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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喜!”

沐秋水大喊一声从噩梦中惊醒,眼泪滑落进发鬓,沾湿了枕头。

她迷惘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微微抬一下脖子,发现自己盖着厚棉被,躺在一张小小的炕上。

空气中是草药的味道,棉被上还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她掀开棉被坐起来,看到自己衣服下半部分干涸发黑的血迹。

她便明白了这套衣服的用意,自己默默换上干净的衣服。

推开门出去,发现原来自己在袁彬的医馆后堂,那小伙计见了她高兴地说:“姑娘醒啦?再躺一会儿吧,袁大夫快回来了。”

正说着话,袁彬恰好出诊回来,一见了她出来,立即拖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回屋去,并叮嘱小伙计不要乱说话。

“我怎么会在这?”沐秋水尚有些茫然。

袁彬关上门说:“我昨天出诊回来发现你,就把你带回来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沐秋水闭了闭眼,思绪渐渐清晰。

眼前是双喜苍白的脸,她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痛苦不堪地问:“双喜……还有一个姑娘,她在哪?”

袁彬放下药箱肃然说:“我只能带一个人回来,何况她已经死了。”

沐秋水跌坐在炕上,闭上眼流下泪,良久才问:“你看过她的伤么?是不是人为的?”

袁彬“嗯”一声说:“是钝物击打多次导致的。年末了,小偷小模都要弄些钱财过年,许是她挣扎的厉害,贼人怕引人注意才下的毒手,这种事也不是没有。”

他又问:“关于你自己……那个……想必你自己应该知道的吧……否则也不会晕在那里。”

沐秋水伸手按到自己的小月复,当她昨晚看到顺着裤管流下来的血时,就已经明白,孩子没了。

她曾期待过这个孩子,如今却……冤孽。

袁彬说:“要不是我出急诊正好路过,你会冻死的,我见你时你几乎快被雪埋了。出什么事了?才几个月不见怎么瘦成这样?你这种身体状况根本保不住孩子,何况还喝堕胎药,你若不想要这个孩子为什么拖到这样的月份才喝?不想要命了?”

“堕胎药?你说什么?”她诧异地瞧着他,那三个字恐怖如斯。

“我替你诊治时发现的,你自己不知道吗?你没有喝过,那是旁人骗你喝的?”

她心里烧起来,只能想到一个人会这么做。

袁彬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有些明白,他住了口,转而问:“孩子的父亲,他也不管你吗?是顾长溪?我怎么听说他和杜……”

“你能不能别说话了。”沐秋水打断说:“多谢你救我。”她说着就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外走。

“你不能出去。”袁彬在背后急促地说。

她转过身看着他。

“其一,你刚小产,至少也得养半个月,外头冰天雪地容易落下病根;其二,你最好戴上面巾再出去,外头有人要取你性命。其三,就算你出去了,最后还是会回到我这里。”

沐秋水闻言感到惊讶,她如今这副落魄的样子,还有谁要和她过不去?

袁彬已经取来一顶毡帽,又给她蒙上暖和的面巾,在这种天气里倒不显得突兀。他说:“算了,拦着你也没意思,你自己回无量斋看看,别离得太近。早点回来,外头真的太冷了,你吃不消的。”

沐秋水满月复狐疑地离开医馆,离开宝月街。小月复下坠的感觉难受至极,她慢慢往回走,路过市场时,耳边传来一些风言风语。

有人说无量斋在的方向昨晚发生了火灾,整个院子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又有人说,那里临近年下有人入室抢劫,把人都杀光了才一把火烧掉证据。

这些人虽然没有指名道姓是谁家宅院,可是联系到袁彬的话,却让沐秋水感觉忐忑不安。她加快脚步往回走,心里牵挂惦记着那些人。

然而命运又一次和她开了玩笑,她的悲剧也许在老天的眼里却是一出喜剧。多年前亲身经历过一次屠杀及火灾后,她如轮回一般再一次经历了这样灾难。

无量斋被焚烧殆尽!

看着那片废墟,沐秋水痛彻心扉!没有一个活口,全都葬送在这片焦炭中。只有后院的一处配房和院子里孤零零的那棵桂花树幸存下来。

痛苦让她几乎窒息,她晃了晃身子差点摔倒,身后有人扶住了她。她回头看去,原来是袁彬跟了过来。

袁彬“啧啧”两声道:“我就知道你吃不消。”

她终于明白了离开医馆时他话中的意思,她确实无处可去、无家可归了,她只能求助于收容她的袁彬。

可是怎么会这样?一夜之间,怎么会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难道真的是劫匪所为?

“是谁?”她咬牙切齿地问。

“依我看不是一般人干的,”袁彬不紧不慢道:“全死了,早上尸首抬出来都是抹了脖子的,有些直接就被折断了。劫匪哪有这么干净利落?你有什么仇家?”

沐秋水茫然无措,她似乎没有仇家,要说仇家也只有……莫非是授意十二天杀父亲的那个人?如果是那个人,怕恐怕这里已经没有她的立足之地。

她本来即将重新拥有一个家,现在却成了黄粱一梦。

“报应,是我的罪过,为什么要报应在他们身上。”她身子一软往后倒去,所幸身后站了个袁彬。

走了一大段路,又受到这样大的打击,她已经累到说不出话,最后是袁彬背着她回到医馆。

她在医馆休息了两天,让吃就吃,不吃的时候就睡觉,如同形容走肉。一直到第三日,袁彬问她:“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她这才回到现实中道:“京师我是待不下去了。”

屋里非常暖和,然而她的心里却像冰窖一般寒冷。沐秋水清醒地意识到,她已经一无所有,连最后可以被称之为“家”的地方,也消散殆尽。

“那还用你说,你一露面就会有人来杀你,你甚至都不知道对手是谁。”

沐秋水没有搭理他,就算没有这桩事,她也不想再留在这个伤心地。

袁彬问:“要不要我替你去找顾长溪?”

“不要,你不要去找他!”她紧张地说:“我不认识这个人,我和他没有关系。”

袁彬露出了然的表情看着她。她静默了一阵,忽而发出一串古怪的笑声,惹得袁彬不满道:“你是不是疯了?”

她没有疯,她倒希望自己疯了。她再一次经历这样的惨痛悲剧,而且眼见着又要隐姓埋名重新开始她的人生,她还有人生可言吗?

“离开这里,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袁彬问道。

“我不知道。”

“你靠什么生活呢?”

她默然,她只剩这一己之身,不会女红、不会烹饪,除了一身武艺,似乎和废人无异。

袁彬看出她的迷茫,不禁笑着提议:“我倒有个前路可以指给你,还是条极好的路,想必你也乐于接受。”

她看向袁彬,他那张黝黑的脸上经常露出狡黠的表情,他是不是又想出什么损招?

沐秋水问:“是什么?”

袁彬从随身的斜挎包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木匣,又捏着二指从里面掏出一粒黑色的药丸说:“你把这个吃下去,吃下去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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