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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回头试想真无趣!

虞柔从外面端着饭食酒水进屋来,这一份饭食,是虞柔的,她没舍得自己吃,知道项羽一日都没吃东西,将自己的那一份送来。

“大王,你说什么呢?”她柔声问着。

项羽见她,挤出笑容来,虽然知道她看不清楚,可是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对她冷落了。

“我说,为什么他的部队里面楚人这么多呢?”项羽这样说着,心中一阵剧痛。

自己以及手下的人听到这个,应该都已经丧失了斗志了吧?

“不知道又何苦去猜呢?吃饭吧。”虞柔为他摆上酒食,项羽见她眼睛好似比以前好多了,欣慰地笑着。

抱住虞柔,一脸温柔地望着她,说:“娲儿来了,她应该也在的,你去投奔于她,好不好?”

“为何?”虞柔不愿,咬唇。

“她会替我照顾你。”

“虞姬不愿再做虞柔,我不要她照顾我,我只要你,你说过要做我的眼睛,一辈子都做我的眼睛,差一刻都不准。”

项羽抱紧虞柔,含泪说道:“我舍不得你和我一起去送死。”

虞柔伏在他耳旁,认真地笑着,说了句:“我舍不得你一个人死。”

“虞姬,你又何苦呢?”

“我爱你,对你有情,我对你情,胜过我对自己的爱护。”

项羽感慨笑说:“我这一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姐姐不是你的遗憾吗?”

项羽直到此时才说出藏在心中多年的想法:“自从有了你,我就不再奢求她了,当她在此出现,我才明白我早已经把放下她,心中只有你了。留她在身边也是为了证明,我对她还有没有情,到头来,我发现,我的情意全给了你。”

虞柔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原来自己一直都是他的最爱,她笑了,如此欢愉。

二人一同在营帐中喝酒。

“大王,你应该不知道,我会武功吧?”

她躺在项羽怀中,第一次如此心安,也是第一次,她用手轻轻刮过项羽的鼻梁。项羽握住她冰凉的纤纤玉手,说道:“怎么这样凉?”

说着,项羽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将自己手心的温热传递给她。

“虞姬,听话,你去找娲儿。”

“大王就不怕我们再也无法相见了吗?”

项羽摇头,道:“百年之后,总会遇见的。”

虞柔另一只手忽然模到项羽的佩剑,她细想片刻,问:“大王,你见过我舞剑吗?”

项羽第一次听她讲起她会武功的事来,便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会舞剑?”

“我的武功,是她亲手教的,我还不认识你的时候,我就听说,你武功盖世,我当时还想,有什么人会比她的武功更高的,后来,才知,她一生都没有在武功上赢过你,我舞剑给你看,你看看我哪里不足好不好?”

项羽喝酒,正好缺少舞姬。

漫山遍野传来的楚歌之声,也算是伴奏了。

虞姬舞剑,项羽看不出有什么不好的,心中只觉得她样样都好。项羽心中悲怆,浅吟低唱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项羽唱完,虞柔剑头一转,在自己颈上,用力一刎,一段美丽,轰然倒下。

项羽抱着虞柔的尸首,呆呆地坐了一夜,直到天明。

期间他,努力地回忆自己和虞柔的种种,这五年来,虞柔一直守在他身边,五年来,所有愉快的日子,几乎都与她有关,项羽想着想着,笑了,可是想着想着,又哭了。

越是美好,离去时便越是心痛……

房娲儿在远处,一夜不眠,站到天亮,她感觉得到,虞柔走了。给她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女儿走了一样,东方刚刚翻出鱼肚白,她便倒下了。

张子房“身子”不爽,昨夜只待在这里吹了一小会儿萧,便由闪灵卫灵搀扶这回去了。

她一个人受到天明。

她倒下时,韩信正好在她身旁,一手扶住她,才使得她没有数着山坡滚下去,韩信将她抱起,冷静地对身边的侍卫说:“去叫大夫来!”

可是,军医的诊断却是她已经死了。

韩信惊恐慌神,连忙伸手去测她的呼吸,随后大骂军医:“她明明还活得好好的!”

