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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侯爷打脸宝典(十七)

您的订阅率没有过半, L-007开启了12个小时的防盗指令  慕成尧似笑非笑替方氏扶住有些歪斜的发簪,低头沉思片刻又续道:“至于他同安王府联姻之事……听说那安王府的小郡主性子娇纵张扬,从不屑正眼看待京中负有盛名的名流世家子弟。娘看看, 如今的慕君尧身子已经坏了,还有什么家底能比得过这些身体康健、仪表堂堂的世家子?”

方氏破涕为笑:“你这孩子的月复中尽是这些歪理,”她使唤屋里的丫鬟将慕成尧推出门外, “你爹即刻回府,你务必仔细着点, 别被那灾星抢了风头。”

谢嫣在新院子里也没闲着,她初跟随慕君尧一同回府,对府内侍女小厮的品性一无所知, 不会轻易让他们侍奉。

好在他们还带回来一个王香,这姑娘心眼不坏就是整日爱做飞上枝头的美梦, 让人偶尔有点啼笑皆非。

这处院落较为偏僻, 却还有个雅致的名字,唤作“馥梅苑”。

馥梅苑里的陈设简单, 除了博古架、紫檀木桌和拔步床外再无别的摆件, 故而洒扫起来并不费神。

不大的院子正中还凿了口井, 谢嫣寻来木桶,放绳子打上两桶干净的井水,又踮脚取下博古架上积了层薄灰的鸡毛掸子,分给王香一根, 两个人脚不沾地地忙活起来。

灰尘在夕阳的投射下仿佛镀了层金灿灿的光, 这团浮动的金光无声笼罩在被擦拭一新的拔步床上, 照得拔步床熠熠生辉。

谢嫣不经意间被漫天飞舞的粉尘呛得咳嗽不止,她掸了掸鸡毛上的灰正要弯腰继续打扫,手背却被人轻轻拢住。

慕君尧已换上管家送来的锦袍,轻软料子上的纹饰栩栩如生,他温润如玉的侧脸逆着光,矜淡的眸子一瞬不瞬瞧她,以命令的语气启唇道:“你歇会儿,我来。”

她的手在他轻缓语调中不受控制地松开,竹质的手柄瞬间落入他的掌心,他修长的五指稳稳接住,这画面宛如一颗星辰坠入海洋,斑驳金色被温凉海水层层叠叠淹没起来,美好得令谢嫣顿时有些窒息。

她下意识跳起来伸手去抢:“大少爷的身子还需将养,触到这些尘土只怕会催发旧疾,还是让奴婢……”

慕君尧抬高了手中的掸子,她心不在焉一个不察撞上去,发髻上做工粗糙的木簪直直磕到慕君尧的颌角。

这番冲劲对于身子单薄的慕君尧而言显然有些过大,他没站稳脚跟前还虚虚托了一把谢嫣的腰,这下连人带谢嫣失去依仗地向后急速倒去,多亏后面还有一张床榻垫背,否则慕君尧定被她撞得半天起不来。

谢嫣一头扎进慕君尧的胸口,随着他一声沉沉的闷哼,木簪不堪重负终于断成令人叹惋的两截,她满头发丝滑落下来,如夜幕上浩瀚的星河,迢迢铺了满床。

慕君尧一张脸枕在她如云发丝里,目光旖旎迷离,下巴中央处一点通红,他的手臂牢牢抱住谢嫣的腰,手心灼热的温度隔着衣料烙上她的肌肤。

两人所着皆是薄衣,眼下挨得又这般近,谢嫣甚至能听见他左胸处掷地有声的心跳。

身后蓦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惊叫,他们之间那点不可言传的气氛霎时一扫而空,谢嫣被这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拉回思绪,她毫不拖泥带水地爬起来,还扶了慕君尧一把。

身后的王香双目圆瞪:“嫣红你趴在少爷的身上做什么”

谢嫣装傻充愣不予理睬,惶恐不安地望向慕君尧,急切询问道:“少爷可是被奴婢撞伤了?”

“无碍,”慕君尧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领口,眼神示意她坐下休息,自己则拿起抹布和掸子细致地擦过每一处落满脏污的角落,“自出田庄以来,嫣儿你一直为我操心,如今回了太师府,府内粗使仆从众多,凡事不需亲为,好好休养便是。”

慕君尧如此坚持,谢嫣也不好推月兑。王香心中憋了话,干活时闷闷不乐,不曾开口理会她。

前院的嬷嬷传话请他们去正厅用膳时,天边的晚霞也收尽了朱光,谢嫣低首侍立于慕君尧身后,规规矩矩抬步入内。

厅内的楹联边摆放着高大绿植,身形丰硕的慕太师相貌生得粗犷豪迈,紫棠色面皮上嵌了对铮铮虎目,看上去不大像文官,倒很有几分武将的风姿。

慕君尧疾趋至正厅,拂袖叩首行了个大礼,“不孝子拜见父亲,望父亲四季康泰,岁岁长安。”

慕太师眼瞅着足边许久未见的长子,虎目一眨竟泛下几滴泪水,哽咽道:“我儿……我儿终于回来了……”

谢嫣潸然泪下看着这对“父慈子孝”的世家父子,心中却对此视如蔽屣。若不是她明白其中关节,只怕也同那些不知人情世故的下人一般,被慕太师的虚情假意蒙骗了去。

如果慕太师对待慕君尧还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亲情,也不会轻易听信方氏的枕头风将他送去田庄由他自生自灭,更不会在这一年内对他不闻不问,甚至把原本属于慕君尧的官职私自拱手相送给慕成尧。

