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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琼殿祭台朔风起

“小连子。”皇帝唤了一声,又指了指桌上的菜色,“你看看这些东西,鸡鸭鱼肉,好是好,可未免太过油腻。连这几个素菜,也是做得这般浓油赤酱的,没得让人瞧着就倒了胃口。”皇帝神色稍显不悦,“朕瞧着这御膳房的管事也是可以换个人做了。”

连总管赶紧哈腰道,“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趟御膳房,明日呈上的菜色定令皇上您满意。”

这御膳房往日里虽说是绞尽脑汁地翻着花样做菜,可选用的食材也不外乎这些平常的东西。皇帝对此从未有过什么意见,甚至还称赞过御膳房的手艺,可今儿个是怎么回事?柳沅芷的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她随即起身走至一旁,亲手给皇帝冲泡了一杯山楂云雾茶,端至皇帝面前,柔声道,“此茶能解油腻,皇上您尝尝看。”

白玉荷叶杯盏中,汤色澄净,纤细如针的茶叶随着热气上下浮沉着,犹如在杯中舞蹈一般,再加之两三片山楂点缀,甚至悦目讨喜。

皇帝执起茶盏,轻啜了一口,点了点头道,“略带着些酸味,确实感觉清爽了许多。”

“山楂素有健脾开胃,消食化滞之功效,膳后饮用最是适宜。”柳沅芷说道。

皇帝又呷了一口,细细品味了一番,“朕怎么好像还品出了陈皮的味道?”他说着,朝着杯中看了看,但见茶叶和山楂,压根儿就没有陈皮的影子。

“皇上,这茶确有陈皮的味道,可却与陈皮毫无干系。”柳沅芷莞尔一笑,说道,“这陈皮味,其实乃是玳玳花的味道。自古以来,便有以茉莉花熏茶之法,既然这茉莉花可熏茶,那玳玳花亦可。一层茶一层花,用宣纸隔开,闷在一个瓷罐里,待茶叶吸收了花香,再把玳玳花取出。虽说,不像专门的窨茶,七窨九窨那般繁复,但是能让老茶新生,也是别有风味。”

“朕也只有在你这儿,才能吃到这些考究新奇的东西来。”皇帝总算有了点笑意。

“要说心思灵巧,臣妾可比不得裴妹妹。听闻裴妹妹总能变着法儿的令您开怀呢。”柳沅芷的语气之中故意透露出一丝娇嗔。

“芷儿可是在吃朕的醋?”皇帝笑道,“儿她年纪尚轻,终究是小孩子心性,体贴温柔不足,只知一味地撒娇弄痴。阖宫之中,又有哪个能比得上朕的芷儿?”

柳沅芷赧赧地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极尽妩媚,胜似一朵娇艳的海棠花。

皇帝忽然颇为感慨,“要是朕也能偷偷懒,不用上朝,不用批阅奏章,就这样整日里的陪着芷儿,看着芷儿该有多好。”

“皇上您又在跟臣妾玩笑了。您是天子,肩上担着大越的国计民生,如何能整日地陪着臣妾玩乐?臣妾可不愿做那祸国的妲己!”

“连朕的嫔妃都知道朕竟日里为了国事操劳,可这些大臣,他们非但没有替朕分忧,反过来还要给朕添堵。朕在朝堂上要听着那些烦人的话,下了朝在奏章里见的还是那些烦人的话,一个个的总不让朕安生!”一说起政事,皇帝的气就又上来了。

柳沅芷赶

紧上前,一边替皇帝顺着气,一边柔声劝道,“皇上您别动气,仔细伤了龙体。”

“这帮大臣指不定正等着朕气倒呢!一个两个非逼着朕册立太子,朕瞧着只要朕不遂了他们的意,这耳根就不得清净!”皇帝十分不满地说道。

直到此时此刻,柳沅芷总算是弄明白了皇帝动怒的缘由。

朝堂之上,尚书令起的头,一帮门生臣子附和,奏请立储,言辞切切,说是为了国之根本稳定,可他们背后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其实皇帝心中清楚得很。尚书令如此急不可耐,摆明了就是为了他那个宝贝女儿和外孙!

只是这毕竟涉及政事,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不可破,是以,皇帝也只是在柳沅芷的面前发发牢骚,点到即止,过多的内情便不再透露。

不过,这简单的几句话以及皇帝明确的态度,已经够柳沅芷揣摩出现在的形势了。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皇帝当前并不想册立太子,这一点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所以,只要是进言立储的人都等于触了皇帝的逆鳞。

柳沅芷自然是个聪明人,知道绝不可急于一时,免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反而帮了南宫珩的倒忙。

她的纤手轻柔地抚着皇帝的后背,掌心的微凉似有降火的功效。她温言软语道,“臣妾不懂这些,也不敢置喙政事。臣妾只知道皇上您春秋正盛,寿与天齐,大越世世代代的繁荣昌盛就指望着您呢!”

