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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蕃女怨8

果然,事情关窍,还是西蜀之事啊!

七娘看了看绑在树上的王,她依旧恶狠狠地盯着自己。那神情直像一把利刃,蓦地叫人生寒。

七娘的身子忽颤了颤,忙收回了目光。

她望向绍玉,微蹙着眉:

“三郎,西蜀三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绍玉亦看了眼王,只无奈摇头:

“家中一向不愿提及此事。只是,眼下怕瞒不住了。”

七娘的心已然提到嗓子眼。

“我说了,你可别怕。”绍玉道,“娘她,在西蜀之时,杀过人。”

杀人!

七娘一瞬瞪大了眼,手指猛掩上自己的唇。

那时,王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竟是会杀人的么?

七娘踉跄地退后几步,满脸的难以置信。可如今蔡三娘子重伤在此,又由不得她不信。王,是能做出那般狠事的。

绍玉跨步上前,扶稳七娘,心有不忍,只道:

“不如,你别听了。”

七娘紧抓着绍玉的手臂,似乎唯有如此,方能安心些。

她缓缓摇了摇头:

“不,三郎你说,我想要明白。”

绍玉见她吓得面色煞白,叹了口气,方与七娘一一道来。

那年的冬日,西蜀尤其寒冷。天空大雪纷纷,就着凛冽狂风,只卷起白茫茫的一片,沧沧如也,雪色俨然。

只是近着年下,街市上人来人往,年货物件亦堆叠摆出,年果子、新窗花、各色人胜……纵使天寒,倒见出一派红火热闹来。

王三爷家中自然也不得免俗,皆忙忙碌碌地收拾安排。

这是王来西蜀过的头一个年,她心中兴奋,早早地便出门置办年货。

西蜀虽不比汴京繁华,却也是车水马龙,自得趣处。

王坐在马车中,掀起帘子朝外瞧,一切皆是新奇的,皆是不曾见过的。

此处地处偏远,倒不似汴京拘束。她一向性子活泼,自是乐在其中。

“咱们下去走走?”只闻得王向丫头道。

小丫头闻言,忙是一番打点。待马车停妥当,便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王下车。这王小娘子向来刁钻些,不得不小心伺候。

主仆二人行了几步,只见街旁一个布匹摊子上,商户卖力着吆喝,其间竟还有蜀锦。

王细细瞧去,虽不比她平日里见的精致,却颇得市井趣味。

那商户见她打扮非常,合着一身气度,只满面赔笑:

“这位小娘子,想挑些什么?这都是小人的媳妇新织成的料子,恰应着年节下。”

王自然不与他言语,只向小丫头低声说了几句。

小丫头仗着王娇贵,仰头笑道:

“我们且看看,你这些料子,还不定入得我家小娘子的眼呢!”

那商户一愣,只得讪讪笑笑。所谓和气生财,为贵不尊的人何其之多,若皆置气,生意还做不做了!

王看了几眼,果然皆是下乘货色。

她摇了摇头,正待离开,却见一华服少妇迎面而来。

那少妇挺着个大肚子,行动文雅而规矩,一面与身旁丫头笑说些什么,应是位官家女儿。

王瞧了瞧,如何不认得她?那不正是袁知州家的小娘子么?

她去年才成亲,几月不见,不想如今已怀有身孕。

王才至西蜀时,因着性情顽劣,与她有些过节。后来倒是谁也不理谁了,不料这会子却又冤家路窄。

那袁娘子也不是好惹的,小丫头只拉着王要走。

王瞥她一眼,一把甩开:

“你做什么?我还怕她来?”

小丫头有些着急:

“她肚子里可是夫家的长孙!三老爷不是才叮嘱过么,让小娘子别去招惹她!如今,袁知州还等着抓三老爷的错处呢!”

“父亲确是说过。”王笑了笑,“不过,她有孕,又与我何干?眼下正来招惹的是她,可不是我!”

王只立在那里,一时也不急着走了,待要看看袁娘子将如何。

那袁娘子亦见着王,遂渐渐停下脚步,只捏着一双凤眼看她。

许是怀有身孕的缘故,袁娘子从前的杨柳细腰,已然变得浑圆,再无少女姿态。

却是王,渐渐长成,倒更见出一番女子风韵来。

二人四目相对,谁也不让谁。

那布摊的商户见着,只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习以为常。

小娘子们在街市上意气相争,也是常有之事。为着布匹,为着脂粉,便是什么也不为,也总能争上半日。

那商户日日在此处摆摊,见得多了,遂不觉奇怪。

他退后了几步,双手环抱,只看热闹似的望着她们。

袁娘子看了看身旁的布摊,先开了口:

“我说娘,几月不见,却连这般的货色也瞧得上?”

她捻起一角细绢,手腕一抬,紧忙着又松开,面上一副嫌弃神态。

王笑了笑,上下打量她一番,只道:

“浑圆成这个样子,便是再好的锦缎,只怕亦是白白糟践。”

听她言语,袁娘子直见出恼怒之色。

却不多时,她忽然一个激灵,转而一声嗤笑:

“我将为人母,本该如此。眼子乏沉,有些行不动,娘可让我一让?”

“呵!”王蓦地冷笑。

她当此处是她家中么?因着有孕,所有人便迁就着她?真是可笑至极!

“你敢叫我让?”王又质问道。

袁娘子审视她一番,几月不见,竟还是这般的嚣张跋扈。

“呀!”袁娘子似乎想起了什么,故作惊讶,忽笑道,“我忘了,娘是没有母亲的,哪里知道心疼为母之人?”

此话既出,王一瞬黑了脸。

这是戳到她的痛处了!她适才的嘲弄意气,霎时变作了满脸的阴冷寒凉。

王年幼丧母,父亲又忙于政事,并不大管她。

从前见着别的小娘子在母亲怀中撒娇,她便直直羡慕。

不过,有些东西,又岂是能羡慕来的?

人皆是如此,对于羡慕不来的东西,一旦时日长久,便会化作嫉妒,生出执念。

也不知何时起,王渐渐变得顽劣。

初时不过爱与人口角,而后愈演愈烈,不可收拾,再无人敢管束于她。

王挑眼看着袁娘子,眼中寒意似一把利刃:

“你再说一回。”

袁娘子猛打了个寒颤,直直看着她,下意识地反驳:

“我……我便说了,又如何?”

王渐渐低下头,只道:

“不如何,我让你就是。”

说罢,只见王侧身让出一条道来。

袁娘子犹疑地看了她几眼,只当是她怂了,遂仰头而去。

却不见,王的嘴角正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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