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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笔误

文人误史,一口黄牙,说尽天下荒唐事。

孟姜女的故事,其实是这样的……

孟姜女的故事,最早出现在《左传》中,却不叫孟姜女,而是称为杞梁妻。

周灵王二十二年秋,齐庄公姜光伐卫、晋,夺取朝歌。

齐庄公从朝歌回师,没有回临淄,便突袭莒国。在袭莒的战斗中,齐国将领杞梁、华周英勇战死。后来齐讲和,齐人载杞梁尸回临淄。杞梁妻哭迎丈夫的灵柩于郊外的道路。

齐庄公派人吊唁。

杞梁妻认为丈夫有功于国,齐庄公紧紧派人在郊外吊唁,仓促草率,对自己的丈夫不够尊重,便回绝了齐庄公的郊外吊唁。

后来,齐庄公亲自到杞梁家中吊唁,并把杞梁安葬在齐都郊外。

这段故事明文记载在《左传》中,是真人实事。并无“哭夫”、“城崩”、“投水”等情节,只为表现杞梁妻大义凛然的刚烈性格。

“哭夫”增加于《礼记》,曾子说杞梁妻“哭之哀”。

《孟子》中又加入淳于髡的话:“华周杞梁之妻哭其夫而变了国俗”。

《左传》中的史实“杞梁妻拒齐庄公郊外吊唁”变成了“杞梁妻哭夫”。

故事,开始在传承中发生偏移。

“崩城”增加与西汉刘向的《说苑》。

“投水”又是与《列女传》中加入“投淄水”的情节。

到了东汉,王充的《论衡》、邯郸淳的《曹娥碑》进一步演义说法,却倒是那杞梁妻哭崩的是杞城,并且哭崩了五丈。

西晋时期崔豹的《古今注》夸大,说杞城“感之而颓”。月兑离史实,三分实七分虚。

如此演变着。

如此,添枝加叶……

唐代诗僧贯休的诗《杞梁妻》中,那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贯休他的诗歌里,把春秋时期的事挪到了秦代,把临淄的事搬到了长城内外,断章取义将“城”理解为“长城”或是有意嫁接,诽谤,进一步把“长城”确定为“秦长城”。

到了明代,防止瓦剌入侵,大修长城,招致民怨沸腾。老百姓为了发泄不满,又改杞梁妻为“孟姜女”,改杞梁为“万喜梁”,并且增加了诸如招亲、夫妻恩爱、千里送寒衣等情节,创造出全新的“孟姜女哭长城”传说。

这个故事表明了百姓向往和平,追求稳定,渴望家庭生活以及最朴实的幸福和安宁。

可是,为何要让嬴政一人承受所有的怨愤?让一个为天下人熬灯点烛的君王,一个要以战止战的大丈夫,蒙受不白之冤?

百姓如此,天下如此,大家从不管真真假假,只道“有人这样说……”

世间最苦,莫过于君王,世间最冤屈,不过君王。

千秋功绩,史官笔下误,文人笔下毁。

包括眼前……

世人只道,嬴政登山求仙,因崇拜碣石山的灵气。

他亲临碣石山,勒石记功,并求长生不老,江山万代。

他令人刻下《碣石门辞》,赞颂统一中国的历史奇功。

此处哪里看得见海?层峦叠嶂之山丘,若说海,便是云海罢了。

“看什么呢?”房娲儿问。

“北方。”

他一说北方,她便清楚,说的是匈奴人。

房娲儿浅浅笑,拉着他的胳膊,说道:“好不容易出来四处走走看看,你的心还在未央宫的地图、沙盘之上,好生无趣。”

嬴政叹息:“朕不想不行的,他们想要打仗,朕就不能安宁,大秦不能做待宰的羔羊,朕不能将天下送给匈奴人。内忧外患呐……”

“有人选了吗?”

“今日看,蒙恬对北境甚是了解,并且,他对骑兵作战,很有研究,依朕看,派蒙毅吧。”

房娲儿点头。

“蒙恬,是应该立一次大功了。”嬴政说道,他与蒙恬私交甚好,对他极为信任。

房娲儿要扶嬴政下山。

“走吧。”

“你今日怎一点儿不操心?”嬴政觉得她对战事不关心,很是反常。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陛下信任他,便放开手让他去打,天下事,若是样样都要你操心,那设立这么多官职作甚?”

