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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叛乱

吉时到,解儿离家,解儿无母,房娲儿便是她的母亲,参加她的婚宴,赵高为解儿选了个好夫婿,他也安下心来。

只是那日,回到家中,看着尖儿,她不禁问道:“你羡慕你解儿妹妹吗?”

尖儿仰头,望着房娲儿凄惶的神情,说道:“不,尖儿只想和姐姐在一起。”

“女孩儿大了,都想要嫁人的,姐姐为你选一户好人家吧。”

尖儿摇头:“姐姐,你一日不嫁,尖儿就陪你一日,也算是有个人,照顾你。”

“姐姐这一生都没这个希望了,你还年轻,别为我毁了自己。”

“尖儿知道的,皇帝陛下和姐姐有情,然姐姐和皇帝陛下却不能相守,尖儿就替皇帝陛下照顾着姐姐。”

房娲儿一把抱住尖儿,流下泪来。

人若是能无情便好了,无情才能无所牵挂,才能活得逍遥自在。此时,却见赵高喝了酒,沾着一声的酒气,回府来,房娲儿推开尖儿,说道:“今天你忙了一日,回去歇着吧。”

“姐姐……”

尖儿想要留下来服侍房娲儿和赵高,房娲儿只手推着她,轻轻摇摇头,示意不用,尖儿行礼之后便退出房去。

房娲儿提起水壶来,给赵高倒水,赵高满面红光,望着房娲儿,道:“原以为她嫁了人,我可以安心些,可是,现在又担心婆家待她不好。”

房娲儿只轻轻说了声:“我看阎家的人都还不错,应该不会让解儿受苦,解儿这孩子样样都好,也不至于让人家慢待了。”

“她性子太弱。”

“咱们强不就行了吗?”

赵高苦笑一声说:“也是,咱们越是有权有势,那孩子在阎家的日子就越好,为了孩子,也要去争。”说完,赵高立起身来,端起水杯,将杯中温水一饮而尽。

而房娲儿则是起身去,近来忙于解儿的婚事,都忘记打理家中的花草了。

赵高话头一转,问道:“姐姐如何看待李斯此人?”

房娲儿手中握着剪刀,修剪那多余出来的女敕芽儿,冷着一张脸。她回应说:“我师弟呀。”

“皇帝陛下现在可是非常宠信此人……”赵高之说了半句,后半句他不想说明了,自以为房娲儿会懂。不料,房娲儿确实听懂了,却不愿回答,于是,打马虎眼。

“历代帝王,走在,天下为公还是天下为家此一事上,难以一碗水端平。可是前不久那一场论政中,李斯赢了丞相王绾,还有淳于越等人,不仅仅是他口才好,还有,他模得准陛下的心,郡县制由地方由中央统一管辖,不再世袭官职,天下为公,巩固陛下的胜利果实,杜绝分封残余……”

赵高打断了房娲儿话,说:“姐,我是问,这个条鱼,为何还不收网?您再不收,怕他要把网里的其他鱼全吞下肚子去了。”

不料,房娲儿的表现却出乎赵高意料,她道:“吞,就让他吞!那些人,我就是给他做养料的。”

“那咱们之前所做,不就白费了吗?”赵高不解,之前,他和房娲儿挖空心思控制的秦国的官员究竟有何意义?

“人生在世,十有**是不如意的,事事想要达到预期目标,怎么可能?”她并不在意朝局走向如何,李斯做丞相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何必逆流而动,讨不自在呢?

再说,现在最能帮助嬴政的人是李斯,于公于私,她不至于去动李斯。每个罪人都有未来,每个圣人都有过去。总不能因为死去的人,让活人也不能好好活吧?

赵高哪里看不出她懈怠了?便阴阳怪气儿地问:“姐姐近日来和陛下何时琴瑟和鸣,好得很嘛,什么都忘记了”

“难得过几天舒心日子,不好吗?”她对赵高说的“琴瑟和谐”四字深表喜悦,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一对,也足够让她自喜的。只是赵高说的话语气,委实让她不舒服。

“那之前所做,有何意义?”