“寿与天齐?世世代代?”皇帝被柳沅芷的话给逗乐了,他的脸上怒气未消,又犹带笑意,“敢情芷儿是把朕比作那蓬莱仙人了?”

柳沅芷嫣然一笑,“您是天子,是万岁爷,万岁之意可不就是千秋万代吗?”

“好,好一个千秋万代。”皇帝只觉得柳沅芷的小嘴儿就跟抹了蜜一样甜,纵使他知道这不过是些讨他欢心的话语,可依然被哄得十分开怀。

瑶光殿内众人见状,立马躬身齐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心中的郁结烟消云散,“赏,个个都有赏。”

“奴才、奴婢谢皇上隆恩。”众人欣喜谢恩道。

当晚,皇帝自是夜宿瑶光殿,红罗帐里春意深深。

冬日里的夜色厚重浓稠,如化不开的墨,早上的天也总是亮得比较晚。可第二日卯时,东方既白,过不多久,一轮新阳破云而出,向大地洒下金黄耀眼的万丈光芒,仿佛是在向世人昭示着这是无比祥瑞的一天。

辰时,腊祭大典在庄严的皇城内举行。

帝后在上,众皇子、公主在后,妃嫔次之,文武官员分列两旁。在场之人皆身着玄端祭服,无章彩纹饰,男子玄色上衣、朱色下裳,取意上法先王古制,女子朱色衣连裳,寓意德贵专一,一派肃穆端敬。

礼乐齐鸣,起迎神,颂祭词。祭台中央,燔柴炉内升烟火,香烟袅袅,盘旋缭绕,人间的敬天之意随着神圣的烟火传达于上天。

皇帝与

皇后敛容并肩行至昊天上帝牌主位前,行跪拜之礼,后至祖宗配位前上香,叩拜。回拜位后,再对诸神行三跪九拜之礼。

迎神后为奠玉帛礼,由太常卿导引帝后盥洗,至神位前行上香礼,向天神、祖宗进献玉、帛,鞠躬拜兴后回拜位,进俎。

礼乐毕,祭神仪式终,行驱疫行傩仪式。

先由选出的十至十二岁的黄门少年,共一百二十人为逐鬼的童子,作逐鬼舞。他们个个头戴大红头帻,皆身着皂青衣,手持大兆鼓作舞。为首的一人扮演驱邪之神方相氏,方相氏为主舞者,头戴面具,身披熊皮,手持戈矛盾牌,同时率领十二人扮成野兽与一百二十名童子呼喊舞蹈,击鼓而行。

此舞声威浩大,气势摄人,远远瞧着都着实令人感到心悸。

逐鬼舞之后,便是巫舞。

十二名女子逶迤而来,皆身着素白衣裳,手持绑有七色彩绳的桃木手杖,围圈立于祭台之上。

看过了雄壮威武的逐鬼舞,这段由女子跳成的巫舞便显得尤为优美,仿如一阵春风拂面般轻柔,曼妙之余又不失圣洁庄重。

可正当众人醉心欣赏之时,遽然间,为首的一名女子手中的桃木手杖突然裂了开来,露出了一柄亮如银蛇的利剑。其余的十一名女子见状,也随之裂杖现剑。

为首的女子正是那逆臣李惕之女李念,只见她目露凶光,浑身充满戾气,全然不似方才那般素雅如莲。

她双目死死地盯着皇帝,无比怨恨地喊了一句,“狗皇帝,拿命来!”话音未落,就急不可耐地朝着皇帝所在之处而去。

只可惜李念等人还来不及跨出第二步,就已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侍卫给团团围住了。

李念猛地一惊,她未曾想到自己谋划已久的刺杀竟会功亏一篑。她心中虽不甘至极,可也深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知道现在这等境况之下,逃离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可当她抬眸看去,只见四周的殿檐上早已备好了弓箭手,一枚枚尖锐的箭头正瞄准着她们,只要她们敢动一动,那利箭便立即离弦而出,刺穿她们的脑袋。

哪里还有什么生路可言?铜墙铁壁,插翅难飞。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在场的众人都来不及惊呼,有的甚至还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何事,一场混乱就已被平息。

“阶下何人?胆敢入宫行刺于朕!”皇帝从惊慌中回过了神来,怒容满面地质问道。

李念桀骜地冷哼一声,“狗皇帝,你不分青红皂白,屠我李家满门,安能稳坐皇位!”

“李家?”皇帝皱了皱眉,似在努力地搜寻着记忆,“李惕?”

“狗皇帝,你不配叫我爹的名字!”李念愤然道。

“大胆!皇上面前竟敢口出狂言!”连总管呵道,“来人,给我把她拿下!”

侍卫得令,立马便上前缴了李念等人手中的利剑,并将她们按跪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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