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

第六十一章 阿房

夜里,嬴政问她:“为何朕制定的政策,总不能按照朕的意思去实行呢?”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以为秦律实行起来简单?”她反问嬴政。

嬴政想了想,觉得秦律极为完善,于是他只道:“已经很是细致体恤百姓了。”

“百姓和官员是不同的,他们并没有那种为百姓做事的理念,只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地命令百姓,怕麻烦,怕担责任,都是有的。”房娲儿回话说。

嬴政扶首,叹息说道:“你这样一说,朕觉得管理官员更难了。”

他刚想去翻看一旁的《秦律》,房娲儿快他一步夺过来,微微怒道:“现在睡觉。”

“就看一眼。”嬴政微笑着。

房娲儿白眼嗔说:“我不了解你?”

嬴政只好作罢,听房娲儿之言,安静躺下。嬴政歇下之后,房娲儿翻开《秦律》,替分担着他的责任,她走着他的路,做着他的事,力所能及,又遥不可及。

嬴政东游海上,行礼祠名山、大川及八神。

房娲儿只当游玩,放松心情,倒也是好的,对于嬴政这样的心力交瘁之人再好不过。

史书记载,始皇南登琅邪,大乐,留三月。

“朕欲在此处留下点什么。”

她不语,只看了一眼李斯。嬴政察觉到她目光所及之处,唤来李斯。

“朕欲在琅邪山,将一座琅琊台,留一座碑,爱卿可愿执笔?”多好的一个立功的机会,并且可以遗留万代,李斯答应下来,只是一旁的赵高却有不悦之色。

见嬴政与李斯商讨着琅琊石刻的事,房娲儿默然走向赵高。

“谁又惹着你了?”

赵高以及换了一副模样,淡淡一笑,道:“我好得很。”

“都是为帝国效力。”她开导赵高。

“谢姐姐教诲。”

房娲儿叹气,赵高才能不亚于李斯,他不被重用没完全是因为他这个人太过陈旧,不似李斯那般有改革的大情怀,嬴政的政治主张与他想要的相差甚远。

“弟弟,这一路上,你看扶苏如何?”

赵高摇摇头,问道:“想听实话?”

“想。”房娲儿道。

赵高说道:“他和皇帝,是不同的人。”

房娲儿认可,道:“他比我等,更为保守。”

房娲儿点头,一路上看着扶苏,彬彬有礼,深谙儒教之道,可是却总觉得他并不具备一个帝王所需的气质,故此,在房娲儿问及百年之后,何人继位时,嬴政总是不说话。父子二人因为前年,因为新的政令一事,还争执过,当时的扶苏还是认为,这样大的一块国土,应该使用封建制。

“皇帝的想法,你清楚?”房娲儿问。

赵高一笑:“皇帝的想法,你我再清楚不过了。”

“那就好。”

在房娲儿眼中,秦二世,无论是谁,都要继承嬴政的大一统的国策。至于施行的人是谁,她不在乎。

因作琅邪台,刻石颂功德,也彰显着他的文章教化。

看此地富饶,嬴政随即下令迁移黔首三万户于琅邪台下,免十二年赋税。

嬴政归还咸阳,过彭城,斋戒祷祠,欲出周鼎泗水。

西南渡淮水,过衡山、南郡。

路过湘山祠,突发挂起逆向的大风,几不能渡江。

“为何会有这样的大的风?”嬴政问。

一位博士抢了先说道:“此处是湘夫人之墓。”

“哪个湘夫人?”嬴政问。

“尧女,舜之妻,葬此。”博士回话说。

“为何这样的风?”赵高在一旁喃喃问了一声,另一位博士却道:“怕是皇帝路过此处,神女发怒了。”

嬴政听见之后,低眉思忖,房娲儿从外回来,见嬴政不悦,问道:“陛下因为何事神伤?”

二人不语。

房娲儿接着说道:“我们路过此地,突然天降大风,是因为节气所致。”房娲儿本想说和厄尔尼诺现象有关,可是她并不确定是不是这种异常现象所导致,更不知道要怎么与身边的人的解释,便说是节气所致。

“不然,实在是湘夫人显灵了。”那博士说来。

“哦?她显灵了?为何不出来一见。”房娲儿不屑一顾,因为在泰山和梁父山上,吃了神的亏,她便不再相信神灵了。

博士昂首挺胸,自信满满地说道:“神仙之面怎是我等凡人相见就能见的,皇帝陛下经过此地,突然大风不止,水浪都能将船卷入河底,怕是触怒了神灵,要献祭。”

房娲儿冷眼一笑,问道:“听闻您是阴阳家派?”