二人说说笑笑下山去了。

房娲儿拉着嬴政的手腕时,她静心,为他把脉,衰老,内部的不易察觉的衰老,使她心忧。

晚上举行群宴时,房娲儿在门口,拦住了卢生。

“赵大人好。”

卢生很清楚这个女人在朝野上下的位置,毕恭毕敬,比对丞相李斯,还要客气三分。

“卢先生。”房娲儿拱手行礼,甚为恭敬。

卢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望着房娲儿,不禁看得呆了。惊叹道:“观赵大人面相,真真如神女一般,难怪陛下如此宠信大人。”

“说笑了,卢先生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不必如此。”房娲儿微笑着,摆手说道。

卢生道:“大人如此天仙一般人物,自然用不着恭维,小人很早便有心结交大人,可奈何没有门路。”

卢生早年便有意结交她,可是听人说,结交白衣卫不是你去结交,而是他们回来主动结交你,一旦被白衣卫盯上,他们便有权利随时要你的性命,避之不及。

房娲儿客套说道:“巧了,我也早有意结交先生,可先生宛如仙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二人立在殿外,朗声大笑之。

卢生立了立身子,依旧一脸谄媚地笑。不过这些方士长相要么俊美,要么仙风道骨,否则也不敢来面见君王。徐福仙风道骨,宛若高人。而卢生粉面朱唇,若是换上女装,寻常女子都会失了颜色。房娲儿虽美,可是娇态,媚态却不如此人。

卢生笑道:“小人有三个问题,想问一问大人,不知可行否?”

“可以,可是卢先生也需要回答在下三个问题。”

“好。”卢生回答得爽快。

“赵大人,听说你在陛边服侍已十余年。”卢生虽垂头,可斜眼往上,试探挑衅着。

“不假。”房娲儿豪爽回道。

“小人听闻,医鬼贾骨现在是赵大人的师父。”卢生听说贾骨的大名不足为奇,他们都是在寻找长生不老药的人,打探彼此的情况,实属正常。

“也不错。”她面不动色。

卢生最后说道:“而当年,鬼谷女房娲儿,被魏王假所杀害一年之后,陛下便从赵国带回了大人,不知大人与房姑娘可有渊源?”

房娲儿笑,这才是卢生的目的,便反问道:“若是我说我就是她,你敢信吗?”

卢生坚定地回答道:“信!”

这一点使得房娲儿有些吃惊。

“大人的第一个问题,小人回答了。”房娲儿虽然被诈,可她毫不动气。

“好,第二个问题,你真的知道不死药的寻觅之法?”卢生问。

“确实。”房娲儿答。

“第三,你是不是来陛边,行使疲秦之计的?”

“是。”卢生正气凛然看着房娲儿。

二人对视,冷漠,皇帝走进宴厅。

房娲儿回到嬴政身边之前时,对卢生说道:“你现在算是我的朋友了。”

卢生微笑:“是。”

卢生知道,想要结交白衣卫,要献上自己的“脑袋”,结交白衣卫需要投名状,这就是尽人事。想要白衣卫做跳板,只有献上自己的脑袋,白衣卫不做亏本的买卖,这就是帝国的凶器。

大宴群臣上,嬴政心情舒畅,多喝了两杯,便微微有些醉了。

房娲儿一口不喝,一直在与卢生“眉目传情”,时时相看,对视之中盘算对方的心思。

放眼看去,出去嬴政、李斯、蒙恬三人之外,各自都是别有心思,房娲儿立于一旁,可是她的手,从没有从天裂上挪开过,天裂平时在她腰间,犹如一个熟睡的美人,可是只要它一出鞘,便使得神鬼四散逃去。

嬴政面色泛红,赵昆与赵高服侍他回去歇下。

房娲儿回到偏院,尖儿和贾骨早已等候着她。

“师父,我回来了。”她进门便大喊着。

“娲儿,你过来。”贾骨道。

房娲儿还没来得及换衣裳,便至今向贾骨居住的堂屋走去。

才走进屋子,便闻见那刺鼻的药草味,问:“师父,又在熬药?”

“皇帝喝醉了吧?”

“嗯。”房娲儿点头。

“拿去吧!”贾骨停下蒲扇,开盖一看,闻了闻汤药。

“这是什么?”

“皇帝常年熬夜点灯,思虑太甚,加上今日喝醉了,你不担心他的身子吗?”

