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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梅林与大兴城(4)

远山飘来两缕冷香,麓扬认识这味道,四面探勘而去,只见不远处的绿竹上站在两个青衣人,不过瞬间便若两缕暝烟,消失在他的眼前。

“陵儿。”他喃喃道。

挫败的跌落在地,李航新悲凉的扬起头:“她还未看我名满天下成为千古一帝。”

白畅的双眸也落在那边广陵的身上,四面风动花落,有人踏着送香的春风而来,环环而起的究竟是花雨,还是那二人肆意飞舞的衣角。

李航新只觉得四面阵阵冷香袭来,倾世的容颜落入池水的表面,二人的倒影引来了池中团团簇簇的锦鲤,水纹涌现,二人的倒影在水纹之中彻底破碎。

“你们为何会来?”李航新盯着那方惊若天边傲龙的淇道:“若水的时间快要到了,你们是来救她的?”

“当日在杭州我便和你说过,那种药只能保她一段时间的性命,并不能叫她延年益寿,当时你也是答应的,如今时间一到就是大罗金仙也留不住她。”广陵和淇并未带着双剑,淇手间紧握着那只艳红血锈的玉萧。

麓扬的目光落在那玉萧之上,白畅同他说过,广陵和淇手上的那柄玉萧剑可以堪称世间奇宝。

玉萧草本就难得,加上萧中剑这种难得的兵器,便是奇上加奇。

李航新面上的坦然渐渐变得狰狞:“那他是怎么活过来了的?”

“你可以和她血脉相连吗?”广陵冷声问道。

李航新低下头:“我没有化灵的功力。”

“并不需要化灵的功力。”她眉眼之中带着几分凌厉:“只要有同生共死的心便可,你可明白?”

李航新终究摇晃的站起身,浑身带都在天子不可磨灭的傲气:“我不能。”

“我爱她,希望她可以活下来,但是……我并没有和她同生共死的勇气,也没有随她而去的力量,我是天子,李氏王朝才刚刚存留下来,我不能随她而去。她也并不希望。”他指着广陵道:“我不能像你们一样,为了彼此而活。”

淇也笑道:“陵儿并没有为我而活,只是分开实在是太心伤了,所以才会血脉相连,至死不渝。天下有难,她必然以大义当先。又怎么会是为我而活的人呢?莫要看事情只看到表面,还是深刻的去想为好,你如今的几项举动都叫民心惶惶,我们今日连着梅林和先知阁一同过来,便是要给你提个醒。”他语调轻缓却有不可违背的威严在其中。

“李家江山并非仅有你一个人,所以……既然落了位置,便不要再想那些阴诡的招数了。不然,我们联合将你从王位上拖下,也并非难事。”

“怎么?你叶寒也对这个位置感兴趣了?”李航新笑的讽刺:“还是说你们当中谁对这个位置……”

“李长吉。”广陵淡淡的将那名字念出,眼看着李航新面色急转苍白。

“你说谁?”

白畅拉着麓扬往后退了一步,似是有些畏惧面前李航新的模样。

“你怎么了?”麓扬扶住他的手臂,只见白畅面上惊恐万分,半颤抖着声音道:“一样的。”

“什么一样?”他似是不能窥破白畅面上的惊慌,细细探去,只感觉那人的浑身的真气都泛着虚乏,他将自己的真气灌了过去。

见那人面色泛红之后才收手,立刻焦急的问:“怎么一样?”

“当年杨泰杀我爹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他闭上双眸,侧过头去,似是被噩梦彻底缠绕着,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麓扬望着那方的广陵和淇,拉着白畅转身往宫墙外飞去。

墨寻等人正在城外的街市上玩闹,只见天边飞过的黄衫人和白衣人,怀瑾最先认出他们二人。

“你看是麓扬和沁儿。”

“要去看看吗?”他与白畅也有许久未见,便带着怀瑾往二人飞过的地方而去。

未曾料到他们二人竟然去的是王府旧址。

白畅将面上的假面去了下来,只见他额间的冷汗已经密密麻麻,望着平溪王府四个字,心中酸涩之意一如往昔。

“沁儿。”麓扬轻唤他的名字。

“麓扬,你可曾想过你的父母是谁?”他问的坦然。麓扬也未有分毫的犹豫,直接开口道“未曾。”

“为何?你不想知道你是从何处而来的吗?”