“有用。”

“何用?”赵高定睛,追问。

她邪魅一笑,遮挡着脸庞,道:“天机不可泄露。”

赵高放弃追问,该问:“为何战争胜利,可皇帝并不喜乐呢?我倒是看他,比以往都更加忙碌了。”

“土地,从没有那个国家拥有这样辽阔的一块土地,事情自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了。”

“周朝也是这样,也不见周天子为国家殚精竭虑的。”

“那是分封而治,现在不同了。”

“那就分封呗。”

“李斯弃古法,创新风,想必你这些官员对他异议很大吧?”房娲儿也清楚了,为何赵高做为内臣,却远远不如李斯那个外臣使嬴政信任。

“异议很多,很大,只是皇帝本人,他只要说分封的大臣一占上风,他就走了,看得出,皇帝现在只听李斯的一人的了。”

“谁对听谁的,不好吗?”房娲儿斜挑一眼。

赵高了然,房娲儿已经铁了心要和李斯站到一条线去了,便打岔说:“对了,知道三日前南郡越人叛乱之事吗?”

房娲儿想起在现代看到的里耶出土的竹简,的确记载了此事,可不过寥寥数笔而已,对于此事,她也很是想要具体了解一些。于是,她便问赵高说:“结果如何?”

“几十人而已,还敢偷袭秦军驻防的军营,你说会是什么后果?”赵高反问,房娲儿了然。

“因何叛乱?”

“南郡,南郡呀姐姐,你去过的,哪儿能有什么事?”

“楚人,又是楚人?!妈的,他们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赵高笑了,房娲儿好久没有说粗话,不到真的气愤时,她已经不会表现出愤怒,那平静的脸,好久都掀不起波澜来了。她手中的剪刀似乎剪错了,将那开得最旺最美的一朵的花给斩了头,她将剪刀狠狠一摔,生气地坐下来,赵高为她倒水。

房娲儿问:“皇帝怎么说?”

赵高冷笑着:“并未有大动静,派人处理了暴乱,派人调查之后,了无音讯,就此罢手了,也不见大兴典狱。”

“多吗?”

“问这次处罚的人吗?不多,都是从轻处置,陛下宽厚,只杀了领头的一两个人,旁的人都好好活着呢。”赵高斜睨着眼,将落地的花拾起细细嗅来。她却一把抢过那花来,捏碎揉烂,扔进花盆中,让它落花归根,归为尘土。

“你知道我的意思。”房娲儿冷眼凝望赵高。

赵高笑着回答:“多……自皇帝陛下建立起这个帝国以来,此类的事件层数不穷,大大小小多如牛毛,可他并未发怒,也未大张旗鼓地处理,对了对了,前几日我调走了一半的白衣卫,就是为皇帝陛下处理这些事情的。”

“此类不安分,意图挑起战火之人,最是可恶。”

“所以,皇帝陛下又将朝中重臣召集起来,开会商谈,如何管理地方,大家都认为应该废除郡县制,再行分封,让地方的操心,省得我们在咸阳城却要管着整个天下,能不累吗?”说着说着赵高打了个哈欠。嬴政日日熬夜,他们这些人自然也没法休息,满宫里的人,人人叫苦。

后妃们也抱怨很久没有看见皇帝了。

有人忙自然有人闲。

“井底之蛙,要是我能多有几个想李斯的那样的师弟,也就好了。”房娲儿不屑地骂道。

赵高听了,权当房娲儿在提点他,事事学着李斯去办。

而赵高在房娲儿面前依旧是说真话的,他坦言道:“没人可以管理这么辽阔的土地,姐姐不是不知,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若要行分封,我们何必打这十年的战?”赵高了然,原来,论政只是表面的手段,一日不行郡县,这议论便一日不能停止。皇帝要的不是消灭六国,而是天翻地覆,改天换地。

“世上有千千万万条道路,皇帝偏要选最难走的一条。”赵高不禁感叹道。

“这是使命,他的命,他吃过苦,受过罪,悲天悯人,奈何,奈何这人斗不过命,命斗不过天,而你我,也只能为着他的这条路走下去。”

“万劫不复呢?”赵高问。

“我为他平复万劫。”她回答说。

现在只是傍晚,却有宫里来人,传房娲儿进宫,她二话不说便起身,赵高看着满园跑着的小孩子的秋千架,木马玩具,赵高想起自己的幼年,在鬼谷,有姐姐,有弟弟,有智坤。他忍不住喃喃自语:“若是他还活着,他也会为你在你的万劫不复中,为你平复万劫吧?”

