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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伤怀谁心

我素来不喜逃避问题,模着午膳时间,我带着药箱准备再上慕容曜那儿一趟,可脚还没踏出白露居的门槛,一道人影就挡在门口。

打量间,我疑色渐重:“柳护卫这是?”

“御命不可违,职责所在,美人见谅。”

大手一扬,恭敬一请欲将我逼回屋内,我同他眼对眼僵持了片刻,冷笑道:“你口中不可违逆的‘御命’,是禁足的意思?”

他道:“既有前车之鉴,皇上此番也是担心美人再出意外,故命属下寸步不离地跟在身边。属下本乃戴罪之身,不敢再忘乎本分,望美人多多担待。”

“慢着。你有御命在身,要跟我不拦,但此时我并非被禁足,我想去哪儿,你也管不着。”

话毕,我推开柳飞阻挡在前的手,昂首阔步地走出了白露居。

白露居距离慕容曜的住处不过几个回廊,我淡定自若地走在前,却能清楚地感知到身后那“小尾巴”的紧张,生怕我一个不留神长翅膀飞了般。

我心中暗自唏嘘: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淳美人怎么又来了?”

候在书房外的刘德禄一见我,倒像是遇见什么不速之客般,紧张高涨地小跑迎上前。

我亦圆滑打趣上:“刘公公这话听着,倒是挺让人心疑是不是不待见我。”

“老奴嘴笨,嘴笨。”假意拍了两嘴巴子,刘德禄提醒到:“但美人,这个节骨眼来找皇上,你是不是心急了些?”

我无让步之意:“多谢刘公公提醒。有些事得趁热打铁,淳元心中自有分寸。皇上现可用了午膳?”

他明了我心意后,回到:“膳食早备上,可皇上似乎没什么动口的意思,还在批阅奏折呢。”

“那好,我进去替刘公公劝劝,肚子空着毕竟伤龙体。”

刘德禄半张着嘴,还没说出个不妥,我人已经如清风过境般踏入了这书房禁地。

我脚步放得轻,以至于在慕容曜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晃了转,他也没察觉到我的到来。

落座在膳桌旁,我手指微微一触,汤碗传来地是凉透的温度。转而望着前端聚精会神处理奏折的慕容曜,我也不由地跟着出神,直至一双从认真猛转为震惊的眼睛将我锁住,这才将心绪五味陈杂的我拉回来。

尴尬弥漫的气氛中,我努力调整心态,尽量表现得自然些:“这饭食已经凉了,要不要膳房重做过?”

我意想中接下来的对话,他会一副刻板又厌烦地问我“你来干什么、我不想见你”之类的置气话,可他反应却是出奇的冷漠,低下头,又继续批阅奏折,仿佛我如空气般不存在。

热脸贴冷**?

我闹起性子来也是个钻牛角尖的人,得不到自己的满意答案绝不罢休,遂心一横,厚着脸皮凑上前夺走他手中的朱砂笔。

“慕容曜,咱们要闹气,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你要骂要罚,给句明处话,犯不着怄着自己也给别人不痛快。”

只见他腮帮微微一抽,脸上更添冷霜:“业精于勤,荒于嬉,我乃天子,现在所做的都是关乎天下百姓的本分事。若此番你来是同我讨论朝堂上的事,那你身为后宫内妇,便是有违本分;若是为我冷落你的事而讨个说法,抱歉,我现在有很多事急着处理,真没心情顾及你什么感受。”

“同我论本分是吧?”

我也不甘示弱,把药箱望他书案一搁,说到:“关心皇上身体安康与否总是我等后宫女子的本分了吧?听说皇上前些日子坠马负伤,臣妾想亲自瞧一瞧皇上的伤,讨了安心后,淳元保证不再叨扰您。”

“那是太医署该管的事了。王太医的医术,不比你差吧?”

“差远了。”比较长短之间,我将话挑明:“医身不难,难在医心。皇上您现在更需要的是一副医心良药,我敢说就是太医署上下齐出手,也比不过我一人。我不来,您这心病永远好不了。”

终于,他脸上有了波澜:“你是不是太过自信了?”

“可这是事实。”

唇瓣在齿间来回咬了几遍,我迎刃而上:“万事终有答案,你我不用隔着心猜来猜去;你给个痛快,至于结果如何,我会坦诚给个定论。”

“定论?”忽然间,慕容曜连连苦笑,又说到:“你的确是个执棋的好手,即便我是天子,然却逃不过你来左右。”

“你想说什么,慕容曜?”我心弦紧绷。

“我想说什么?我只是突然认清自我,从头至尾,都是颗认栽在你手里的棋子。”

当时他的语气,没有半丝动怒之味,反而是满腔心灰意冷:“人经历过大急大燥后,总会得到前所未有的冷静。当从玄冥飞鸽传书中得知你平安,我这热锅上的蚂蚁安定下来间,却也忽悟透一件事:原来,你正为你们李家下了一盘足以撼动天下的棋。”

终于,他多时视而不见的双眼正视上我,却多了几分伤感。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着,你为什么要下嫁于我,为什么要攀附宋家势力,为什么要交好于霍子陵,为什么要不辞辛苦来封昱郡请严嵩出山,甚至是那在容舒玄身边恩宠至深的官奴林思安,还有那大历朝堂上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苏逸舟。恍然间才明白,我们这些人,其实都是你手中大大小小的棋子;我们的作用,不过是为你重返大历的那一刻做好铺垫,不是吗?”

是非间没有争辩心那是假的,可看着他落寞至极的自嘲表情,我克制住了自己这样的情绪,等他把心中的积郁宣泄完。

他话波澜,气息略紊乱:“起初你带着功利心接近我,而我知晓且我愿为棋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此时能怪你什么?”

难克制地自嘲笑笑,他眼中越见落寞。

“如今脉络已清,你终究会为李家踏上重返大历的路,而在这一天到来前,我只是想克制作为棋子的自己,一点一点把心思从你身上抽离回来,多点冷漠,少点在意;不期则不惑,不惑则不念,届时放手起来也不会太难。我想在你心中做个收放自如的潇洒人,至少有一天你达成夙愿后回头看,有这么一个人,曾让你有那么一丝丝遗憾和动容,就够了。”

“说完了吗?”

有些情绪,本在不明端倪前越烧越旺,可等明白了缘由,却如釜底抽薪般遁去无踪。

许久等待,慕容曜口中再无下文,我才问到:“你的话我一字不落地记下了,现在可以让我瞧瞧你的伤了吗?”

为他宽衣,验伤,留药,嘱咐养伤禁忌,我真像一个不存在于他生活中的人,讨了我来时想要的安心,未做他言的离开了这里。

而我需要点时间,好好配一剂心药,证明我不是个庸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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