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石铭玉仿佛并没有仔细听李寒居的言论：“你若是坐上人阙宫的宝座，又当如何？”
“自然是要把长城沙做到比朝廷还要得民心。”李寒居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憧憬。
“为何？”
“因为这样，我李寒居便可名留青史。”
“名留青史？”
“是。”李寒居坚定地点了点头：“人终有一死，死了之后你的孩子会记得你，会哀悼你，会怀念你，你的孩子死后，你的孙儿也会祭奠你，可是你孙儿的孙儿呢？再以后呢？总有一天，你在这世间会彻底消失，仿佛你从未来过，这难道不可怕吗？所以，唯有历史，可以让一个人永垂不朽，我无缘帝王家，那便要做出更惊人的功绩才可以让史官为我提笔。”
“呵，为着狭隘的志向做着伟大的事么……”石铭玉冷笑低语，然后再次拱手并恢复了说话的音量：“既然如此，石某愿助李堂主一臂之力。”
为了能够偿还自己愚蠢所犯下的罪孽，为了能够在泉下能够心安理得地与栩栩相聚，石铭玉下定决心要完成燕栩栩生前一直努力的事情，这件事没有尽头，那他便打算终其一生。
“那自然再好不过了。”李寒居欣慰地笑着：“不过，石先生认为，花白宁一行人该如何处理？”
“他们是不稳定因素，走了也好。”石铭玉缓步走到了门口说道：“李堂主方才不也说了，想把事情闹大，既然如此，不稳定的因素越多越好，一切越乱越好，把袁宗玺这整个事件暗指到他们身上，花白宁与皇甫阳虽然有脑子，但是嫉恶如仇的处事态度早晚会捅娄子。”
李寒居点头同意石铭玉的提案：“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件事要想催化起来，绝不是你我这样的人可以做到的，花白宁乃开国五虎花镇昀的女儿，相信中山王和济国侯也对她很感兴趣。”
石铭玉稍稍打量了一番李寒居笑道：“没想到李堂主寒门出身，竟然了解朝堂之事。”
李寒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石铭玉开始对李寒居更加感兴趣了，他开始觉得李寒居能带给他的不再只是赎罪的机会了。
……
“不好意思啊，没和你们提前打招呼。”花白宁骑着马走在最前面，没等其他人询问就抢先说了话。
“嗨，我早就想走了，这下子可算摆月兑了那个刘…那个绕嘴的家伙和那个破徒弟了。”承灵子一提到那两个人就是一脸怨气。
皇甫阳看出了花白宁的心事，他淡淡地说道：“心里不好受？”
花白宁把头埋得很低，其实她的眼里已经含着泪花了。
“难受的话。”皇甫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这个时候倒是有点佩服石铭玉那说俏皮话的本领了：“哭出来也没事的。”
“我没事，真的，我真没事。”花白宁强行吸了几下鼻子，又使劲眨了眨眼，她调整好呼吸后说道：“这次北上并不是没有意义的，我也知道
了一些关于我爹爹的……不管是真是假，都是线索。”
“那，我们现在去哪啊？”承灵子有点疑惑地看着花白宁的背影问道。
花白宁其实也有些漫无目的，她发觉自己越想捋清，事件反而越来越多，她需要指引：“我想去找一下卫伯伯，想亲自问问他，他应该知道一些事情。”
“你…”皇甫阳皱了一下眉头：“你打算回中山王府？”
花白宁没想到皇甫阳会问这个问题，她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然后点了点头：“怎么了？”
“没。”皇甫阳轻轻摇头：“山高路远，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花白宁露出了一个充满感激但又略显疲惫的笑容，三人向南望去，云消雾散，万里长城已初见模样。
可是，皇甫阳也发现了其他景色，他驾马拦在了花白宁前面，用低沉的语气和简单的话语解释了一切：“秦镇。”
花白宁知道这个名字，大齐都统，还与皇甫阳是故交，她也跟随皇甫阳的目光望去，只见长城前齐军将士严肃齐整，一字排开，正当中一个人高马大，威风凛凛的将领横刀立马，立于军前，那人便是秦镇，能够感觉到，他们已经早就准备好了。
“在下已在此等候多时。”
花白宁与皇甫阳对视了一眼，然后努力做出心平气和的样子：“白宁一介草民，怎敢劳烦大都统出关相迎？”
“你一介草民。”秦镇拽了拽手上的缰绳，仰起头眯起眼睛笑了笑：“可不敢这么说啊，我秦镇临朝也有十载了，从未见过有天子要求出长城迎接的草民。”
“陛下的旨意？”花白宁下意识有些不安地瞥了瞥皇甫阳。