房娲儿一笑,扑上去,抱住贾骨,摇晃,说:“师父最心疼我!”

对嬴政好就是对她好,这是她身边的人都清楚的。

房娲儿连着药罐一并端着去嬴政的寝殿。

“大人这是?”赵昆看着她端来药。

“我师父为陛下熬制的。”

“陛下睡着了。”赵昆劝道。

房娲儿不听,只要闯,众人也是没有法子的,便由着她进去了。端着汤药来到床边,房娲儿扶起嬴政来,“陛下醒醒!”

嬴政微醺醉意地睁开眼,“嗯?”

“喝药。”她端起药碗来。

“朕不喝。”嬴政现在只想睡觉。

房娲儿扼住嬴政的下颌,直接往他口中灌。

嬴政惊醒:“你这是作甚?”

“伺候陛下喝药。”

嬴政拿起一旁放着手绢,擦擦自己的脸,道:“你这哪是喂药?是行刺。”

房娲儿不以为然地:“若是我真的行刺,你当如何?”

嬴政笃定地说:“朕不躲。”

“我的刀很锋利的,不怕?”她收拾了药碗,正要走。

“朕不信你会真的刺朕。”嬴政说,房娲儿回眸一笑,便离去了。

才回到偏院,便看见那卢生在于贾骨交谈,房娲儿将药罐和药碗交给尖儿,她徐徐走向二人,卢生听见脚步,转身一看,便立即起身,行礼道:“大人!”

“先生这么晚,来我的小院,所为何事?”房娲儿冷说。

“送礼。”卢生依旧一脸柔善之笑容。

“哦,什么大礼,还用得着卢先生亲自跑一趟的?”房娲儿打量着卢生,思索他会送什么来呢?

卢生取出一块绢布,双手呈给房娲儿,恭敬地说道:“赵大人,请过目。”

原来,卢生是燕国太子丹的旧部,他与荆轲,高渐离等人是故交,也是这几人的忘年之交。

房娲儿冷笑:“原来,先生与三人是故交?”

“对。”卢生面色从容。

房娲儿思忖着,卢生这等聪明人,小心翼翼走到这一步来,不冒然行驶刺杀嬴政之事,必有他的计谋。可是,将他是刺客的证据交道她的手中,这不由得让她头疼起来,他究竟要作何?

“我看不懂竹简。”房娲儿将竹简放下,这究竟是证据,还是陷害,她不懂。

卢生轻轻唤她道:“房姑娘,您是哪儿看不懂呢?”

房娲儿望一眼贾骨,呵呵笑之,贾骨斜睨卢生,思索,卢生为何知道房娲儿就是现如今的白衣卫赵娲儿。

“赵大人若不是房姑娘,那为何,赵氏三兄弟,为大人马首是瞻呢?”

房娲儿喜欢浅笑,不语。

“我与荆轲、高渐离为忘年之交,并且,高先生刺瞎双眼之后,一直是我服侍着他的,琴筑中的铅块,也是我所造。”

房娲儿摇头。将卢生亲笔书写的,关于他真实身份,来秦国之目的的书简推向他,而后她问“你觉得白衣卫需要这东西才能杀你吗?”

卢生侃侃而来:“房姑娘杀死天下第一剑客智坤之后,荆轲也死了,您便是第一人,还有谁躲得过您的刀?”

房娲儿望着飘飘然的卢生,冷声问道:“你来,有何目的?”

卢生不假思索,立即回答:“想要效仿徐福先生,再次出海。”

房娲儿再问:“有何目的?”

卢生笑答:“疲秦。”

房娲儿对这个答案异常惊讶,卢生将自己的过往说得如此大逆不道,不由得让房娲儿对他生出几分忌惮来,猜不准他的来意,于是,房娲儿冷笑问道:“为了求仙吧?”

卢生轻摇羽扇,轻轻地风,将他胸前的一缕发扇动得随风摆动。呵呵笑了,答:“姑娘真会猜。”

贾骨在一旁,突然发话:“此处也是求仙之地,你是从这里入海?”

卢生答:“的确。”

贾骨与房娲儿对换一个眼色,继续问:“为何不与皇帝说?”

卢生答:“皇帝还在等徐福,且出海一事,劳民伤财,皇帝陛下不愿再做。”

贾骨淡然:“等徐福回来呗!他要是没找到长生不老药,您再去。”

卢生哈哈大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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