军医说道:“我行医多年,这是第一个没有脉搏的人。”

然而,房娲儿只是站了一夜,累了,没什么大碍。

不一会,她睁开眼,说道:“韩将军,我没事了。”

韩信一笑,道:“你好生歇着,我军中还有别的事。”

房娲儿突然拉住他的手,韩信惊讶,转身望着她,自己被一个女子这样紧紧拉住手,她还这样美丽,韩信不免心中激动,脸色发红。

她弱弱地说:“你们都出去,我和将军有话说。”

众人识趣儿地推出帐外,房娲儿起身,跪在韩信脚下,磕头,韩信不解她这是作甚,问:“姑娘,你这是?”

“求你放过项羽。”

“为何?”

“他是我的朋友。”

“他也曾是我家主公的朋友,可是现在,不得不打了。”

房娲儿双手拉住韩信,说道:“项羽若是不在了,汉王要你也没多大的作用了,不怕狡兔死,走狗烹吗?”

“主公不会。”

“他现在不会,可是以后呢?”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韩信松开房娲儿手,信步走出营帐,却正好撞到了张子房,张子房惨白的脸上,挤出笑来,行礼说道:“韩将军。”

“张先生。”韩信还了礼,便去追赶项羽。

张子房走进帐中,看见房娲儿跪在地上,他也不上前去扶,闪灵、卫灵早营帐之外守候,帐中只有房娲儿和张子房二人而已。

张子房不再装病,站在房娲儿面前,问:“你想知道柔儿现在怎么样了吗?”

“她死了,自刎,是吗?”

“看来你知道的。”张子房含笑。

房娲儿冷冷地,对着地,说:“我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你和韩信说的话,我在外面都听见了,你起来吧,他都走远了。”

房娲儿杵着地,起身来坐在床上,这是韩信的床铺。

“走吧。”张子房说道。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白面具递给她,又说:“别让人记住你的脸,刘季要来了,你说过的,你还有你的事要做。”

房娲儿接过面具,心灰意冷,突然望着张子房,二人直视,她道:“我想去见一见柔儿。”

“项羽现在已经亲手将她埋葬了。”

“那我要看完项羽的结局,才走。”

“我陪你。”张子房坚毅地望着房娲儿的眼睛,他现在随时可以离开,若是没有她,他现在就能“死”。

……

项羽安葬了虞柔,紧接着,他安抚自己的悲伤的情绪上马,带了仅剩的八百名骑兵,从南突围逃走。边逃边打,到乌江畔。

项羽让自己的弟兄们上船,一个人留在岸上。

“霸王,您上船。”项羽的侍卫说道。

项羽望着自己的将士们,称道:“我如何能回去,我还有何颜面去见江东父老?”

此时,士兵们站在小舟上,眼睛齐刷刷地望着项羽,他们的眼中充满了落寞,与这雪天遥相呼,徒添哀怨。

项羽深情地望着他们,大喊着:“你们快走吧!”

“霸王!”将士们不舍,欲跳船与他一并回到岸上,并肩作战。

“你们都回去,我在此等候汉军。”

项羽望着乌骓马,笑说:“我不需要你了,和他们一起走吧。”

命人将乌骓马拉上船,可是,乌骓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低声呢喃着。

项羽苦笑一声,说道:“你愿与我做最后这一战?”

乌骓长啸,奔至项羽身旁。项羽上马,转头,面对渐渐逼近他的汉军,乌骓纵身跃出。

项羽所向披靡,冲进汉军之中,数十人被他打翻在地,项羽满脸是血,最终,还是寡不敌众,数人,将项羽围住,可是,竟然无人敢靠近与他,人群中有人高喊着:“杀项羽者赏千金!”