在赵高眼中,世上和房娲儿最匹配的人便是智坤。

鬼谷后山的悬崖上,两个人在那儿练剑,房娲儿不喜欢去哪儿练剑,智坤却每次都要带着她去哪儿练剑。

他说,正面受敌不是最可怕,最可怕的敌人在你身后。起先几次练剑,房娲儿差点失足落下山崖,而智坤总立即冲上前去拦住他,将自己置于危险处,只为她的安危。

要不是智坤,房娲儿不会有现在这样高绝的武功。智坤武功在她之上,可总喜欢输给她,他从舍不得伤她。

她剑剑刺要害,他步步退让,智坤甘愿输在她剑下,他的剑只对敌,不对她。

赵高和赵成就在远处望着,智坤与她练剑,他的眼眸中总含情望着她,在智坤身边的她,撒泼打滚,耍赖调皮,是如此可爱,那时候,她每天都在笑,从不知愁苦是和滋味。

房娲儿那时候也闯祸,捉弄人,可每每有人去鬼谷子那处告状,智坤都会为她顶罪,受罚,将他关进地牢受罚,房娲儿会偷来鬼谷子的钥匙,给智坤送去吃的,送去武功秘籍。

那时候,赵高便认为智坤会一直和他们在一起,会一直护着她,却不想,嬴政出现之后,他就消失不见了。

可自打智坤离去,世上便再没有人如此宠着她,护着她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成了另一个智坤,舍命护着嬴政……

智坤到死,最痛心的,怕是他心爱的师妹,从没对他动过情吧?

秦宫中。

“……让皇权通过郡、县、乡三个等级渗透进入帝国的每一寸土地,视为真正夯实帝国之策。”李斯一介廷尉,在大殿上公然与丞相、御史大夫、太尉叫板。

丞相道:“皇帝陛下,廷尉所说却是有理,可是这样多的郡县,应该派何人去管理陛下才能安心呢?何不行分封,由陛下的宗室管理地方,时时向大王报备,不一如郡县之效果了吗?又何必如现在这样事事由中央处理?路途长远,陛下的政令到时,怕是事情都被人的忘记了。”

李斯辩驳:“周朝也是如此,然最后,各自为政,将天子之命令置于一旁,这便是分封不理之处。”

嬴政只作隔岸观火之态,看着朝中大臣为此事争执不休。

赵昆蹙眉,问:“可要将郎中令叫来处理?”

“需要吗?都是朕的臣子,不吵出行之有效的方案,就让他们继续吵……他们吵,才能让百姓不闹。”嬴政已经两夜没有睡着了,边境四处不时传来叛乱的消息,他心中苦闷得厉害。

赵昆道:“奴婢是怕,怕他们又闹出事来,看着正式,都要动手了。”

嬴政呵呵一笑,低声与赵昆书:“只要不对朕大打出手,便不必控制。”

赵昆为难地回话说:“喏!”

房娲儿在大殿外,听里面如同街头菜市一般嘈杂,问蒙毅:“上卿大人,里面是怎么了,乱成这样?”

蒙毅道:“商讨政务。”

房娲儿听着这声音,又是争执之音,于是,房娲儿又问:“皇帝陛下不在吗?”

蒙毅道:“在里面,只是一句话不说,就看着他们吵。”

房娲儿惊叹,嬴政在朝臣都能闹成这样,也是稀奇得更呢,她再问:“吵了多久了?”

蒙毅撇撇嘴,说道:“从今早便待到了现在,吃喝拉撒,全在宫里,你来之前才把饭食撤去的,你说他们吵了多久了?”

房娲儿会意,脸上露出微笑来,自言自语道:“看来陛下心意已决,不到他们认可郡县,便要在这里一直待下去。”

蒙毅问:“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只觉得好笑。”

“好笑?太医都进来几波了,这事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了呢?”

房娲儿含笑说:“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制定出有效的管理体制,不就行了吗?”

“里面就是在吵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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