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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承止:若看到奇之内容,便是太过跳跃,请过几时辰再返来。这个榜单虽然每年更新,但相邻两年往往变化不大,不变顺位的名字就会予以保留,而要变动的名字则磨去一层,再向内雕刻新名字上去。这样这座石碑便深深浅浅凸凹不平。有些人名字比较凸起就意味着这人已经在榜单上多年未变,也是一项荣誉,就如同重涵大哥重熔当年在冠玉榜首连挂八年,下面第二名就深深的凹进去一寸深。不过最近几年的榜单表面倒是比较平整,一代新人换旧人,世事沧桑,唯变不变。

钟承止比较感兴趣的却是披靡榜,他模着下巴仔细看了看十个名字,和一旁景曲说,“没有幽冥名册上的人。”

景曲答道:“册上之人应不削此榜。”

“幽冥名册是什么?”重涵听到他俩的对话问道。

“也算是一个榜单,应该比这个靠谱。”钟承止笑了笑,说:“走,进去吧。”

霞凌阁是一个六层楼的宽圆塔形建筑,一楼二楼皆有通常楼层的两层之高,故大门感觉甚为高大。整楼碧瓦朱甍,雕栏玉砌。

进入大门是一条四面都雕满繁缛花叶鸟纹的甬道,花纹上镶嵌着各种螺钿明珠,穷极奢华。穿过仅以少数油灯照亮的甬道,立刻别有洞天。这座六层建筑的中间居然是中空的,中间颇大的区域直通屋顶,屋顶往下挂着各色灯笼和一些零散的木桩。四周每层皆有栏杆,可从楼上向内空观看。每层边檐又挂着一圈灯笼,站在一楼往上看去,灯火辉煌,华光流彩,宛若万花筒中七彩仙境,如梦如幻。加上一二层又是寻常层高的两倍有余,这样通贯六层显得十分雄伟。

中空区域正中靠北有一个圆形舞榭,舞榭四周有凸沿,里面居然灌了浅浅的一层薄水,在灯光下泛着五彩缤纷的潋滟。舞榭周围是一些桌椅,想来也是给客人一边观赏舞蹈一边喝酒吃饭的。

钟承止他们的聚会位置在二楼正南正对舞榭的大雅间,有专人在前方不近不远地带着钟承止一行从一侧的楼梯走上二楼。一边走,重涵一边向钟承止介绍:

“这里五六层都是霞凌阁舞姬男伶的住舍,一般的住五层,红牌住六层。五六层是没有明梯可以通上去的,如何寻常走上去只有阁内人才知。霞凌阁虽然不是青楼南院,但也有陪人弹曲喝酒的优伶,即便是红牌的舞姬和男伶,只要对方愿意也可作陪助兴或共度良宵,但任你官多大钱何多都不可强求。这些红牌眼光甚高,非凡人可入其厅室。去年韩玉看上了闭月榜第二的繁斐姑娘,就是这的大红牌之一,求了人家多次都不愿接见。而我也只叫得了她在三楼做陪吃个饭而已。”

重涵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钟承止和景曲,继续介绍:

“这些红牌如愿作陪都是由专人直接抱着从五六楼跳下来,或踩着上面掉的这些木桩跳上去。到晚上有多人上下的时候就如天人下凡,很是好看。另外霞凌阁有个规矩,如果有客人可以自己从一楼跳上六楼,不管哪位红牌都是不能拒绝该客人任何要求的。所以……”

重涵又横了一眼钟承止,满是悻悻的语气说:“你们两!倒是很适合来这里显摆,哪个红牌随便挑。”

钟承止不禁莞尔,懂了重涵昨日所说之意。转头朝楼内望了一眼中洞,这时,正好两个健壮的男侍,从头到脚一身黑衣,包裹着严严实实只留双目。各自横抱着一个舞姬和一个男伶踏上栏杆从六楼跳下,在空中几个木桩上蹬了几步,落到了三楼。舞姬和男伶身下垫着长长的锦布,空中跳跃的时候随风摇摆,在满楼的光影流彩之中,确实宛若飞仙,美不胜收。