千金诱人,可是没有想用自己的小命去换那自己花不了的千金,于是乎,依旧没有人敢走近项羽。

项羽和汉军就这么对峙着……

项羽已经决心一死,他只想再拖一拖时间,有人还没有到,他不能就这么死掉。

房娲儿、张子房,以及闪灵、卫灵驾马而至,远远停下,远眺那在做困兽犹斗的项羽。

他们身旁便是刘季、韩信等人,房娲儿丝毫不理睬他们,张子房拱手行礼,刘季望着他,道:“子房,你身子弱,怎么过来了。”

房娲儿此时已经戴上了面具,刘季只知道她是白首夫人,却不知她就是房娲儿。

房娲儿冷冰冰地说:“我请张先生与我一起来的。”

刘季望着这个失礼的“老妇”,心中委实不悦,可想她曾经救过他,替他解围,便不好多说什么,想旁人这样尊敬她,她必有过人之处。

房娲儿驾马走向项羽,众人不加阻拦,甚至退到两旁,为她让路,很快,她便带来项羽面前。

“你来了!”项羽杀红了眼,可他依旧清醒,看对面的人那一头白发便知是她。

“是。”她柔声回答他。

项羽听出了她的声音,确认是房娲儿,平静地说了句:“虞姬走了。”

“我知道。”

“记得将我与她葬在一处。”

说完,项羽拔剑,自刎。与昨夜虞柔自刎时一样,一样的死法,同一柄剑。

大雪落下,项羽倒在被鲜血染红的雪中,乌骓低鸣。

房娲儿扶起项羽的尸首,用自己的粗布衣裳,为他擦去脸上的血泪,尘土。

刘季领着一干大将,走到项羽尸首旁,房娲儿丝毫不为之所动,还在为项羽擦脸,她想要虞柔看到的项羽,没有一点儿狼狈的样子。

“夫人和项羽认识?”刘季见这一幕甚是奇怪,便问她。

“她的妻子,虞姬,我的妹妹,汉王说呢?”

“原来如此。”

房娲儿将项羽的脸擦拭干净,她跪地,向着刘季三叩九拜,说:“汉王,项羽死前,希望能与我妹妹葬在一起,请汉王应允。”

刘季有些为难,一旁的张子房在闪灵的搀扶下跪地,说道:“汉王贤仁之名远播,可不能毁在这里。”

听完张子房的话,刘季想了想,说道:“就应你之求。”

房娲儿磕头,说:“多谢汉王。”

给刘邦一个太平盛世。项羽死后,天下基本太平,只有鲁城的旧部造反,韩信不想贸然进攻,不想再打了。

刘季封项羽为鲁公,葬在谷城。众人望着项羽入土,房娲儿亲自填土。

四年的楚汉之争,终于落幕了。

回营时,房娲儿冷冷望着齐王韩信,韩信不知她在望着自己,那面具,遮挡了一切。接下来,在鲁城,刘季罢了他的兵权。

没有参与庆功,房娲儿在张子房营帐中戴孝,为项羽的虞柔立了牌位,守灵。张子房借口身子不适,回到营帐中陪伴房娲儿。

今日她为项羽擦去血迹的衣衫,已经烧了。

只见她现在已经不是那黑白相间的服制,而是全黑的,白面具,白发,与黑衣相配着实抢眼。白为自己,黑为嬴政,她终于不留一点自己了,张子房望着她,不懂她为何在这里还要用面具挡着脸。

帐中只有她一个人,张子房也无须伪装自己,蹲下来,问:“你还要跪倒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

“那就起来吧。”

“不想。”

张子房浅笑一声,她一直都这样倔强。

“你喜欢他?”他问。

“不,不喜欢,他不是我的情人,是我的亲人,是柔儿的丈夫。”

张子房背过身去,冷冷地说了一句:“想想嬴政吧。”

这是唯一可以劝她的方法,她心中除了嬴政,和嬴政想要中央集权,中央大一统,别的东西,都是已经渐渐放下了。这种劝她的法子,每一次都在他的心头刮上一刀。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爱面前这个面目全非的女人,比初见时更加爱她,更加心疼她。

有时候,他回想,若是她一直都瘫在床上,不能动弹,那该有多好。人生经历得越多,苦痛和这么也就越多。

房娲儿收敛了悲伤,摘下面具,恍然大悟又看透世事的模样,说了声:“对哦,他是我的仇人,是嬴政的仇人,我不应该悲伤的……”

张子房倒在床上,闭眼,入眠。可是却一夜没睡着,天很冷,冷到了心里。

外面一夜都在欢歌饮宴,无人可以入眠,有人笑就有人哭,从来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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