觥筹交错与玉盘珍馐亦不能掩盖慕君尧和慕太师之间的貌合神离,主子用膳只用一个婆子伺候布菜,其余的丫鬟都候在正厅外待命。

谢嫣不认得这些脸生的姑娘,和她们也谈不到一起,她们彼此间都熟稔至斯,在外候着无事可做,不知是哪个带的头,细声细语嗑起主子们的闲话,无故令她的双耳也受了一回熏陶。

“昨儿个我听我们姨娘和太太说起二少爷的婚事,二少爷再过几月就是弱冠年纪,这婚事都要上着点心,不过说了几家,太太都不太满意。”

“哪能满意,大少爷指月复为婚的未婚妻可是安王府的郡主,二少爷既是嫡子的身份又有官职傍身,随便娶个官家女子都算吃亏,莫说太太,便是我也是不依的。”

“嗤,你不依什么不依,二少爷娶不到妻难不成还能抬你做姨娘?贪心不足蛇吞象,仔细被太太一顿板子发卖出府!”

据谢嫣所知,慕成尧一早就生了夺妻的心思,男人一辈子最不能容忍两样东西被染指,一是妻妾二是江山。

夺人江山灭人官路是打脸,染指妻妾则是蹬鼻子上脸。

慕成尧是何等自负、何等居心叵测的伪君子,在他眼里就没有人伦道义这四个字,只要有能让慕君尧一蹶不振的法子,无论后果,他绝不放弃尝试。

饭食用完,谢嫣跟着厨房里的婆妇进去收拾,太师接过方氏递到手里的香片,捻起瓷盖呷一口茶,温和慈祥地看着慕君尧,意味深长道:“今日与安亲王议事,他得知你已回京的消息特意向为父打探了你的事……君尧,你已到了成婚的时候,可有什么话要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君尧的亲事但凭父亲大人做主。”慕君尧面容一派波澜不惊,像是对太师接下来的话早有准备,他眼风甚至扫了谢嫣一眼,目光中蕴含的沉思不言而喻。

谢嫣目睹这一幕,心头隐隐有了某种不详的预感。若是太师应允慕君尧的亲事,必不会如此反问他。他如此态度,分明是……

仿佛是为了佐证她所想不假,慕太师清了清嗓子,闭目养神须臾再次开口:“你染过瘟疫,安亲王担忧你这旧疾会过给郡主伤了她的身子,便有些犹豫。但为使太师府与安王府不生嫌隙,决定让你二弟娶小郡主为妻……君尧,你可有异议?”

不知为何,听到父亲开口说这等诛心的话,慕君尧心中竟有种令他自己都感到匪夷所思的解月兑。

他唇角不自觉带了一抹轻松惬意,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口吻平淡如旧:“二弟乃人中龙凤,郡主若另择你为婿,不失为良配,愚兄退位让贤也无可厚非。”

慕君尧脸侧的进度条再度浮起,15%的蓝色进度条此刻变成了红色。

系统:“提醒宿主,进度条如果增长持续停滞,宿主本次任务将以失败告终。您会面临系统崩溃的危险,请您做好必要的准备,尽快完成任务。”

谢嫣抓住重点:“……系统崩溃有什么危险?”

“系统故障可能会导致宿主原始灵魂灰飞烟灭,请您认真对待本次任务。罚抄合同还是灵魂毁灭,希望您做好选择。”

谢嫣猝不及防:“……知道了。”天天把罚抄合同一百遍挂在嘴上,L-007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吧……

那头慕君尧心胸如此宽阔令方氏有些心生疑窦,寻常人被夺妻都是杀红了眼,何况安王府郡主身份金贵,他怎可这般洒月兑?

方氏很不是滋味,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心生一计:“既然郡主早晚都是要进我们府的,不妨请郡主来府上小住几日,也好同成儿相熟,省得日后又牵扯到大少爷,引出些与弟媳有恙的闲言碎语……”

谢嫣事先曾做了调查,这个世界对男女大防看得并不严重,定亲男女相互拜访不会招来什么风言风语,这也是方氏大言不惭的缘由。

观花街一瞥使得云碧水对慕君尧动了芳心,女追男隔层纱,原世界里慕君尧单相思的局面目前已被谢嫣打破,若云碧水能来太师府,她从中牵线搭桥则更为便利。

慕太师反复推敲后十分认可方氏出的主意,骤然换了夫君哪怕是郡主也不能很快接受,请她来府上小住一方面撮合她与成儿,另一方面还能让长子彻彻底底死心,何乐而不为?

他们这些工作人员,生前生后不允许有任何婚史,曾经隔壁部门的一个姑娘违规带着记忆执行心上人的任务,差点导致系统彻底报废。

为了引以为戒,总部在转正职员之前都需要通过反复确认和培训。

然而在今夜,单身两辈子的谢嫣破天荒被她的攻略对象夺去初吻,要消化这个对她不亚于晴天霹雳的意外,着实十分有难度。

她内心对着L-007呐喊:“说好的对原女主一往情深呢?说好的对云碧水痴心不改呢?你确定你芯片里下载的资料是正版?!”

系统:“哦。”

“你这种态度是几个意思?难道又要罚我抄两百遍合同!”

系统嫌弃地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唏嘘,操着一口电子音嘲笑道:“这并不是主要矛盾。暧·昧环境容易催使感情白热化,通常我们形容这种情形为肾上腺激素激增或是荷尔蒙分泌旺盛……”

谢嫣的脸眼看已经黑到不能再黑,系统也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一举摧垮她的心理防线:“通俗点来说,就是攻略对象对宿主产生了男女之情。”

谢嫣脑子一片空白,护城河边喧嚣人声激得她耳膜瑟瑟作响,慕君尧依旧与她气息相渡唇齿纠缠,她震惊得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撮合不了男二和原女主,是不是就代表任务失败?”