“知道了又如何?说不准还不如不知道来的快活。”他低下头,随着白畅一起往那荒凉的王府而去:“和你们走了依着一路,旁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知道的越少,人便越是欢乐,至少这一点我多少明白。”

麓扬的目光落在那颗梨子树上,若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如今的白畅,不对是昔年的杨麓,早已是名扬天下的少将军。

“我娘告诉我,不要怨恨,不要想着报仇,我不应该活在痛苦之中。”白畅推开一扇厢房的门:“这么多年,我也一直都听着这句话,如果不是因为杨泰练了万物归元之法,我是断然不会再和他见面,更不要说杀了他这种事情。”

“你娘亲一定可以理解的,所以……你莫要自责。”

“我很少会想起他们两个,也很少会想起从前的事情,有段时间我以为我已经将杨麓的所有一切都忘记了。”

麓扬捏着他的肩头:“今日……”

“可我今天发现,根本就忘不了的,无论我再怎么压抑着不想起,我依旧忘不掉那些事情,灭门的时候,我就在这里躲着,看尽一些,看到了父亲被剖尸的模样,还看到了很多,很多,,很残忍的事情。”

“娘亲说,我不能怨恨,因为怨恨没有意义,哪怕我把仇人千刀万剐,从前的日子,从前的人,也全都回不来了。”行到梨树前,他轻轻的折下那干枯的梨枝:“我知道,我都知道。”

“所以我想着,从前的那些我保护不得,那如今总该有能力保护了,你也好,挽阳也好,你们都在我在这世上仅剩不多的亲人。这一路走下来,我发现,当一切真的发生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所谓保护的能力,大厦忽倾,江水滔滔,我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如何去救旁人。”

“所以,每次遇上事情,你便选择牺牲自己?”

“算是吧。”

“你误会你娘亲的话了。”麓扬轻笑起来,将他手中的梨枝夺过,将其埋在那颗梨树边,这样细细的挖着黄土,无奈诉说:“她并不是希望你成为和她一样的人。她从未希望你能够大爱无疆,反观,她希望你去活自己的日子,哪怕平凡一些,哪怕毫无名声,她总归是希望你能活的自私一些。你不要成为第二个她,才对。”

“成为第二个她……”白畅眉眼含笑:“你这种说法倒是新鲜的很。”

“不是新鲜,而是当真。”麓扬望着偌大的王府问道:“你从小就长在这里?”

“是啊。那边那件就是我的屋子,过了院子,那间就是墨寻他们的屋子,我们小时候就在院子里面闹着长大的。”说完,他收敛了眉眼:“算了,咱们回去吧。”

“回去哪里?”

“梅林啊,你不需要我回去吗?”他方才的苍白消失在一面笑意之中。

他不会去想念,但是时而想起的东西又足够将他拉入炼狱。

娘,爹,你们说风波可有消停的一日,若是有的话,我要留在什么地方为好?

若是没有,我与麓扬又要面对什么样的现实?而那些现实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要如何自救?

算了,现实不想了,毕竟那都是今天之后的事情。

但,若真的有一日,我和麓扬面对无法阻拦的事情,爹娘,你们在天之灵,就保佑我们吧。或者至少保佑麓扬不会被卷入伤心之中。

我知道这很难,儿子任性的请求,在你们死后都没有停止过,所以……请你们继续偏爱我吧。

“回去了,在梅林给你父母立个牌位吧,后山也有地界。”麓扬望着四面的厢房:“这里可还留有你父母的衣裳?若是有的话,咱们在梅林可以建个衣冠冢如何?”

