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站在街道两端对视，谁都没有往前多走一步。
沐秋水心里琢磨，顾长溪是不是在跟踪自己？不过他离得这样远，想来应该什么都还不知道。
顾长溪见她微微皱起眉，神色中透露出一丝不快，知道再跟下去只会引起不快。
日掩云中，空城耽搁。
沐秋水面上似乎有黯然的神态，终于还是狠下心转身离开，徒留顾长溪一个人站在原地。
慢慢往回走去，她已经从那小小的不快中抽月兑出来，思量着应该从何下手去找那个人证，这时一个擦肩而过的人引起她的注意。
面对面的刹那，她觉得此人非常眼熟。
她停下脚步回首去看那人，尽管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但即使是看着背影，她却自然而然地将他和“彬彬有礼”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这个人曾给她留下过这一印象，但是她却不记得他了。
沐秋水一个下午都在街上晃荡，大海捞针自然不会有什么收获。
到了第二日，她在日头底下又晃了半天，终于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不如去城门处看一看，若是劫持人证的人和那人证还在城里，此刻必定也是心急如焚地想要离开京城。
然而城门口一切都井然有序，京师的城门不可能总是严禁出入，过了戒严的头几天，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进出。
沐秋水倒理解了司马鞠的急迫，时间拖得越久就越不可能再找到那人。
城门口唯一的收获，是沐秋水巧遇了跛子爷，她琢磨片刻，便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两人来到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沐秋水才开口问：“跛子爷，最近可听到什么风声？”
跛子爷手里有大把小把、有用无用和千奇百怪的消息，他拿不准沐秋水指的是什么事：“姑娘指哪方面？”
沐秋水答不上，老奸巨猾的司马鞠透露的信息很少，并不够她描绘出具体事宜。
如果是顾长溪，他会怎么办做？
她曾亲历顾长溪借刀杀人除掉孙二当家的事，知道难事宜徐不宜急。
沐秋水在心里整合了一下这几日前后听说的事，拿捏着说：“……朝廷的事。”
跛子爷果然眼里放出光芒：“嚯呀，姑娘也听说了？”
沐秋水试探道：“听说了……真是稀奇……”
“这有什么稀奇，姑娘别怪我多嘴，你还是年轻见的少，”跛子爷压低声音说：“古来皇家就这点事。”
“说得倒是轻巧，只是我们旁人哪里知道其中的曲折。”她仍旧说着模棱两可的话。
“旁人不知道，我可是打听得清楚，”对方口气无不得意地说道：“自从太上皇被送到南宫，皇上便遣散了几个从前伺候他的贴身宦官，其中有一个就离开了京城。
这一个要说身份也不平常，成祖一朝就进了宫，资格够老，几个王爷郡王的都认识他。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他离宫后还和皇亲国戚有来往，你道是如何？这老小子居然去赴了辽王的宴，去就去了，居然还收了辽王赠予的一把宝刀。
收了也就收了，你藏藏好哪。这老小子回去后拿出来显摆，又被旁人相中送予他人。这一送可就送出大事了。”
旁的也就算了，偏偏是这把刀，这把刀乃是太上皇多年前赏给辽王的，那老小子又曾是太上皇的亲信。就有人告发说太上皇通过宦官勾结辽王，图谋复辟。
皇上本来就忌讳南宫那位，必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于是就下旨锦衣卫严查此事。”
沐秋水问：“那到底是不是真的？”
跛子爷道：“这可不好说。现在的辽王，亲王之位还是从他大哥手里继承下来的。其实这一支在他们父亲老辽王的时候就不行了，到他大哥时又被大幅消减了俸禄和随从，所得仅是其他亲王十分之一。
好处这么少，一个好吃懒做惯了的亲王怎么受得了，当然要贴补贴补。结果他大哥不争气，干的事禁不住查，直接被皇上给废了，由二弟继承亲王的名号。
所以你要说这事是真的，这小辽王家应该不敢再胡闹，可你要说是假的，好像他又很有动机。所以我说这事不好说。”
沐秋水笑笑说：“真真假假有什么关系，差事落到锦衣卫手里，只要顺了皇上的心思，要按多少罪名的都行。”
跛子爷道：“这就是难办的地方，那个从辽王手里得来刀的宦官，和后来被转赠的那个宦官，别看下面没有了，”跛子爷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一下：“得罪得罪……但那可真是两条硬汉。”
“怎么说？”
“据说那二人受尽拷打，怎么都不承认，只说是辽王送的一件礼物而已。你说皇上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所以……北镇抚司前几天又弄了个人证。”沐秋水猜测道。
跛子爷果然神秘兮兮道：“就是了，结果听说那人被劫跑了，所以才戒严的。”
沐秋水脸上有了笑意说：“他该找你们这些掮客帮忙。”
“没消息啊”，跛子爷无奈地说：“这都两天了，没听说有人找道上的掮客。”
“活人好找，死人不好找。会不会已经被灭口了？”
“不会不会，既然有本事劫走人证，若是要灭口，当场直接做就行，还犯得着费这么大功夫。”
前两天戒严，虽然今天城门口戍卫松懈了一些，可这般人应该还在京城内观望，不敢轻举妄动。
她问跛子爷道：“你觉得他们藏在哪里？”
“客栈是肯定不敢住，多半是在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姑娘，敢上北镇抚司劫人得要多少帮手，你说这么多人怎么躲？”
当然不可能躲得无影无踪。
“那你留心着，说不定就找上你。这帮人大概都是亡命徒，要帮忙可以跟我开口。”沐秋水见他确实也没有可用的消息，便如是说，希望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跛子爷客客气气道了谢，就又忙着去街头巷尾听消息讨生活。
既然是大海捞针，沐秋水只能多跑几次城门蹲守，期望能找出可疑的地方。却不想又因此偶遇到那个眼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