系统有种敲开谢嫣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玩意的冲动,它忍下这口诡异的怒气,极艰难地反问她:“宿主,我们这是什么系统?”

“男二……扶正系统。”

“既然攻略对象是男二,宿主首要做的就是扶正男二,而原女主作为主角会按照剧情发展与男二再续前缘。完成任务后,宿主的存在可能会被抹杀或淡化,但之后的一切都与月兑离世界的宿主再无关系了。”

无论慕君尧对她是什么心思,一旦谢嫣完成任务月兑离这个世界,他会成为代替原男主稳定世界秩序的存在。

而此后,慕君尧将再和她毫无瓜葛。

或许以后提起她,慕君尧恐怕不记得他曾与一个侍女赏玩过中秋夜的护城河。

明明这样两清的结局对于谢嫣而言是解月兑,可是心口仿佛被人拿走了什么,空落落让她感到落寞孤寂。

沸腾热血陡然从头顶降下来,谢嫣红润的双颊慢慢褪色,等到慕君尧松开她,她的双目已然恢复澄明。

他耳根通红,提笔不知在河灯上写了什么,向一旁的摊贩讨了个火折子,火焰在晚风中轻颤又无声无息缠·绵地舌忝上蜡烛的烛心。

慕君尧拿过她的河灯,扭头瞧她:“想要写什么?”

谢嫣没有什么兴致却又怕他看出端倪,定定注视桥下被风撩得泛起涟漪的湖水强颜欢笑道:“少爷便替奴婢题个‘岁岁有今朝’罢。”

他嘴角上扬神情宠溺:“好。”

承载着他们二人心思的河灯穿过各式各样的河灯荡荡悠悠飘向远处,两盏河灯分分合合不停交错又不停相离,最终驶往何地却也无人知晓。

回到太师府将近酉时,今日之事令慕成尧身心俱疲大约他早已睡下。

谢嫣收拾好慕君尧的床榻正要打水给他洗漱,他却止住她的动作。

他自行打来热水,候在外屋的王香满脸都写满不可思议。

唤王香免了守夜,慕君尧双手一合掩好隔扇。

谢嫣被他这番无头无脑的行径震得几乎闪了舌头,她盯住慕君尧走过来的身影狠狠咽下一口口水。

这……这这是要霸王硬上弓?!

慕君尧绕过紫檀桌案,从一旁的铜匜里拿出干净的汗巾,仔仔细细替她擦净脸颊和双手。

“以前一直是嫣儿你前后服侍,今次不妨由我代劳。”

她双手被包裹在洗得雪白的汗巾里,隔着一层棉布,她能感觉到慕君尧掌心炙热的温度,这样滚烫的温度烙得她思绪飘忽,甚至闪过一刹那的动摇。

“警示宿主!警示宿主!请勿崩人设!”

系统生生拽回她纷杂遐思,谢嫣条件反射面上顿时现出挣扎之色:“嫣红只是少爷的侍女,少爷如此是折煞奴婢……”

“奴婢不知今夜少爷所作所为到底是何意,但奴婢身份卑微低贱,从前只敢偷偷将少爷放在心头以后也只会这样。少爷若是因为救命之恩而要屈尊,那奴婢同大少爷房中的通房丫头有什么区别?”

谢嫣愤愤推开慕君尧,他乍然受了她冷待眉间瞬间划过一丝茫然,脸上的神色黯然若失。

她却不给他片刻解释的机会,抬手拉开红漆斑驳的隔扇,屋外皑如白雪的月光稀稀落落照进屋内,瞧着更添寒意。

“奴婢尚在闺中爹便教导何谓恩惠德施,奴婢救下少爷不是恩情而是奴婢分内之事。若论恩德,奴婢这一条命还是少爷赏赐的,少爷身份高贵莫再以身尝恩,奴婢不需要少爷的施舍。”

她不是云碧水,存在于这个世界本就不合理。如果因为她的关系使原女主对慕君尧的感情迟迟没有进展,按照系统的规定只能被视为任务失败。

谢嫣头也不回出了慕君尧房门,方转出门外,她立刻换了副表情一个闪身躲到柱子的阴影中。

慕君尧今夜被慕成尧的手下派人泼了凉水,八月的天气不上点心容易受凉,他们这一来二去又闹了别扭,不仔细看着他点只怕会着凉。

谢嫣裹紧身上的衣衫抱膝坐在亭下守夜,她守到三更半夜,上下眼皮子不受控制打起架来。

为防万一她溜进慕君尧房中,习惯性伸出手探了探他额头,手背下的肌肤如同一块烤红的烙铁烫得她如临大敌。

慕君尧烧红了脸,翕动着嘴唇不知在念什么胡话。他双手挣出被衾,胡乱模索着她的手,谢嫣一怔,就连他的手也是滚烫的。

这个时候寻不到郎中,正巧先前喝的药还剩下两副,谢嫣顶着沉重眼皮拖着两条麻木的腿荡去厨房煎了碗药。

昏睡中的慕君尧死活不愿张嘴,她掐住他人中将乌黑药汁强灌下去。

谢嫣十分敬业地替他盖上厚被,等他蒸出一身汗又打来井水给他敷身,好一番折腾下才逼退高热。

四肢和肩骨酸软得厉害,慕君尧身子没有大碍,她闷闷扶着腰回到自己的屋子。

令谢嫣诧异的是,竟有一个身形高大的人等在她屋前。

衣带当风,眼含桃花,那本该睡下的人提着盏灯轮,烛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纱漏下斑斑点点的光,他含笑的嗓音如春风拂过耳畔:“成尧不知,原来兄长的房中还藏了位料事如神的女军师。”

他一步一步走近,姿态傲慢得如同自以为是的救世主,慕成尧俯身在谢嫣耳边低语:“从一开始我便奇怪我那窝囊废兄长怎的突然回了京城,甚至今日还保住了一条贱命。”

谢嫣镇定自若:“二少爷想要说什么”

“我想说的什么你不会不明白,说服王氏、令慕君尧得圣上青眼、助他避过宫里的那一劫……都是你的手笔!”