而男侍因为全身黑衣,在并不是太明亮的室内笼光里,难以得见,就如不存在一般。

钟承止看了下那两个黑衣男侍的步伐,小声对平安和景曲说:“这里定是霞融派框钱的地方,要阎王那家伙好好学学。”平安叽叽喳喳回了几声。

钟承止几人被带着走进二楼的大雅间,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见重涵进来,很多人都起身见礼过来交谈。李章明韩玉和张海云都已经到了,直接迎了过来跟在重涵身旁。而钟承止一从重涵身后出来,果然不出预料,所过之处所有人都盯着他看。重涵左右望了望,发现李宏风坐在内里栏杆旁边,便有意无意地往那个方向走,一边和旁人见礼打招呼,一边向大家介绍钟承止。

钟承止本身户籍身世不足为道,重涵向人介绍的都是这是自己义弟,才学卓越,同参加此次会试。重涵义弟的另种解读就是重家义子,于是没有人敢怠慢钟承止,全都一一见礼,郑重结识。

重涵近日看惯了钟承止一幅懒散戏谑的样子,却见这会钟承止又换成了那副如沐春风,温文儒雅的仪态,言语温婉动听,礼仪得当,举止优雅,所有人看得都是一脸赞叹。突然觉得这厮估计比自己还会忽悠人。

钟承止眼睛里绿光时而闪现,平安一直在钟承止肩膀上东张西望。

走到李宏风那桌附近,重涵便特地走去向李宏风见礼,并若有其事地向李宏风介绍钟承止,然后回头又对钟承止说:

“承止,这位李宏风李公子可就是刚刚门口霞凌四榜上冠玉榜第一的京城第一美男,昨日你们匆匆见过一面未曾好好相看,今日又见是否觉得李公子更是俊俏了?”

“对啊,李公子容貌在京城可谓是无人能比,无人能及,无人能望其项背。”张海云深知重涵心意,立刻在一旁应和。

“像我们这些人看着李公子如此朱颜玉貌实在是自惭形秽唉……对吧,承止。”韩玉也不落下风。

李章明向来不懂揶揄戏谑这些,不过倒也从不反对重涵的玩闹,都是站在一旁算是表示阵营。此时心思估计和钟承止有异曲同工之妙:……拿重涵这家伙没办法。

如果是重涵和李宏风,也真说不清楚这容貌究竟谁上谁下,但换了钟承止,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嘲弄之意,围观的人全只得偷偷地讪讪做笑。

李宏风自己自然也是清楚得很,但又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礼数,还不得不回礼,脸色十分精彩。乐得重涵张海云韩玉那是喜乐溢于言表。

雅间里人陆续来齐,主要是国子监的荫监生,也有少数举监生和例监生但都年岁不大。加少许书院学生约莫有五十人上下,坐了七八桌。其中多是权贵子弟也有少数寒门书生,有名士也有无名者,估计有大半下月就是同科进士。其中有些人即便年年考不上最后也一样可以混个一官半职。大家互相介绍的介绍,聊天的聊天,也是互相结识,方便以后为官入仕的人脉。

重涵几人当着一众学子面戏弄完了李宏风,便坐到栏杆旁另一头的一桌,四人再加上景曲,也没别人再敢坐过来。张海云和韩玉本对景曲入桌颇为惊讶,但见到重涵和李章明都毫无不悦之色,好像再正常不过,便也不予置否了。

酉时两刻,霞凌阁内响起几声洪亮的钟声。空中和每层楼檐的灯笼开始缓慢地交错旋转,时明时暗,满阁顿时辉影交错,流光溢彩。

接着不同乐器的声音叠叠而起,音乐由小及大。舞榭背后络绎走出窈宨舞者,随着乐曲翩然起舞。此时曲声婉转悠扬,舞榭中的舞姿翾风回雪,每个舞者踏在水上泛起阵阵潋滟却不带起一滴水珠,仿佛漂浮在五彩水面之上,如诗如画。

——霞凌阁晚场表演正式开始。

这下可动了众考生的死门,围观的人立刻退散。

一位穿着四品官服的人后面跟着两名小吏从正门那边走过来,正是这次会试的主闱——翰林院掌院学士方晴方大人,此人是李云从的得意门生之一,一样是耿直之人。

方晴与李宏风、重涵都认识,见人散了对李宏风说:“李宏风,你的准考证不是第一日已取走,今日为何又来?”

