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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零落成泥碾作尘

苏烟双手拼命地拉扯着紧紧套在她脖子上的麻绳,可是她越是挣扎,身后控制着麻绳的内侍就越是用力。她的双腿在地上拼命地乱蹬,慢慢的,越蹬越慢,蹬出去的一条腿还来不及收回,就已经断了气。

纵使是连总管瞧着眼前的这一幕都觉得有些骇人,可寒月三人却是从头到底连眼都不眨一下地看完了。连总管心内唏嘘不已,不禁感叹这宫里的女人,个个看着娇娇弱弱的,可实际上却都是心狠手辣的厉害角色。

见事情已经处理完了,连总管便对柳沅芷行礼道,“那奴才就先回去复命了。”待柳沅芷点头之后,他便吩咐内侍们抬着苏烟的尸首走了。

出了阴郁压抑的冷宫,头顶上的一片天空都似乎显得明朗了些。如今苏烟已死,大仇得报,寒月的心中忽然轻松了许多。

昭阳宫衍庆殿内,宁贤妃闲来无事,正逗弄着抱在怀中的猫儿。

那猫儿通体毛色雪白,远远瞧去就似是个胖乎乎毛茸茸的雪球。它的两只眼睛,一色蓝,一色绿,亮如宝石,煞是好看。宁贤妃轻轻抚着猫儿,时不时地用手指去逗弄一下它,猫儿抬起头对着宁贤妃细声细气地“喵喵”一叫,惹得宁贤妃一阵发笑。

“娘娘,八皇子与九公主已经送来了,您看该如何安排才好?”宁贤妃身边的大宫女云清上前问道。

宁贤妃轻抚着猫儿,微微一笑说道,“将他们交由邓嬷嬷,居于侧殿。记着,吃穿用度一应都要最好的。跟邓嬷嬷说,好好供养着他们,他们想要什么就给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必过多苛责,宠着惯着便好。”

云清闻言即明白了宁贤妃的深意,心中一凛道,“奴婢明白。”

“雪球啊雪球,你说一直养在温室里的娇柔花朵,以后能受得了外面的严寒酷暑吗?”宁贤妃对着猫儿喃喃说道,猫儿忽然“喵”地叫了一声,似是回应一般,又引得宁贤妃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因昨日南宫在宫内一夜未归,南宫珩依计行事,已顺利取得了南宫的印鉴并将其印用于事先做好的数份文书之上,以便往后调查行事之用。

南宫现仍旧处于无尽的悲伤与悔恨之中,一时之间难以缓过神来。苏烟已死,寒月又唤不回,南宫只觉深受顿挫。从皇宫回到王府之后,便借酒消愁,可谓是一蹶不振。他如此模样,自是再无其他心思去管理王府、料理政事,自然也就没有发现书房已被人潜入过。

南宫珩随后便马不停蹄地与手下幕僚及亲信们讨论如何铲除南宫、争夺太子之位的相关事宜。比起南宫,南宫珩倒是更具有作为一个帝王该有的高瞻远瞩的襟怀,披荆斩棘的魄力,以及上位者的霸气和谋略。

南宫珩近日事务繁忙,到处奔走,连书房里的卷宗书册翻乱了也无暇整理,此刻,一名婢女正在南宫珩的书房内为其打扫。

成王妃朱巧容在王府里百无聊赖,闲逛时正巧经过书房,她看见婢女在里面整理,便上前说道,“你先下去吧,这里由本王妃来打扫便好。”

婢女看着朱巧容,便有些迟疑,她复又觑了一眼,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王妃,王爷说过不允许其他人进入他的书房。”

朱巧容闻言,神色立马不悦起来,她颇为不满地挑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婢女呵道,“怎么?这书房本王妃还进不得了?本王妃是其他人吗?没眼色的东西!”

婢女被朱巧容的气势给吓到了,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朱巧容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赶快滚下去!王爷若是问起来,本王妃自会应对。”

朱巧容毕竟也是这王府里的主子,婢女无奈,只好退下。她刚走了几步,忽又停了下来,想了一会儿,然后朝反方向跑去。

南宫珩的这个书房,朱巧容还是头一次如此细细地详看。她十分好奇地在房内东看西看着,大到屋内放置的屏风、墙上挂着的书画,小到架子上的摆设,她都要凑近去端详一番才罢休。

平日里,南宫珩总在这里处理事务,朱巧容也不好太过打搅。现在趁着南宫珩不在,她也正好看看她的夫君平时都在忙些什么,又喜好看些什么书籍,日后自己也好与他多一些共同语言。朱巧容如此想着,便抬手整理起了书桌来。

一会儿的功夫,书桌及书架上的东西就都被整理干净了,书籍、宣纸、砚台、毛笔、笔搁、香炉,每样东西都回到了属于它自己的位置上。朱巧容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等会儿王爷见了,指不定会夸我贤良呢。”她心里暗暗想着,不自觉得意一笑,而后又继续整理起屋内的其他东西来。

她手持抹布擦拭着边上的柜子,一不小心,手肘竟撞到了堆着的一叠卷轴上。搁在最上头的几卷画卷掉落了下来,卷轴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一段,随后便松了开来。

朱巧容见状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抹布,蹲子去拾捡那些掉落的画卷。她刚伸出手去,却是被眼前的一幅画卷给吸引了,卷上展开部分露出的是一个女子的裙角一隅。朱巧容有些疑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便慢慢打开了这幅画卷。

只见画中的女子身着一袭留仙裙,在水边的桃花树下舞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云鬓雾鬟,蛾眉青黛,玉指素臂,细腰雪肤,如芙容照水,煞为清绝婉丽。

“这……这不是……”朱巧容看着画卷,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就连捧着画卷的双手都不由地微微颤抖。画中的女子她如何能不认得,这可不就是那日在皇帝寿宴上献舞的洛修仪吗!