戏班子都被人拆了,这戏也没有再演下去的必要,谢嫣微微勾起嘴角:“大少爷心思缜密,奴婢叹服。”

“应是你令我叹服,若不是我撞见淑妃娘娘同你们相识,恐怕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我只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慕君尧沦落到那副境地你还愿意追随他?”

当然是因为L-007发布任务所要求的啊……

“既然是那副境地,再坏不过至此。拼尽力气搏一把兴许还能杀一条路出来,奴婢何乐而不为?”她的神态冷漠刻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二少爷同奴婢是一类人。”

慕成尧幽潭般的鹰目隐隐闪过激赞,“如果我能给你的远比慕君尧的多,你可愿意弃暗投明?”

渣男就是渣男,总认为在人背后做出这等挖墙脚的不义之举是天经地义,他们也许还会觉得那些同他们作对的人才是真正的罪有应得。

这种三观的存在严重影响原世界,怪不得由此催生了L-007。

谢嫣并不急于做出决定,反而反问道:“二少爷能给奴婢什么?”

“慕君尧没有纳妾的心思,你跟着她至多只是个一等侍女,而你若跟了我,我自可许你宠妾的位分。”慕成尧撩起她一缕发丝缠绕在指月复上,目光暗含威胁,“对你这般的罪臣之女来说,这是最好的依靠。”

听闻最近慕成尧多次赴芝兰阁求见云碧水,云碧水一律以未成婚前不得相见为由拒绝他的骚扰。

谢嫣眼珠动了动:“二少爷的正室乃是当朝郡主,若郡主不依要打杀奴婢该如何”

她一脚踩中慕成尧痛脚,他面皮上登时浮起难言的憋屈,神色几经风云变幻才隐忍许诺:“有我护着,她不会为难你。”

谢嫣爽快地应承下来:“如此甚好,还望二少爷万万不要辜负奴婢的忠心。”

“这几日我会将所有的计划告知于你,”慕成尧指尖抬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吐字清晰,“不要令我失望。”

慕成尧孤身出了垂花门,谢嫣对着他的背影暗自鄙夷,胡思乱想间耳边突然响起个清亮娇俏的声音:“原来你竟是这种攀龙附凤忘恩负义的贱人!”

云碧水披了件云纹斗篷,巴掌大的脸蛋藏在领口处的狐狸毛里。她胸口剧烈起伏身子不住颤抖,眼神痛恨得仿佛在看一件被丢弃多年的首饰。

云碧水声嘶力竭:“我会将你们的阴谋全数告知君尧!”

她双臂绕过慕君尧的腰替他系上帛带,织锦料子上绣着镶金的雀纹流淌出月华一般的光泽。

谢嫣弯身在他左腰处坠了枚做工精巧的容臭,慕君尧身上担着的是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如履薄冰过活的官职,仪态首先便不可忽视。

也不知太师是如何考量的,对于这种刀尖舌忝血的官位竟爽快地应允下来,那架势就似恨不得巴望慕君尧早点送死一样,冷血无情地令人发指。

谢嫣替慕君尧宽衣时,王香则取来一柄木梳。王香梳发髻的手艺十分出色,远远甩掉手残的谢嫣不止一条街。

束髻冠在京城男子之中风靡一时,王香握住梳子对着慕君尧的头比划几下,双手不过上下轻轻挽了几下,英武俊秀的发髻不多时便已成型。

她左看右看对自己的手艺颇有些自得,扬起下巴得意洋洋斜睨谢嫣:“原来嫣姑娘也是有无暇顾及之处的,以后少爷的发髻由我梳理即可,就不牢姑娘你多心。”

王香素来语不惊人死不休,云碧水吃过她一次嘴毒的亏,平日里不爱同她说话,谢嫣虽然不似云碧水那么讨厌她但也对她不甚喜欢,对于这番呛声也只是沉默不答。

今日是中秋,府里经昨夜的一番修整变得极其喜庆奢华。

裹着七彩绸缎的彩楼搭了丈许高,去年酿的桂花酒也被下人们从桂花树下挖了出来,晚膳供主子享用的金花一并蒸好,只待晚上开宴。

方氏接下丞相夫人赏桂花的帖子,午时前去拜会,慕成尧还在宫里和慕太师忙着议政,整个太师府除了慕君尧,只剩下许氏。

谢嫣和云碧水扶搀扶慕君尧跨上进宫的马车时,不甘冷落的许氏又前来滋事。

她先翘起兰花指将馥梅苑里里外外嫌弃一遍,再是讽刺几句谢嫣亲手种下的金钱绿萼太过俗气,最后甚至盯上在一边垂头装透明人的云碧水。

面前的侍女香肌玉骨,尽管一直低着头,许氏仍能从她露出的那一截细腻脖颈中看出她实在不像是个天天做粗活的下等侍女,她心中生疑,正欲走近仔细窥视,不料被谢嫣拦路挡住。

许氏见过安王府郡主的真容,若真令她得偿所愿瞧见云碧水的样貌,定会带着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前去方氏和慕君尧那里邀功。那么谢嫣所花费的心思会全数前功尽弃,慕君尧反而会被他们安上个勾引弟媳的罪名。

