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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九,是郑春秋与十一公主李邦媛大婚的日子。宫内宫外,热闹非凡。他着一身爵弁玄端的吉服,骑着高头大马进宫接迎公主,不失臣子的谦恭与庄重,亦不失新郎官的英姿与气度,只不过他那俊美的面庞,少了些笑颜,多了些冷戾。

届时,李邦媛也已于仪鸾殿拜别父皇母后,按照礼制,在重华门与自己的姐妹做最后的告别。不知为何,明明郑春秋就在门外迎她,她与这些姐妹的情谊也并不深厚,可就要踏出这道门了,她却还是感到些许伤感。

或许,她舍不得这个自己无忧无虑生活了十三年的宫殿,舍不得被父皇和母后捧在手心里的疼爱……

“时辰已到,乐声,起!宫门,开”

一时之间,乐鼓喧天,重华门大开,外头迎亲的队伍,举大宫灯,扬布旗,也响起了震天的锣鼓声。

李邦媛戴冠盖头,踩着红毡,由司仪司两位尚宫搀扶着,端重地走向了自己心念已久的郎君。

许是故意的,李令月姗姗来迟。在听到乐声的那一刻,她更是站在原地,并不步入人群之间。

看着远处喜气逼人的场景,望着那对新人,她突然有些恍惚。梦里她出嫁的时候,大概也是如此场景。只不过她现在是局外人,更加看得清局中景罢了。

她转身,意欲回撷芳殿。

三公主李静姝却看到了她的身影,紧步跟过去,叫住了她。

李令月闻声回头,忙向她施礼,唤了她一声“三姐”。

“来都来了,怎不过去?”李静姝笑着,温柔娴淑的样子,跟母后年轻时大概是一模一样的。

“是我来晚了。”李令月回道。

“你啊。”李静姝则是牵起她一只手,别有意味道:“这个时候有所回避,也好。他们两个终于成婚,你可以放心了。我看你最近心事重重的,都少到我那里走动呢。不如,今晚一起去母后那里用膳吧?”

“母后见我会心烦的。”李令月噙笑答。

“六妹,”李静姝不禁皱眉,一手抚在了她的臂弯,规劝道,“母后因你与曹贵妃走动而计气,你服个软便是。这都好几个月下去了,你还不肯低头么?”

这个时候的李静姝,是真心为李令月好,真心希望母女和睦的。为此,她劝李令月的话,自然也是发自肺腑。

“走!”她牵起李令月的手,又道,“这就跟我去见母后,跟她认个错。”

李令月则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拂开了她,轻声细语道:“还是不了……三姐,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六妹你……”李静姝还想劝她,她却已向她委身做辞。她无可奈何,唯有望着她的背影,好一声叹息。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她放弃了。

是夜,凤藻宫那面来了一位宫人传话,要李令月前去与天子皇后一同用膳。

既然凤藻宫有令,天子也在,李令月自没有不去的道理。

她赶到凤藻宫时,李静姝也在。她一看便知,这顿团圆饭,正是她这个三姐一手促成。

落座不久,天子李便面若含笑道:“月儿,听说你因为一点小事惹你母后生气了?还不跟她赔个不是?”

李令月没有想到,就连日理万机的父皇,不问来龙去脉,也要做这和事佬。她想了想,忙起身走到殿中央,对着中堂上端正而坐的郑皇后拜了拜道:“母后,儿臣知错了。那日儿臣出言无状,触怒了母后,望母后原宥,莫再与儿臣计气。”

父皇都发话了,她不能违逆。

“罢了!用膳吧。”郑皇后示意她坐下,面容里却不见半点温慈。

李令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待到天子皇后执箸,她和李静姝也就开膳了。

李静姝一直在找话题,活跃一家人之间的气氛。李令月不是个呆板的,偶尔也会有所回应,做得和寻常无异至少,于天子李看来,她跟李静姝、李邦媛一样,都是他所疼爱的公主。

正吃在兴头上,外边有宫人来报,说“战场上有捷报传回”。

许是近来收到了不少捷报,天子李并不意外。他甚至高兴地做吩咐,“直接呈过来。”

看过捷报,他更是眉开眼笑,合不拢嘴。

“陛下,那平阳侯又打胜仗了?”郑皇后自也高兴不已。

“可不是吗?”李道,“孤王就知道,这个平阳侯是个可塑之才!还有他那个儿子,刘恭,”说着他指了指手中捷报,目光里充满了赞许之色,“一气拿下西戎六座城池。六座城池啊!了不得。”

听得这样的话,李令月暗自高兴不已,想了想道:“儿臣听闻,这平阳小侯年纪不大,此番也是他头一次上战场,竟能立下如此战功?”

李将捷报交给身后随侍,一手捋了捋胡须,笑道:“正所谓少年有成,后生可畏。这讲的,就是平阳小侯这样的天纵之才吧!”

“儿臣倒也听人说过,这平阳小侯能文善武,幼时便与那些个纨绔子弟大有不同。”说这话的,竟是李静姝!

李令月抬眸看她,不无诧异道:“三姐也听说过平阳小侯?”

“是啊。”李静姝温柔地笑了笑,张了张嘴,却似有未说完的故事。

“平阳侯这个儿子,倒是声名远播!就连孤王的两个公主都听闻过。”李发笑道,“待到他们父子打了胜仗回来,孤王倒要见上一见。”

若非那个梦,李令月现在这个年纪,可不知什么平阳小侯!那么,三姐是如何知道的?

“幼时的平阳小侯,儿臣倒见过一次。”李静姝忍俊不禁,终于月兑口而出。

“姝儿一年到头也出不了几次宫门,却如何得见这外臣子弟?”李不无疑惑问。

郑皇后的脸色,则是有些不好看。

李静姝却视而不见,当说笑话一般吐露道:“父皇可还记得,十岁那年,儿臣借着出宫探望外祖母的机会,曾带媛儿偷溜至城外郊野耍玩?”

李想了想,随即模着青黑的胡须发笑道:“记得记得。孤王记得,那次你回来,可被你母后罚得不轻。”

郑皇后就知道,李静姝要说的是那天的事儿。她最引以为傲的女儿,做的最出格的事,就是那一件了。

时过境迁,不提还好,一提,她还能想起因为那件事自己是如何被后宫非议“皇后无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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