“是。”秦镇一抬手，后面的士兵两翼分开，让出了身后关隘的大门：“而且，皇帝有旨，宣诸位入京。”
这下不安的不再只是花白宁了，皇甫阳也皱了皱眉，毕竟踏进这关隘的大门，就是大齐的地界了，而大齐境内现在沸沸扬扬之事他自己是心知肚明，因为自己正是这次风波的始作俑者。
“既然是皇命，那就请秦都统开路吧。”不能逃避，也无法逃避，花白宁绝不会因为这些事而不再踏足中原，总要面对，那不如就现在面对。
……
“花白宁他们入关了？”
“回禀陛下，是的。”商文宫望了一眼太宗，继续说道：“而且，花白宁假借自己身份，帮助长城沙击溃了燕海军，蒙成也因精神崩溃而自杀了。”
太宗没有做出欢喜或惊讶的表情，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一代战神，落得今日这般田地，可叹啊。”
“如今蒙氏嫡系已绝，北方必然陷入混乱，陛下，我们可以趁此机会……”
太宗伸出了手示意商文宫不要继续说下去了：“北伐，劳民伤财，朕为了立威，让北方臣服才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北主已死，燕海各部族必然为了夺取权力而向天朝称臣，长城之外，土地贫瘠且民
族甚多，难以治理，朕的目的也不过是让他们称臣罢了。”
商文宫听完拱手行礼：“陛下深谋远虑，是臣眼界狭隘了。”
“不说他们了。”太宗摆手示意宫人退下，宫人离去后，太宗继续问道：“杨檀那边，可有动静？”
“袁宗城前往燕州下达了通牒，袁敬先已经开始怀疑杨檀了。”商文宫如实禀报：“不过…”
“不过什么？”
商文宫直起腰身：“袁敬先虽是莽夫，但是在朝堂政治上可以多疑到连自己都怀疑，这次这么快的行动倒有些不像是他的风格。”
“你的意思是？”
“臣的意思是。”商文宫眼神严肃地看着太宗：“如果陛下要把袁宗玺被杀这件事思考成朝堂争斗的话，袁敬先自然也会这样去想。”
太宗眯起了眼睛：“袁宗城并不是受袁敬先之命去燕海的？”
商文宫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太宗。
“等等。”太宗恍然大悟：“也有可能袁宗城谁的命都没受。”
商文宫点了点头：“之前臣也说过，袁宗玺之所以死必然是触碰了谁的利益或是他死了是谁有好处，而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袁宗城乃袁敬先次子，他若想一展拳脚就必须想办法扳倒他的哥哥。”
“而现在他成功了，但他迫切需要替死鬼来以免夜长梦多。”太宗深吸了一口气：“他机关算尽，最后却露出了马脚。”
商文宫立刻拱手行礼：“陛下，要不要派出龙隐阁，尽快控制住袁宗城？”
太宗抬手摇头：“国丈，不要忘了，朕从最开始就没有打算帮袁敬先查明真相或是讨回公道，瓦解党患，才是朕的最后目的。说起来，秦镇应该已经到了吧。”
“是。”商文宫点头回应：“据说已经接到了花白宁，正在回京的路上。”
“好，这个花白宁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说着，太宗一脸轻松且自信地站了起来，他踱步到窗边，望着外面，雨过天晴，已然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百花争艳，太宗感觉到主动权已经慢慢到了自己的手上。
“陛下。”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太宗知道是谁，他没有回头看，而是平静地开口道：“爱妃何事？”
商如玉看了一眼太宗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欠身答道：“长公主殿下已经连续不在宫中许久了，臣妾多方打听也无法得知长公主下落，陛下，要不要多派遣些人手四处找寻一番？”
太宗听到这里轻叹了一口气，这个鬼灵精的姐姐一直都不按套路出牌，这次又闹失踪，自己已经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好了，他低声说道：“爱妃传朕口谕，此事非同小可，绝不可到处宣扬，抗旨不遵者斩。”
商如玉没有立刻领旨，而是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商文宫，商文宫稍稍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商如玉会意赶紧欠身答礼：“臣妾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