谢嫣圆睁双眼不怒反笑:“姨娘今次太过猖狂,我们馥梅苑同你毫无瓜葛你却突然前来叨扰为难。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院子,这么爱寻我们少爷的仇,想必是不会介意府里传出庶母勾引长子诸如此类的风声罢……”

妾侍一旦沾染上这等大逆不道的传言,轻则鞭笞发卖重则沉塘火焚,无论哪种刑罚,以后都是没有颜面再苟活于世的。

许氏犹如惊弓之鸟死命捂紧谢嫣的嘴,哪里还管什么怀疑不怀疑:“你个小蹄子给我安分些,再乱说话仔细我撕了你的皮!”话音未落便避嫌带着丫鬟匆匆离去,生怕惹上闲言碎语。

女眷们的事,慕君尧身为男丁不好参和,见谢嫣撩了裙摆爬上马车,他眼尾的笑纹若隐若现却并不开口作任何表态。

饶是脸皮厚如铜镜的谢嫣也止不住面上一热,她手脚麻利溜到车舆深处,缩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神游九霄,再不理会慕君尧。

马匹拉着马车辘辘走了个把时辰,久得谢嫣差点睡着才发出一声嘶鸣堪堪停下。

谢嫣是太师府侍女,不能随慕君尧一同入宫,只得等在马车里守着。

宫门外守卫森严,不乏有乘坐车架的达官贵人,相较他们的排场阵仗,谢嫣他们显得分外寒酸。

慕君尧初次上任既没有显赫的朝臣相送,用于赶路的马车也极为朴素。京城官官相护,踩低捧高的风气盛行,以至于左右官道上的官员频频投来不屑蔑然的眼神。

慕君尧嘴上没有说什么,谢嫣却担心他因此生了自卑的心思,在新帝跟前失仪。

慕君尧个头修长,谢嫣需要踮起脚尖才能触到他的领口,她素手抚平他衣襟处的褶皱,抬眼对上他琉璃一样的眸子慢声细语道:“府里无人肯送少爷入宫,就由嫣红来送。今日是中秋,处处莺歌燕舞的好不热闹,少爷可要早早出来,奴婢会在马车里等少爷回府放河灯。”

谢嫣目送着慕君尧离去的身影,不知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这些日子他通过她不假于人的调养总算有了起色。

衣衫下的身形不再单薄,反而强稳有力,原先天方黑下来就不得不入睡,如今捱过两三个时辰竟再也不是问题。

她坐在车里对着帘外整洁的官道发呆,心头空空荡荡的就是连系统何时出声也没有注意。

系统今天一反常态有点沉默,电子音似乎压抑住芯片中某种翻腾的情绪:“检测发现宿主的心情值有所下降,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谢嫣托腮瞧着碧蓝晴空上翱翔的飞鸟,心不在焉和L-007搭话:“你还有测试心情值的功能?”

系统:“我们总部研发出的每个系统都具有强大的测试功能,宿主可以通过阅读说明书对我进行更加深入的了解。”

“别,”谢嫣狂摇头,“你罚我抄的合同一个字都没动,我现在看到你们总部的文档就头疼,还是免了……”

系统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又想不到可以怼回去的梗,最后只能没话找话:“……那宿主到底在忧虑什么?是任务进展太慢导致的?”

谢嫣语重心长:“L-007你不懂,我对慕君尧的用心程度堪比护着小鸡的母鸡,兢兢业业帮他躲开原男主的陷害帮他得到原女主的芳心。现在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再不需要我的庇佑和操心,我身为母鸡肯定是有些怅然若失的……”

系统:“……妈的智障!”

系统被她气得口不择言,估模是看她无药可救甚至一度陷入沉默,谢嫣呼叫它无数次,L-007也再未出声作答。

耳根终于清净,谢嫣翻开面板浏览接下来的剧情走向,以进度条的加载速率判断出大约慕君尧从宫里回来后,任务完成度就能上升至百分之八十。

她关上面板闭眼小憩,然而因为心里藏着慕君尧的事无法轻易入睡,车厢里辗转反侧也安不下心,所以决定先下车透一口气。

谢嫣在宫门外从日头最盛候到明月高悬也不见慕君尧出来,心中顿时有些焦急。

一个趁着月色回宫的宫女端了碗水给她:“出宫时就见妹妹等在此处,如今还在此处,莫非你家主子还未出来?”

宫女的相貌看不清晰,谢嫣正口渴得厉害,她接过那碗雪中送炭的凉水牛饮一口,掏出棉帕擦擦嘴角感激道:“多谢姐姐,奴婢是太师府的侍女,正等我家少爷出宫。只是左等右等也不见少爷,侍卫也不准我进去,眼下真是慌了。”

宫女讶然:“我家娘娘先前遣我出宫时还见到了圣上,圣上早已召见新上任的起居史令,怎可能现在还不放人?”