“不!不对!”朱巧容再次细细打量了一遍画中的女子,随后便打消了之前那个无比荒谬的骇人念头。

因那日柳沅芷正是身着一袭留仙裙,所以,当朱巧容第一眼见到这个画中女子时,便自然而然地认为她是柳沅芷。可当她再仔细一端详,却是不然。画卷上那女子的面容虽亦算得上是温婉清丽,但与风姿无双的柳沅芷比起来还是差之甚远的。

可是对于眼前的这个女子,朱巧容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应该是在哪里见过才对。她盯着画卷思忖了半晌,却是一无所获。

正当朱巧容在凝眉思索时,手中的画卷却登时被人给一把夺了去。她猛地回过神,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南宫珩一双冰冷的眸子,“谁准你进来的?出去!”

朱巧容有那么一瞬间的惶恐,她稳了稳心神,而后理直气壮地回道,“王爷你难道忘了?臣妾也是这个王府的主人!是你明媒正娶的成王妃!”

南宫珩语气冷然,不带一丝感情,“这里是我处理政事的地方,存有许多机要卷宗。”

“政事?”朱巧容尖锐道,“王爷终日待在这个书房里怕是为了这个贱人吧?”

朱巧容复又瞥了一眼画卷,脑海中忽而闪过一些画面

,她骤然想起了自己到底是在何处见过这个女子。她嗤之一笑,直指着南宫珩手里的画卷,眼中的嘲讽清晰可见,“我自问样貌、学识、家世样样都拿得出手,就算放眼整个大越,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可我没想到你竟中意上一个卑贱的婢女?成王殿下,你还真是不怕被人笑话!”

南宫珩的眼神渐渐变得冷冽起来,“我们和离吧。”

朱巧容蓦地一怔,唇色有些微微发白,“你说什么?”

“这桩婚事本就不是你情我愿的,如此这般折腾下去,不如早些和离,你也可早日另觅佳婿。”南宫珩淡淡说道。

朱巧容犹在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中怔怔失神,只觉有一道惊雷从天劈下,“和离……”她口中喃喃道。倏地,她脸色大变,眸色之中除却震惊,还有那浓重的哀伤,“和离?南宫珩,你居然为了这个贱人要与我和离?”

朱巧容的声音越发地锋利起来,似一把把薄薄的刀片直插人心,“瞧这副模样,就知道她定是个只会魅惑人心,搔首弄姿的贱人胚子!如此下贱低廉,就该到那勾栏瓦肆中去迎客卖笑!被千人骑!经万人睡!”朱巧容可真是气极了,长久以来积压的愤怒、嫉恨和不甘之情如狂风般席卷而来。她破口大骂着,竟将这些不堪入耳的秽语都骂了出来,哪里还有一星半点的颍川名门大家闺秀的样子。

南宫珩的眸色阴鸷无比,脸色铁青得骇人。突然“啪”地一记脆响,朱巧容的脸上便多了一个掌印。

“你打我?你竟打我?”朱巧容一脸的难以置信,她手捂着脸庞,忽而,又凄冷一笑,“自从新婚之后你就不太踏足我的房间,还总是以公务为借口,其实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就因为我是皇后的表外甥女,所以你一直觉得我是被她派来监视你的。可是我从未在她面前说过一句对你不利的话,即便我知道你一直在暗中收集证据对付景王。”

南宫珩听到这里,瞳孔猛地一缩。

朱巧容心中酸楚,有温热的液体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一滴,接着一滴,洇进那嫣红的衣裙之上,“我以为只要我体贴温柔,用心侍奉,总有一天,你会真心爱上我。只要能进入你的心里,哪怕只有一席之地也好。我也想与你吹花嚼蕊弄冰弦,赌书消得泼茶香。绣塌闲时,并吹红雨,雕栏曲处,同倚斜阳。”

朱巧容言及此处,忽而话锋一转,脸上也变得扭曲起来,“可是你呢,却从未打算过与我一起好好过日子!原本,我以为你只是单纯不喜欢我罢了,现在我明白了,你的心一直都在那个女人身上。”

“想同我和离?”朱巧容诡谲又悲戚地一笑,“你做梦!你既娶我了我,那我这辈子都是你的正妃!你永远也别想让那个女人进门!”

朱巧容越笑越疯狂,南宫珩的眼底渐渐浮现出了厌恶之色,他冷漠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给你些时日,让你好好想清楚。”

南宫珩随即又对无痕与无影说道,“王妃病了,需要静养,没我的准许,任何人都不许探视。”

朱巧容瞬间瞪大了眼睛,面如土色道,“南宫珩,你这是要囚禁我?皇后娘娘每隔几日便要召我进宫叙话,她若是见不到我,必会对你起疑心!你总不能关我一辈子!”

“你与其有心思在这里威胁我,不如自己好好想想。和离,对大家都好。”南宫珩不愿再听她多嗦一字,索性点了她的昏睡穴,命身后的无痕将其带下去看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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