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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一这天清早,吴嬷嬷给卢风院里送去了衣裳和首饰,顺便通知了一下明日要去知府府邸赴宴之事。

消息传开,顿时整个后院喜气洋洋,这是多大的体面。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得知府大人的青眼,只恨不得喧嚷得满扬州府都知道才好。

吴嬷嬷来到凌霄阁的时候,木棉正蹲在门口呕吐,木棉昨儿个发了低烧,好在下半夜凉了下去。

前半夜烧起来时,扶风便要去寻了太太找大夫来,被木棉和秋桐死死抱住了。木棉道:“不过就是个蜂子蛰了,还去劳动了太太,没的让姑娘少了脸。”

扶风哪里肯依,只道如是烧得厉害,怕是要不好。秋桐打了水一点点给木棉擦身子,又死拦着扶风,道:“姑娘,不是奴婢不让姑娘去,是实在没有这个例,丫头婆子没有看大夫的,若是病得厉害了,直接撵出去就是,看病的钱远远大过丫头的命的。”

扶风又气又急,对卢风更是恨上了。好在秋桐擦了两遍水,木棉就凉了下来。秋桐这才哄了扶风上床去睡。

早起时木棉难受,正在呕吐,吴嬷嬷走了进来,皱了眉头,道:“木棉姑娘今儿是怎么了?”

秋桐忙迎了出来,笑道:“吴嬷嬷来了,木棉姐姐她被蜂子蛰过会吐,吐完就好了,不碍事。”

吴嬷嬷才松了口气,在这后宅里 ,最怕的就是年轻小姑娘无事呕吐了。

木棉越发红肿的头脸,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是谁,此时也懒得应酬吴嬷嬷。吐了一通,舒畅了些,又转进耳房睡觉去了。

扶风听了吴嬷嬷的来意,又谢了吴嬷嬷亲自来通知,吴嬷嬷交代了明日出门的时辰,让扶风早起起来梳好妆要到榕青院让太太过目,没有问题了才能一道出门。

秋桐一边细细的记了。

吴嬷嬷交代完了正要出门,扶风又问道:“嬷嬷,昨儿个五姐姐被蜂子蛰了,明天若不能消肿,怎么出门?”

吴嬷嬷面上一僵,道:“五姑娘不去的,倒是无妨。”

扶风故作惊讶的道:“五姐姐不去?为何?就是怕脸上的肿没有消吗?”

吴嬷嬷笑道:“这个老奴不知道,太太吩咐的,不过三姑娘也不去。”

扶风故作恍然大悟,道:“多谢嬷嬷告知,也不知道我今日能不能去看看五姐姐,昨儿个肯定是被吓坏了。”

吴嬷嬷有些为难,道:“昨儿太太说了姑娘们不能出门的。”

扶风黯然,道:“那我稍后再去求求太太吧。”

吴嬷嬷想了想,道:“如若只是在屋子里,想必太太也不会生气,只是再不能去园子里了,出个什么事可没法交代。”

扶风脸上露出了微笑,一张精致小脸仿佛亮起光来,把吴嬷嬷照得怔了一怔。

“谢谢嬷嬷,我只是看看五姐姐好没有,并不会乱走,请嬷嬷放心。”扶风感激的说道。

吴嬷嬷回了神,心里一咯噔,这个六姑娘,长得也太像妖精了。自己在这大院,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竟被这丫头看得迷住了神。当下忙道了辞,转身回了榕青院。

扶风带着秋桐来到悦铎院子里的时候,卢风正和悦铎哭成一团。见到扶风进来,悦铎打起精神唤了一声:“妹妹怎么也来了。”

扶风看着卢风,哭得两眼通红,一脸的愧疚之色。悦铎圆圆小脸蛋已经突兀的凸出一大块,下嘴唇也翘了起来。

扶风看着卢风,心里恼怒,到底也无甚证据,只忍了又忍,露出一丝笑容,对悦铎道:“姐姐可好些了。”

悦铎抽泣着道:“不去模已是不疼了的,只是肿得难受。”