谢嫣闻言心底“咯噔”一声,眼皮子猛然一跳。她下午总是心神不宁,还以为自己多心,没成想竟还是让人钻了空子陷害到慕君尧的头上。

皇宫不比芝兰阁,芝兰阁不是皇家重地,也没有那么多手上沾过人血的侍卫守备,她能轻而易举潜入芝兰阁却没有法子翻入皇宫。

谢嫣慌了神步履虚浮:“……少……少爷……”

宫女扶了她一把,沉思片刻后神态坚决道:“我们淑妃娘娘受过太师府的恩惠,如今太师府公子出了事焉有不帮之礼,”宫女手脚麻利地走上马车,不容她拒绝竟一件件月兑去自己的宫装递给谢嫣,“妹妹且换上我的衣裙,有了我的腰牌侍卫是不会拦你的,你不妨进宫亲自去打探打探你家主子在何处,也好尽快放心。”

谢嫣来不及深想,恍恍惚惚换上宫装,步伐飘忽地挪到守皇城的京畿军跟前,京畿军仔细查验腰牌真伪后就允她入宫。

皇城的甬道又长又暗,纵使墙壁上点着一排排火把,也难以驱散谢嫣心中的孤寒。

汉白玉的甬道远远向前延伸至大殿,阶石上通明的琉璃宫灯铺开一地的流火,姹紫嫣红煞是热闹富盛。

谢嫣避开左右巡查的京畿军,随便拦下一个瞧着面善的宫人,对着他晃了晃腰间的宫牌。

那小黄门看直了双眼,一脸恭敬道:“原来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姐姐,不知叫住小的有何指教?”

谢嫣提起沾了雨水的繁复裙摆正欲推门而进,束喜却从一边廊柱的阴影里闪出来,赔笑道:“娘娘可否在此处等待片刻?贵妃娘娘入内殿与陛下说体己话,陛下下令不得外人入内。”

殷祇单身二十五年,今夜是头一遭开了窍,虽然他开窍的对象有些一言难尽,但对于需要完成任务的谢嫣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好消息。

谢嫣面上登时蓄起薄怒之色,她斥道:“放肆,凭你一个奴才也能拦得住本宫?你为了一个敌国公主今日就能如此落本宫的面子,他日本宫失势失宠你是不是也要跟着她来踩本宫一脚?”

对上这位暴脾气的娇纵主子束喜心头是苦不堪言,他跪下叩首:“陛下口谕如此,烦请娘娘也体谅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莫令奴才难做。”

“莫令你难做,又有谁来体谅本宫?本宫熬到这个份上却被人拦路抢了恩宠,你说弱者有理可本宫何其无辜?”

束喜趴在地上汗透脊背,他身为陛边的总管太监,每日都是提着脑袋听命行事。陛下喜怒无常又性格暴戾,如今再来一个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皇贵妃,他的心肝实在受不住这二位的折腾。

“娘娘说的极是,是奴才谬误,奴才自个儿掌嘴。”束喜说着就抬起手往自己白净的脸上抽去,他下手狠抽两下,脸颊已经红肿一片。

谢嫣上个世界就领教过巴掌的威力,从此就看不下去别人在她跟前动不动扇耳光。

她向一旁的灵未要来金疮药粗声粗气丢给他:“谁要看你掌嘴?伤了脸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晃悠来晃悠去,陛下一准更不愿再见到本宫。”

奴才的命一向不被主子看在眼里,束喜得谢嫣这一赏赐有些受宠若惊地拾起药瓶,嘴巴张了半开才艰难道:“……奴才叩谢娘娘。”

谢嫣嗤笑一声提着湿漉漉的裙摆守在隔扇外,清冷眸光瞧着檐外雨水不言不语。

殷祇恋慕纪语凝甚笃,今夜纪语凝为见聂尘主动对他投怀送抱,他血气方刚又未近过必忍不了美人的刻意引·诱,一颗心沦陷下去。

估模里面的两个人该做的也都做得差不多,谢嫣一甩宽袖不顾束喜规劝唤灵未闯进去。

灵未瞪大眼睛:“娘娘……真要进去?”

谢嫣眉心一拧艳光更甚,颔首迈过雕纹门槛:“你若害怕就待在外头,本宫自己进去。”

灵未惶恐不已,心中担忧陛下对娘娘不利最后还是一跺脚跟了进去。

殿内燃起气味浓郁芬芳的龙涎香,香气若有若无缭绕在谢嫣身畔,将她一身雨腥气除得一干二净。

她裙角滴答的水珠偶尔落在缠枝纹团花地衣上,带过一条细长的水迹。

“陛下不准臣妾入清安殿,原是金屋藏了纪贵妃这朵娇花……”

灵未一撩开月洞门前垂挂的珠帘,灯光从御书房里倏地透出来,谢嫣视野豁然开朗。

殷祇正襟危坐在堆满奏折和文房四宝的龙案后,撑着额角隔着盛装跪地的纪语凝,向谢嫣投来冷如寒玉的目光。

他似是沐浴过,满头发丝披垂下来,雪白深衣宽宽松松贴住他修韧身形,浑身上下都沁出一股沐浴后才有的香气。

殷祇白日显得桀骜的眉眼此刻在琉璃宫灯的映照下变得极为柔和。

白衣墨发,风度翩翩,这么远远一看与慕君尧更是像了十足十。

没有她料想中的**与抵死缠·绵,纪语凝不声不响跪在殷祇足边,一身端庄华服黯淡得似乎褪了颜色。

殷祇幽淡的嗓音低低响起:“公主不必如此轻视自己,你若想见周王等到明日宴席散后孤会安排,不需要你此刻口口声声说着什么以身相许的话,孤心中有数,公主请回。”

他停顿少顷,掀起眼皮又看向谢嫣:“皇贵妃不听劝闯进孤的寝殿乃以下犯上之举,皇贵妃如何自请领罚?”

谢嫣定了定神,复换上一副虚情假意的笑容,命灵未捧出药盅搁到殷祇手边。

“虽然陛下与纪贵妃惦记男女之事,但诚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谢嫣递上瓷勺横了纪语凝一眼,“贵妃娘娘这般急着投怀送抱倒叫臣妾觉着她心机深沉。”

纪语凝张口就要争辩:“贱妾仰慕陛下威仪怎敢谋害陛下?”