“正是!”

房娲儿邪魅一笑说道:“既然要献祭,我觉得将你投江怕是湘夫人喜欢得紧呢!”

博士一惊,望向嬴政,道:“哪里有用老夫这老朽男子献祭的。”

房娲儿白眼,道:“您告诉湘夫人,她敢来,我就敢劈了她,她不是死了吗?我就让她再死一次。”

说完便率领她麾下的人马,离开行宫,前往河边。博士惊恐:“陛下,这赵大人如此不敬神灵,会召来祸患的。”

“她一向如此。”

“陛下,为了安宁,微臣提议,应当诛杀此人祭天!”

嬴政愤怒,拂袖而去。

众人随嬴政一同离开,只有赵高留下,赵高轻轻地说道:“杀白衣卫赵氏祭湘夫人?你去呀!”赵高将一把短匕首扔在他面前,大笑而走。

“这?”

“你和她之间,选一个去祭湘夫人吧!”

赵高已经不见踪影,那博士捡起匕首来,藏在袖中。

来至江边。

房娲儿命人将山上的树木砍伐,修补被风浪破坏的船只。

彼时,那博士手持刀,走向房娲儿,从她的身后,捅了她一刀。她并未惊慌,而是很是不在意地将一旁的这个博士拿下。

房娲儿拔出匕首。

“杀人好玩吗?”她问,博士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

突然间,房娲儿大喊一声“回来。”原来是,因为见博士行刺白衣卫,有人欲告知嬴政。

房娲儿将匕首扔进江里,说道:“这一次,我不说,你不说,就当这么过去了,若是你再敢又下次,我不会替你掩藏,清楚吗?”

博士点点头。

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赵高走出来问:“为何不借此机会杀了这些人。”

房娲儿意味深长地看着赵高,那柄匕首,是谁的,她清楚。

“莫要惹是生非,可懂?”

“为何?”赵高问。

“从政要是可以靠杀人就能做好,何必请他们来呢?”

赵高记下,离去。

有她在,嬴政就不可能焚书坑儒,他不能有这个骂名。

嬴政在御辇中望着波浪翻腾不息,延误的行程,嬴政心忧,房娲儿盯着斗笠,披着蓑衣走上前来,道:“陛下,风浪太大,怕是要多等等了。”

嬴政摇头,让赵昆去问随行的通宵阴阳之术的六国博士问要怎么办。

得到的答案是,神灵发怒,要祭湘夫人才能平定风浪。

嬴政正在思忖时,望见桌案旁的玉玺,此玉玺乃是和氏璧所刻,世间罕见之瑰宝,嬴政抱着和氏璧所制作的玉玺冲出御辇,将其投掷如奔流不息的江水之中,说也奇怪,没一会儿雨便停了,水面的波浪止住。

嬴政得以渡江,然,白衣卫中熟悉水性的人,包括房娲儿都在渡江之后,命人用绳索拴住他们的身躯,然后他们跳下水去打捞玉玺。

嬴政在渡江之后不见房娲儿,便问赵高:“你姐姐呢?”

赵高不敢言语,伏地叩首。此时嬴政听见身后有人大喊:“快起绳子!”

嬴政转身,看见许多名武士在拉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浸入江水之中去了。他不顾赵昆的阻拦,冲向江边,只见一个又一个的白衣卫士冒出头来,嬴政一个踉跄,差点踩空,滑入江中。

还好赵昆和赵成扶住了他,嬴政指着江水,问:“她是不是下去捞玉玺了?”

赵高望了望赵昆,赵昆道:“回禀陛下,赵大人下去了。”

嬴政心急,赵氏兄弟立其左右,紧紧搀扶着他,不让他走向江边,可望见江边的白衣卫一个又一个地浮出水面,只有一个绳索还在江水之中,嬴政慌忙地走上前去,命侍卫说:“起绳子。”

侍卫听命,收起绳索,房娲儿浮出水面,被腰间的绳索拽上岸来。

房娲儿坐在江边的石头上,拧干头发,说:“应该是冲到下游去了。”

嬴政怒撑嗔道:“你知不知道朕在这儿有多担心。”

房娲儿转过头来,道:“不是有绳索拉着的吗?你们早早将我拉出来了……”

嬴政生气,道:“玉玺弄丢,再做一个就行,可是你丢了,朕上哪儿找去?!”