卢风听着悦铎的话,又哭起来,只道:“都怪我,若不是我,妹妹哪里用受了这罪。前几天我院子里春晓还说差点被蜂子蛰了,我一时竟没仔细问是在哪里遇到的。若是能多想一些,想必问清了也能免了这起子灾事。”

悦铎忙翻过去安慰卢风:“姐姐不必自责,这都是没法子的事情,况且我又不疼了。那花宴不去也罢,又不是什么好事。”

扶风看着卢风的唱念做打,竟把事情扯开了说,倒叫自己不好开口问。只是自己好歹在表演界模滚了几年,哪里分不清卢风是不是真心,有没有表演的成分。也罢,木已成舟,说什么又能有什么用。当下也懒得再看卢风表演,和悦铎说了几句话便辞了。

扶风转道来到玲珑院里,玲珑正在研究用青桃酿酒的方式,一篓子青桃放在门边。扶风看着玲珑拿着本书在看,就笑道:“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三姑娘居然要研究学问了。”

玲珑看到是扶风,面上就带了笑,手中的书册随手就扔在了桌子上。笑道:“你怎么过来了,太太昨儿个不是说不让出门,回头知道了又得拿你丫头做垡子。”

扶风嗤笑:“姐姐说的是真心话?”

玲珑哈哈大笑:“就你是鬼精灵!”

扶风与玲珑一向都对凌太太的手段和意图了解得很,在没有实现转化为价值之前,也不至于狠得罪了去,谁知道哪个丫头会有什么造化。

扶风坐下来后,玲珑给扶风切了牙桃肉,扶风不伸手去接,只张大了嘴巴等着,气得玲珑腾了一只手就往扶风背上拍去,“怎不去床上等着我来喂!”

扶风嘴里吃着桃肉,眼睛眯了又眯,根本不搭理玲珑的话,满足的哼哼:“好甜好甜!”

玲珑是又气又笑,咬牙切齿的道:“你这个活宝!”

扶风惬意的靠在玲珑的矮榻上,只等着玲珑喂自己吃桃肉,半晌不说话,只觉得和玲珑在一处,不说话也觉得浑身妥帖。

半晌,扶风轻声道:“前天卢风院子里的春晓差点儿被蜜蜂蛰了!”

玲珑正削着青桃,听到扶风的话,手上一顿。想想,干脆扔了手,叫丫鬟们收拾了,这才擦了手,轻声的道:“我已经猜到了。”

扶风有些难过,道:“真就值得这么拼命吗?我们一处长大,这份情还比不过那虚无缥缈的宴席?”

玲珑冷笑:“你把你自个儿的情看重了,人家可没把你放在眼里,昨儿个是木棉那丫头机警,不然今儿哭的怕是你。”

扶风长长的吐了口气,换了个话题:“未曾安排你去,可惜,只想着死生与你一道,倒也不枉这一生姐妹情。”

玲珑有些动容,轻声道:“你我不必一处,只消你好好活着,你我的情就还在。”

扶风心里大动,眼泪差点流出来,玲珑想必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此番话怕是拐着弯儿劝自己,若不是昨儿自己被木棉等声声唤着,怕是自己已存了去意。玲珑何曾不了解自己的性子,她一向是个眼睛清的,自己倒是比不上了。

玲珑见扶风替自己担忧,就故意道:“你也不必得意,哪里知道你去的就是好处,好歹我还能躲一时是一时呢。”

扶风斜着眼睛横玲珑,“姐姐嘴巴一时得不了爽快就是不舒服是不是?”

玲珑懒得搭理扶风,自个儿去寻了书看,扶风扯着脖子喊,“给我翻本游记!”