“本宫不过一时兴起之言,贵妃对周国的东西耿耿于怀甚至不惜拿自己来换,才叫本宫生疑。在你眼里陛下就是仇人,你却还说这种仰慕他的笑话,是不是觉得我们大宣人的脑子就是蠢些?”

纪语凝哑口无言,陆嫣然每每都能戳中她痛脚,若由得她再这样下去,她只怕自己尽心的伪装终有一日会露陷。

眼泪凄楚地在眼眶里打着转,纪语凝委屈抬眼望住殷祇期盼他能为自己出这个头。

殷祇似是极难忍受谢嫣口不择言的刁蛮模样,抬手打翻药碗高声唤来束喜:“送皇贵妃回宫。”

谢嫣毫不留念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系统:“攻略对象冲冠一怒为红颜,此举提高原女主的好感,任务完成度升至3%,希望宿主再接再厉。”

谢嫣微笑:“你试试被人天天怼,就能理解我有多么不容易……”

L-007无所谓道:“由于宿主强调过多次,所以我只能理解你抄合同一百遍是有多么不易。”

谢嫣:“……”L-007你不提抄合同难道会系统故障啊?!

根据面板上的剧情提示,谢嫣发现殷祇的帝星之运就是从宴席这日开始陨落的。

这场宴席堪比鸿门宴,殷祇不是念佛的僧人,他既一朝令周国覆灭日后亦绝不容许它卷土重来。

而聂尘的谋划则更为直接,他从纪语凝的宫女楚楚那里得知殷祇要将他软禁在大宣皇宫中,心高气傲如他怎能甘心从太子之身沦为阶下囚,便下了决心要在宴会上刺杀殷祇。

赵余此番出使大宣,明里钦佩殷祇的治国之道,其实暗藏祸心早已得宋帝叮咛要教唆周王刺杀扳倒宣帝。

而他们宋国只需要在一边耍耍嘴皮子看他们二人斗得死去活来,在他们两败俱伤之际来个渔翁得利,就此天下便全数属于宋国。

聂尘和赵余合谋安排死士混入献舞的舞姬里,待殷祇微醉再趁此机会一举击杀。

宴席文武百官皆正服列坐,文官自持身份不与聂尘一个亡国奴来往,有几个胆大的武官借着酒劲举起酒樽上前:“听闻殿下尚未过门的太子妃容貌不输贵妃娘娘,敢问可是谣传?”

他这句不怕死的话硬生生踩到老虎尾巴上,谢嫣坐在上席都忍不住为这群武将捏了把汗。

太子妃容貌的确不输纪语凝,因为她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聂尘捏着酒樽的手指一紧,他仔细端详几位武将的相貌,然后五指一松苦笑叹道:“自然是谬误,小王发妻不比娘娘貌美且在战乱中香消玉殒,不敢与娘娘相提并论。”

谢嫣觑了身边一直闷闷往肚里灌酒的殷祇一眼,他眉心凝着一团戾气,表情极其不耐,仿佛恨不得下一刻转身就走。

殷祇不爱热闹的性子谢嫣是知晓的,她这时候还不忘嘲他:“难得一见的美人就这样被陛下拢入怀中,陛下真是艳福不浅!”

他一向懂得收敛心思,今夜不知是不是纪语凝不爱搭理他,心中苦闷无处宣泄却狠狠瞪了谢嫣一眼。

谢嫣匪夷所思,她又没给他戴绿帽子,朝她发什么火。

在他们大眼瞪小眼的空子,舞姬挥着水袖踏着凌波步娇俏跳入殿中。

被簇拥在中间的红衣少女手里挽了一朵荷花,双颊上的霞色娇艳欲滴,清亮目光穿过人海慢慢汇到殷祇身上。

她手里握住的花枝诡异地闪出一道寒光,突然越过众人朝殷祇直直冲来。

殿中霎时乱成一团,束喜尖细高亢的“护驾”声淹没在嘈杂人声里,细不可闻。

等侍卫大臣们前来救驾已然来不及,谢嫣下意识起身护住殷祇,她奋力将他推至一边自己对着刀子迎了上去。

谢嫣培训时练过基本的防身术,她一手掐住舞姬手腕酸穴,一脚踹上她膝盖踢翻她手中薄刃,匆忙中拎起一个酒壶照着她的额角就是一击。

舞姬在她行云流水的动作里双眼一翻昏死过去,谢嫣喘着气扭头去看殷祇伤势,却见纪语凝腰月复处沾染了血迹,谢嫣方才踢翻的匕首不知何时落入她手里。

纪语凝捂住月复部伤口,抱住被她推开的殷祇哭道:“陛下龙体可有恙?臣妾、臣妾……”话音未落便双目一闭倒入殷祇怀里。

谢嫣对她这卑鄙无耻的行为无话可说,闻讯赶来的太后心急如焚指使灵未和束喜:“快将陛下和皇贵妃扶到偏殿!再宣御医问诊!”