房娲儿痴痴一笑,揩干净脸上的水痕,笑说:“我怎么可能丢了呢?我会找回来的。”

嬴政哭笑不得,将披风解下披在她身上,道:“去朕的御辇中换衣裳吧?”

房娲儿笑应,依着嬴政换了衣衫。

房娲儿换了衣衫,便留在御辇之中,嬴政道:“朕为你建一座宫殿,如何?”

房娲儿一怔,嬴政要弄得行宫别院?那样的话,那就是她的地盘了,将来就是她的不动地产,房娲儿问道:“什么宫?”

“用你的名字。”嬴政含笑回答说,并且将一碗热汤递给她,让她饮下,驱寒。

“房娲儿?好难听的名字……”自言自语,自己打自己的脸。

嬴政勾唇,道:“房娲儿,这个名字果然奇怪。”

房娲儿冷眼看着嬴政,撇嘴,露出一副要打人的样子来。房娲儿恶狠狠地问:“你说,我的名字奇怪?”

“不,很好听。”嬴政忙摇头,回话道。

房娲儿噘嘴,嗔说:“那你先说了奇怪的。”

“朕的意思是,作为人名‘房娲儿’这个名字很好听,可是作为宫殿的名字,这个着实不妥。”

房娲儿颐指气使地问道:“好,你就说,宫殿么叫什么?”

嬴政看着她,不假思索地月兑口而出:“阿(e)房(pang)宫?”

房娲儿愣了愣,什么意思,她就是阿房宫的源头?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嬴政用手沾了水,写下“阿房宫”三个字来。

“中间这个,是你的姓氏。”嬴政说。

“‘阿’呢?”房娲儿问,她最不能理解就是那个‘阿’是何意。

嬴政想了想说道:“朕随口一说而已。”

“好草率,不过我喜欢。”她痴傻地笑着。

“就叫阿房宫了!”嬴政决定了,阿房宫这个名字,一直都是个谜团,想不到竟然是用了她的名字,她莞尔一笑,依靠在嬴政的怀中,嬴政含笑揽住她的身躯,她干净的衣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味,她的头发还湿着,嬴政道:“去将头发烘干吧,不要受凉了。”

可是房娲儿却沉浸在阿房宫的迷梦之中,问道:“陛下真的要为我建一座宫殿?”

“不好吗?”嬴政反问她,难得有送她礼物的时候,也难得见她对礼物这般上心的。

“好,很好,可是,现在又要打仗,又要修建宫殿,不怕民怨吗?”

嬴政颔首点头,可一晃眼,问:“你怎么知道要打仗的?”

房娲儿一笑说:“陛下不是早就想要出兵百越了吗?”

嬴政点点她的鼻头,说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房娲儿又问说:“又要打仗,又要修建宫殿,不怕民怨吗?”

嬴政难得这样洒月兑地说道:“朕为天下人含辛茹苦,直至心力交瘁,你与朕一起为这天下,披肝沥胆,朕亏欠你太多,人的一生,总要顺从本心做一些事,不是吗?”嬴政轻抚她的脸颊。

房娲儿靠在他的胳膊上,柔声说道:“你有这份心,就好。宫殿的事,再说吧,眼下要紧的不是这个,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怎么如此奢靡呢?”

“确实是,若是草率建之,必定不妥,若是精雕细琢,那国力又无法支持……哎……”嬴政叹息。

“为何想起来为我建宫殿?”

嬴政握紧她的手说道:“你就是朕的私心,朕想要你能过上最好的生活。”

她亲吻了嬴政的唇,笑说:“陛下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嬴政好奇地问道。

房娲儿道:“一个男子幼年,对他喜欢的女子的母亲说,若是能娶她,将来必用金屋储之,像不像你?”

嬴政点点头,喃喃念道:“金屋,阿房……有趣……”

嬴政没有说,“阿”与“爱”是谐音。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投推荐票 上一章章节目录下一章 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