“在梅林立杨家的牌位吗?”白畅微微摇头:“你就不怕被人找了麻烦?过段时日就是武林大会,你可千万不要给自己找事儿啊。”

“不写不就好了,你我知道是谁的坟墓就可。这样总不会给我和梅林添麻烦了。听你话里的意思……这里应该是有你爹娘的衣裳了?走吧,取上一些带走。”

白畅连忙拉住他:“没有了,坟墓不用了,牌位你若是愿意让我供奉的话,已经是最大的恩惠。”

“别这么见外。可好?”麓扬颇为无奈的开口:“这都多久了,你这么见外,真是……”他烦躁的往后退了一步:“我不知道那些事情的时候,你对我倒是更亲近一些,如今是怎么了,这么生分。”

白畅将燕莲扇夺回:“我都将身家性命全数交到你手里,你居然还说我和你生分?麓扬,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脑子?”

麓扬叹然:“你总有道理。”

门外而来的墨寻望着正在梨树前斗嘴的二人,无奈的摇头:“你们二人何日能不吵也算是祖上积德了。”

“哦?你如何在此处?”他瞧见怀瑾立刻眉眼笑若星辰,寒星光泽:“怀瑾。”

“杨麓啊。”怀瑾将手中的糖葫芦递过去两串:“给你们的,方才墨寻在街上给我买的。我们一起吃。”

瞧着他依旧是孩子的语调,颇为心疼的揉着孩子的额角:“好,一起吃。”

“陵儿和淇过来大兴城,大家在竹门都坐不住,便全都过来了,方才在街上看到你们二人,所以就追着过来了。”他走上前看着白畅的眉眼:“怎么突然想起来回来这里了?”

“突然想起来,出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所以,免不得有些挂念,正巧我们也没有什么事情,所以就过来了。”

“沁儿。”墨寻无奈道:“你每次说谎,我都能看明白。”

被戳穿后,他也并不着急,只是懒散的笑了笑:“功力不减当年啊。”

“淇也在,晚些时候,让他帮你看看身子,一段时间不见,你倒是又清减了。”墨寻的目光落在麓扬身上:“可是你们梅林的伙食不好?”

“不好不好,陵儿说了,梅林的饭菜最是难吃。”怀瑾拉着麓扬的衣袖道:“麓扬,你都是门主了,为什么做些好吃的呢?你看沁儿都瘦了。”

“要叫哥哥。”白畅打断他的话语:“小时候不是说好了吗?我背书赢过你,你就要一辈子都叫我哥哥。”

“那不算,那不算。”

又是一阵喧闹。

最终白畅还是跟着麓扬往梅林去了,并未去见竹门的其他人。

“只是转这么一圈就回去了,当真是无趣。”白畅道:“距离武林大会还有一段时间,咱们在各处云游一番怎么样?”他指着不远处的云喜山道:“听说那山上有仙鹤停留,我还鲜少见过仙鹤,去看两眼如何?”

“好。”麓扬眉眼之间多了几分欢喜:“我还未曾见过仙鹤。”

“听闻那山上常有仙人出没,正值暖花开的时节,你和我若是有命说不准真的能见上那仙人一面。”

“见上那仙人一面,怎么你还有什么愿望要让他实现的吗?”

“愿望?”白畅嬉笑起来:“自然是没有愿望,倒是你,你可有什么愿望。”

麓扬驾马徐行,面上尽是青云般轻巧的温和:“倒是有一个。”

“说来听听。”

“这个……是说给仙人听的,你就不要听了。”

“哎?事在人为,说不准我就比那仙人要管用,你说所看,若是我能实现,我定会帮你实现。”

“细水长流,百岁无忧。”麓扬开口。

“嗯?”他颇为不解的看着面前的青年:“这是意思?”

“就是希望今后你和我的日子,再无波澜痛苦,平静便好。”

“那挽阳呢?”

“他还年轻有的是历练,那竹门的几个孩子不是看上他了嘛,将来这江湖的篇章,谁知道要怎么谱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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