宫中暗卫封锁了整个大殿,聂尘和赵余举起酒盏相视一笑一口饮尽,而后坐在殿中待命。

殷祇被她推得撞到了颈子,宫女搀扶他入内殿歇息待御医前来切脉,谢嫣坐在另一头寻思接下来的对策。

宫女们纷纷去端水取涑帛,整个大殿唯有他们二人无所事事。

谢嫣俯身将他脖颈处的凉帕子翻了个面,殷祇却突然握住她的手。

下一刻天旋地转,谢嫣再回神时已经被他翻身压住。

瓷枕被他睡得滚烫,殷祇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细细瞧她,谢嫣推他起来他却纹丝不动,高深莫测地在上方俯视她。

他不关心自己脖子处的伤,收紧束缚在她腰处的左手,右手穿过谢嫣发丝撑在她耳畔道:“嫣嫣,孤是不知晓那周王有什么好看的,竟让你盯了他一个晚上。”

谢嫣替慕君尧宽衣时,王香则取来一柄木梳。王香梳发髻的手艺十分出色,远远甩掉手残的谢嫣不止一条街。

束髻冠在京城男子之中风靡一时,王香握住梳子对着慕君尧的头比划几下,双手不过上下轻轻挽了几下,英武俊秀的发髻不多时便已成型。

她左看右看对自己的手艺颇有些自得,扬起下巴得意洋洋斜睨谢嫣:“原来嫣姑娘也是有无暇顾及之处的,以后少爷的发髻由我梳理即可,就不牢姑娘你多心。”

王香素来语不惊人死不休,云碧水吃过她一次嘴毒的亏,平日里不爱同她说话,谢嫣虽然不似云碧水那么讨厌她但也对她不甚喜欢,对于这番呛声也只是沉默不答。

今日是中秋,府里经昨夜的一番修整变得极其喜庆奢华。

裹着七彩绸缎的彩楼搭了丈许高,去年酿的桂花酒也被下人们从桂花树下挖了出来,晚膳供主子享用的金花一并蒸好,只待晚上开宴。

方氏接下丞相夫人赏桂花的帖子,午时前去拜会,慕成尧还在宫里和慕太师忙着议政,整个太师府除了慕君尧,只剩下许氏。

谢嫣和云碧水扶搀扶慕君尧跨上进宫的马车时,不甘冷落的许氏又前来滋事。

她先翘起兰花指将馥梅苑里里外外嫌弃一遍,再是讽刺几句谢嫣亲手种下的金钱绿萼太过俗气,最后甚至盯上在一边垂头装透明人的云碧水。

面前的侍女香肌玉骨,尽管一直低着头,许氏仍能从她露出的那一截细腻脖颈中看出她实在不像是个天天做粗活的下等侍女,她心中生疑,正欲走近仔细窥视,不料被谢嫣拦路挡住。

许氏见过安王府郡主的真容,若真令她得偿所愿瞧见云碧水的样貌,定会带着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前去方氏和慕君尧那里邀功。那么谢嫣所花费的心思会全数前功尽弃,慕君尧反而会被他们安上个勾引弟媳的罪名。

谢嫣圆睁双眼不怒反笑:“姨娘今次太过猖狂,我们馥梅苑同你毫无瓜葛你却突然前来叨扰为难。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院子,这么爱寻我们少爷的仇,想必是不会介意府里传出庶母勾引长子诸如此类的风声罢……”

妾侍一旦沾染上这等大逆不道的传言,轻则鞭笞发卖重则沉塘火焚,无论哪种刑罚,以后都是没有颜面再苟活于世的。

许氏犹如惊弓之鸟死命捂紧谢嫣的嘴,哪里还管什么怀疑不怀疑:“你个小蹄子给我安分些,再乱说话仔细我撕了你的皮!”话音未落便避嫌带着丫鬟匆匆离去,生怕惹上闲言碎语。

女眷们的事,慕君尧身为男丁不好参和,见谢嫣撩了裙摆爬上马车,他眼尾的笑纹若隐若现却并不开口作任何表态。

饶是脸皮厚如铜镜的谢嫣也止不住面上一热,她手脚麻利溜到车舆深处,缩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神游九霄,再不理会慕君尧。

马匹拉着马车辘辘走了个把时辰,久得谢嫣差点睡着才发出一声嘶鸣堪堪停下。

谢嫣是太师府侍女,不能随慕君尧一同入宫,只得等在马车里守着。

宫门外守卫森严,不乏有乘坐车架的达官贵人,相较他们的排场阵仗,谢嫣他们显得分外寒酸。

慕君尧初次上任既没有显赫的朝臣相送,用于赶路的马车也极为朴素。京城官官相护,踩低捧高的风气盛行,以至于左右官道上的官员频频投来不屑蔑然的眼神。

慕君尧嘴上没有说什么,谢嫣却担心他因此生了自卑的心思,在新帝跟前失仪。

慕君尧个头修长,谢嫣需要踮起脚尖才能触到他的领口,她素手抚平他衣襟处的褶皱,抬眼对上他琉璃一样的眸子慢声细语道:“府里无人肯送少爷入宫,就由嫣红来送。今日是中秋,处处莺歌燕舞的好不热闹,少爷可要早早出来,奴婢会在马车里等少爷回府放河灯。”

谢嫣目送着慕君尧离去的身影,不知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这些日子他通过她不假于人的调养总算有了起色。

衣衫下的身形不再单薄,反而强稳有力,原先天方黑下来就不得不入睡,如今捱过两三个时辰竟再也不是问题。

她坐在车里对着帘外整洁的官道发呆,心头空空荡荡的就是连系统何时出声也没有注意。

系统今天一反常态有点沉默,电子音似乎压抑住芯片中某种翻腾的情绪:“检测发现宿主的心情值有所下降,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谢嫣托腮瞧着碧蓝晴空上翱翔的飞鸟,心不在焉和L-007搭话:“你还有测试心情值的功能?”

系统:“我们总部研发出的每个系统都具有强大的测试功能,宿主可以通过阅读说明书对我进行更加深入的了解。”

“别,”谢嫣狂摇头,“你罚我抄的合同一个字都没动,我现在看到你们总部的文档就头疼,还是免了……”

系统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又想不到可以怼回去的梗,最后只能没话找话:“……那宿主到底在忧虑什么?是任务进展太慢导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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