玲珑随手扔了一本,扶风靠在榻上,没翻几页就睡了过去。

玲珑见扶风睡着了,叹了口气,寻了张薄毯子给扶风小心的盖上了。看着榻上安安静静闭着眼睛的扶风,玲珑心里很是担忧。这丫头太过于重情,心又善,只怕日后要吃苦。又长了这般妖孽模样,若是有些能耐的人家还好,一般儿些的人家,怕是露个面儿便再护不住的。只是长成这个样子,哪里就能落到普通人家了,只盼着能得个好罢。

扶风与玲珑一处,自觉心里有靠,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天快黑才回了屋。

十二这天早上,卯时刚过,秋桐便摇醒了扶风,到底自小养成的点,起来倒是不费劲。

木棉顶着满头的包起来和秋桐伺候扶风沐浴洗漱,从头到脚细细洗了一遍,又擦干了头发。木棉半眯着眼睛就准备给扶风梳头,秋桐拦住了她,道:“我小时候跟着柳妈妈学了几年,姐姐让我试试吧,如不行,姐姐再梳。”

木棉把梳子递给了秋桐,秋桐熟练的给扶风分发,挽发,不到一炷香时间,便梳好了一个随云髻,又将后发自然垂了下去。看着有女子的娴静又不失清纯。

扶风很满意,木棉也觉得不错,秋桐就有些害羞,忙掩饰的去捡了落英缤纷的珠花随着发髻侧细细的簪上了,木棉又捡赤金凤尾玛瑙流苏小步摇给扶风簪上。秋桐就有些迟疑,道:“会不会太繁了?”

扶风道:“今日是去知府府邸,隆重些显得尊敬。”

秋桐羞道:“奴婢小见了。”

扶风就笑:“我这是有嬷嬷特意教导过,你不知道也是自然,有什么可臊的?”

秋桐听了,心里很是自在,姑娘待自己越发像木棉,这是认可了自己。秋桐心里开心,忙又细细给扶风扫了眉,双眉弯弯,根本不必用螺黛。只细细的抹了一层花露,又略微在脸颊上了一点点胭脂,看着喜气一些。大红的小嘴唇鲜艳得跟大丽花一般,秋桐看着就有些羡慕,轻轻沾了一点胭脂抹了一抹。道:“姑娘,奴婢的胭脂花粉都没地儿使,您长得太好看了。”

木棉听了与有荣焉,得意的道:“那是,我们个姑娘怕是整个大周朝最美的女子了。”

扶风听了就哈哈笑,说木棉大言不惭。

秋桐却很是赞同,连连点头。

木棉捧来了熏好香的衣裳,一件霞影玫瑰香衣,一条青烟紫的挑金银丝绣攒枝千叶海棠的拖地长裙。

衣裳着身的扶风看着更是美艳不可方物,婷婷少女身姿已经长成,眸含春水波流盼,香肌玉骨,媚眼桃腮,腰肢纤细,四肢纤长,一双狐狸眼眼尾上弯,明艳勾人。可偏偏又举止从容,端庄文静。

木棉服侍扶风穿好衣裳,又吃了一点糯米团子,以防肚饿。木棉脸肿不能出门,扶风这才扶了秋桐的手往榕青院方向走去。

榕青院里未风和卢风已经到了,未风身着一件浅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子和精致的锁骨,形容偏瘦,看着有弱不禁风飘飘欲仙的风情。卢风却穿了绛紫色长裙,明绣着富贵的牡丹,系了水绿色的丝绸腰带,看着纤腰不盈一握。倒是显得端庄娴静。

扶风一哂,想必卢风忘记了自己身份,端庄是端庄了,只怕不一定合凌太太的心意,凌太太要将她们价值转化为白花花的银子,要就是就美貌,如此打扮端庄有余妖媚不足。又不是哪家太太要相嫡妻,只怕是卢风心不在此,倒是个心比天高的。

三人才站了片刻,凌太太便到了,眼睛扫过未风和扶风,暗暗满意,看了一眼卢风时却皱起了眉头,道:“我一向以为你是个妥帖的,今儿穿得如此暗沉做什么。吴家的,你带二姑娘下去重新换衣裳,要快,莫要耽搁了时辰。”

卢风咬着唇,心里很是委屈,死死忍住了泪意,随着吴嬷嬷去换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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