都是难听至极的。可难免不是天象示警。古时名将被杀前有云,狡兔死,走狗烹。眼下我大唐江山尚未抵定,你就要杀世民,不顾宁儿的生死。如此这般,天理不容啊。皇上,莫要再错下去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啊。世民那孩子是多么要强的一个人,若非真到了绝处,又怎会血书求救?”

李渊面色阴沉,遣退了所有人才道:“皇后,朕的意思,你比谁都知道。皇位必然是要留给我的亲骨肉,而不是一个外姓人。他的呼声越来越高,建成虽然优秀,但在他面前也显得资质平庸了,我必须早为咱们的儿子做打算啊。”

顿了顿,他坦言道:“世民和宁儿,你只能救一个。我再问你一次,谁是咱们的孩子?”

“他们都是我们的孩子啊。”

窦氏声泪俱下的说着。

李渊当下摇头道:“我问的是,哪一个是咱们的亲生骨肉。哪一个是咱们的亲骨肉,哪一个就能活。”

他以生死相逼,自然只为一句实话。

窦氏默然良久才问:“难道自来对你我孝顺,恭敬谦和的世民,都不值得你留他一命吗?”

她这般声泪俱下,字字锥心的问着,李渊却是冷极了,“我只要知道真相,我也只能容得下我的亲骨肉。你该知道那两个孩子相恋的事情,所以这也是我容不得那个非我骨肉之人活着的原因。”

窦氏的身子,狠狠的颤抖了一下,许久后才道:“好,既然你问我,我就再说一次,宁儿是我们的孩子。我现在要你救我们的女儿,我要女儿好端端的活在我的面前,而不是现在这样,自绝生机的病倒在床。我知道,你是皇上了,有三宫六院,也许就不在乎我这个结发的妻子,更不在乎我们的女儿了。”

她有些绝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若一日不见女儿安好,我宁愿一日陪着女儿病重至死。皇上,是否要夫妻情义断绝,是否要父女情义断绝,全在你一念之间。臣妾单凭皇上您决意。”

一个用两个孩子的命来逼她,一个用自己和亲生女儿的命来逼他。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中。

这是一场对峙,一场看谁更能坚持的对峙。

最后,李渊心软了,“罢了,这一回,我就饶他不死。不过你要好好劝宁儿,我只给她三个月的时间,若三个月里,她不能收心,忘记李世民,下一回朕就成全他们,一起去死。”

“皇上。”

窦氏悲切的喊着,李渊却是甩手离开。

她用夫妻情分换来的是三个月的活命,和所有情义的断绝。

他决然转身离开,在宫门口伫立时,沉声下令道:“传朕旨意,皇后病重,凤吟阁禁足解除,让长公主平阳,日夜侍奉在皇后左近,以尽孝道。另派人前往洛阳一带,带朕口谕,请秦王回宫。”

在皇后寝宫里,秀宁听说了李渊终于可召回世民的消息后,她才安心了几分。

昨日还病得厉害,转过天就因为心情大好,并当日就好转了。

只是皇后窦氏,始终郁郁寡欢。

见着秀宁也只是勉为其难的笑一笑。

她这幅模样,秀宁不放心极了,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母后也不肯说。

趁着母后喝药休息的时候,她叫来了母后身边的贴身婢女文苑,问她可知道发生了什么。

文苑支吾了许久,见她问得急了,才将那日皇上与皇后的协定,一一说出。

听后,秀宁就变了脸色,脸色惨白的她,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身体在摇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皇上只给世民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岂不是要杀了他才肯罢休。我若是再像现如今这般,要死要活的,他便舍了我这个女儿,任我自生自灭,甚至会派人赐来毒酒是吗?”

秀宁声音颤抖的问着,文苑久跟在皇后身边,自是聪明伶俐,见多识广之人。

她知道秀宁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却不敢应,只是恭敬的低头道:“长公主,莫要乱说。”

“我没有,我知道会这样的。”

她痛苦的摇头,派人去请侯君集入宫,却被皇上拦了下来。

“父皇,您这是什么意思?要断绝女儿此生所有的希望吗?”

她问着,恭敬的唤他一声父皇,可那神情的冷漠,眸子中的不屑,却让人心惊的很。

“宁儿,你忤逆了,此为大不孝。”

李渊苦口婆心的劝着,秀宁对他早已心疼,淡淡的道:“女儿只想派人给世民带个口信,让他不要回来,隐居山野便好。难道一个放弃所有一切的人,父皇都不愿意放过吗?”

说着,她当下跪下道:“父皇,您若连这机会都不给,秀宁宁愿将皇家丑闻公诸天下。秀宁不怕死,但父皇您却爱惜名誉……”

她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巴掌,“逆女!”

他骂她,她不以为意,只是道:“你信不信,如果你再敢动手打我,我就立刻杀死你。不要以为你有什么御林军保护,就安全。我要杀人,你一眨眼的功夫,就够了。”

他威胁,愈发清冷的看着李渊,却不肯再跪。

软语相求无用,那便以利害相要挟。

李渊变了脸色,望着如此忤逆的女儿,终是忍了下来道:“好,你就派人去找吧。不过若朕先找到了他,三个月后,他必死无疑。若你能让他隐居到朕找不到的地方,朕便放他一条生路。”

“多谢父皇。”

毫无真心的谢字说出了口,秀宁转身就离开了上书房。

侯君集带着她,亲手所书的血书去了。

却不想,他去了不到半月,李渊派去的人,就传回了消息,李世民死了。

这消息传来秀宁耳中,她当场昏迷不醒。

皇后窦氏的病情更是急转直下,任凭多少的太医,费尽心力去救,也终是于九月秋风送时,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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