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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施肯定不愿意,这一点郑旦心里很清楚。

文种听及此话倒是不生气,笑了笑,道:“如今国之将破,但凡有点儿心的人都不会为了一己私情误了整个国家。皮之不存,毛将附焉?我看东施姑娘是个明理的,她不会不答应。”

郑旦走在前面,低着头咬了咬唇。正因为她很了解东施,所以她知道她不会为了做大王的侍妾放弃母亲和心仪的男子。

可她也知晓,若是在家国道义面前,以东施的性子,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自己的私情。

只有一个名额了。现在正去见西施。若是西施能入他们的眼,她便是第十一个了。

郑旦捏着捆柴的绳子,垂着眼睑泫然欲泣。

一行三人在郑旦的带领下很快下了山。下了山便是一座桥,过桥只见一座低矮的院子,院子里面晾着各色的纱。

施夷光坐在院子旁边,背着院门,雕着木偶。施夷华光着尻子趴在一旁,撑着小脑袋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姐姐给自己做小人。

郑旦走到西施家院门口,看着背对着院门的施夷光。一身白色轻纱,柔软的头发披在身后扎成一股。素衣黑发,简单极了。

郑旦舒了一口气,幸而没有装扮过哪怕一点儿半点儿。

“西施。”郑旦唤道。

施夷光早便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这会儿听到郑旦叫唤自己,这才回过头,正‘嗯’了一声应话,目光便落在郑旦旁边跟着的,年轻男子身上。

若是没有三世的记忆,她肯定记不起这是当初她在河边救上来的人。更忘了此人姓谁名谁。

再死一次活过来带着三世的记忆。她怎么会忘记这张如琢如玉的脸,怎么会忘记这个身姿挺拔如松的人。曾经许她归来十里红妆相聘的人,曾经对她笑语晏晏又带她走向毁灭的人。

施夷光捏紧手里的雕刀。思绪千转之间已经看向了郑旦,道:“郑旦妹妹有何事?”

郑旦看着施夷光的脸,明明丝毫粉黛未施,偏偏依旧炫目夺人。她不禁有些自惭形秽。

“是东施姐姐让我带他们过来的。”郑旦往旁边让了让,露出后面的文种与范蠡。

施夷光看向文种与范蠡,目光已经恢复澄澈清明,疑惑地道:“两位是?”

范蠡呆呆地看着施夷光,忘了言语。

文种没注意范蠡,只看着施夷光,见她神色淡然,既没有那东施的推拒,也没有这郑旦的忸怩。目光虽澄澈,却带着难有的沉静。见之十分满意。于是语气愈发慈蔼,道:“在下是越国大夫文种,敢问姑娘何名。”

“秉文。”

施夷光还没有来得及回应,旁边的范蠡已经开了口。他直直地盯着她那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

施夷光看向范蠡,面上无波。只带着疑惑。

“秉文,真的是你!”范蠡面色一开始淡漠如斯,当看到施夷光的一刹,先是疑惑,然后呆愣。到如今确定之后的欣喜不已。

真的是你啊。

这么多年了。范蠡感觉自己死去的心在见到她的一瞬,又慢慢的活了起来。

施夷光本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告诉对方认错人了。可对方至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她,直接就判定了她是当初救他的人。

只见过一面,这么多年之后,还能一眼认出。施夷光不禁怀疑对方也有跟自己一般的记忆。

“你是?”施夷光迟疑地开口,她看着范蠡,目光带着难以察觉的审视。

范蠡闻言,不由得上前一步,看向施夷光的目光欣喜难抑:“是我,当年你在河边救过的人。”在他看来,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不能记住是很正常的,于是又道:“在大约十二年前的冬日,楚国宛地,你可还记得救过一个落水的人?”

施夷光认真地看着范蠡的模样,偏着头,似乎真的在回忆当年的事。

思绪不禁飘远。

施夷光看着范蠡希冀的目光,明亮而专情地盯着自己。没有重生过,没有一丝记忆,就那么一眼便能将自己记得这般深。若还为了自己一直过了而立将近如今不惑之年还没有娶妻,那也是一番深情了。

第一世他是不是如此呢?时间太久,施夷光已经有些忘了第一世他的模样,忘了第一世他和自己的相处。只记得,那一世他许了自己十里红妆。

可谁能想到后来,说沉江就沉江呢。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想到第一世自己还为了这个男人赴汤蹈火,为了帮他完成复国灭敌的大任牺牲了自己最美的年华和生命。

第二世也遇到了个许自己一生一世的熊章,爱你的时候也是深情得不得了。可谁又能想到,后来会任由自己在战场上被千刀万砍死得梆硬呢。

说起来也不是他们的错,只是他们都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道义。为家为国,一个女子的性命算什么。

这个时代太多如此的人了。自己坚持的道义凌驾与一切之上。

如范蠡;如熊章。

又如要离;如干将;如子路。

刺庆忌的要离,用苦肉计迷惑庆忌,杀了自己深爱的妻子。因为在他看来,国家的安定和百姓的幸福大于妻子的姓名。事成之后自杀。

干将为了铸剑,将自己妻子投入火炉。在他看来,剑道比妻子和他的姓名更重要。

子路跟人交战时冠缨被击落,他便放下剑去捡冠,道:君子死,冠不免。于是在他放下剑捡冠的时候被人砍成肉泥。在他看来,礼仪甚至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

他们错了吗?谁又说得清对错呢。不过每个人所坚持的,所信仰的,不同罢了。

施夷光看着范蠡的眼睛,思绪纷飞,一瞬间看了进去。

活了这么久,她也没什么好责怪的呢。更提不上复仇。所以,这一世,就做擦肩而过的路人罢。

就不要来招惹自己了。

文种在一旁,脸色奇怪地看看范蠡,又看看施夷光。他明明记得当年救少伯的,是个男子啊。

看着面前少女面色沉静又略微思索的模样,许久都不曾开口,于是忍不住提醒。范蠡声音小了小,补充道:“当年你救下我之后,说乃是越国苎萝村人。要我来找你,向我索恩。让我,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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