李宏风见了一礼,讪讪地说道:“是带一友人过来……他临时决定参加科举,已是最后几日……”

方晴看了看李宏风身边,问道:“你的友人呢?”

李宏风也左望右望没见着人:“……好像被人群冲散了,待晚生去找找。”

方晴挥了下袖子说:“都是读书人,君子行必有正,别丢你爹的脸,好好排队。”然后回头望向重涵,“重涵你呢?”

重涵也见了一礼说道:“学生已取好准考证,正准备离开,见到李公子便过来打个招呼。”

方晴也不知重涵是如何取证的,点了点头就转身与两个小吏离开了。

钟承止把小少年带走,显然是又去翻墙了。轻车熟路,没一会便拿好了准考证又翻了出来。走到偏门附近,同少年点头道了别,向着重涵走过去。

李宏风正在四处寻找少年,见少年走来,马上迎去。

“我已经取好证了。”少年拿着准考证笑呵呵地对李宏风说道。

“如何取的?”李宏风皱着眉头问。

少年笑而不答。

李宏风其实本想卖少年一个人情,结果人情不成,还丢了面子。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带着少年离开。

钟承止走到重涵身边说:“回去吧。”

重涵点了点头,几人便往马车处走,上车驶回重府。

“你带那个少年去翻墙了?”重涵在车里问钟承止。

“恩。”钟承止点头。

“那少年是谁?”

“不知道呢。”

“你没问?”

“恩,不过估计总要认识的。”钟承止笑笑回答。

重涵听得莫名其妙,又转问别的:“你怎么能跳那么高?”

钟承止一笑:“这不算很高。”

重涵忍不住好奇心:“你功夫怎么学的,怎么这么厉害?”

“身体资质得宜,学之得法,持之以恒,人人皆可有此水平。”钟承止答。

“我怎么没见随便个人这么厉害。”重涵一幅不信的表情。

“因为能满足这三条的人就很少,有人空有资质却学技无门,或者根本不知自己有资质。有人虽然从师名门,但资质愚钝,终其一生也难有高成。也有人生性懒惰,即便前面两条都具备也是没用的。其实世间凡事皆是如此,想有所成就要走对路,会走路,与走下去。”钟承止对着重涵不疾不徐地回答。

重涵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头:“那我呢?”

“你资质是不错的,但可惜从小身有顽疾,不宜过于劳累。你爹也希望你从文而非从武,所以也并未想你在武功上有大成,自小教你的主要为强身健体自保之术,较之一般人不错,但离高峰颇有距离。到现在虽然旧疾已愈,但却过了最好的年纪,根骨以定,以后即便再多修炼,也难攀高峰。”钟承止回。

“那就是一辈子都得要你抱着翻墙了。”重涵一脸悻悻地埋怨。

钟承止笑了起来:“别长太胖到我抱不住了,跳个宫墙偷看下妃子什么的没大问题。”

重涵继续没好气地说道:“你啊,倒是很适合去霞凌阁显摆。”

“霞凌阁?”钟承止疑惑地问。

“明日不是要去吗,去了你就知道了。”

重涵近日时有问一些关于钟承止身上疑点的问题。钟承止每次答得都并不敷衍,甚至可说是认真。但却总是避过了重涵最想知道的部分,又全不像是刻意避讳的。如果刨根究底地追问,倒显得重涵婆婆妈妈。弄得重涵反倒懒得探究了,反正来日方长总会知道。

回到重府,李章明已经来了,这半月李章明被重涵叫来陪读,早前只是觉得哪里看书都一样,也本来就经常与重涵一起读书。到后来同钟承止聊得甚是投机,完全是不请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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