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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的兴趣正都在看着这两桌要如何收场。

这时,雅间门被敲了敲,小二打开门。

一位看似总管衣着的老者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个下人推着一辆小车。小车上有很多木盒,木盒里放着一些纸票。每个木盒上都立着一个名牌,定睛一看,居然是整个雅间里所有学子的名字。

老者一鞠躬,向全场自我介绍:

“老朽是臻融庄的大掌柜冯于,今日听得国子监和书院的此科学子在此聚会,便带了点小礼来给大家助兴,并预祝各位学子金榜题名。”

说完走到车旁,扶着车沿说:“各位应该知道臻融庄每三年为科举开的闱姓,每次都大受各地百姓欢迎,可见百姓对各位学子的关爱与期待之情。这里有写着在座各位名字的闱票。老朽在此送每位学子三张,各位随意挑选名字。可选自己图个好彩头,也可选认为能高中之人,如若压中都可兑现。”

冯老掌柜头一转,满堂一望:

“当然诸位中如有意者,觉得三张不够,今日可在老朽处以比市面优惠价格购买闱票。另外还有白票,可以自行写上哪位考生可中什么名次,压会试殿试均可。例如高中杏榜,落榜,或者殿试一甲二甲三甲,也可直接指定具体顺位,例如杏榜第三,或者状元,探花,二甲第二,三甲第一。不同难度皆有不同的赔率,最高的不乏一本千利。本庄做庄一向公平,童叟无欺。大家可放心下注。”

说完又鞠一躬,便跟着那下人推着小车,在桌间移动,请各位学子自行挑选拿取闱票。

三张闱票在外面买也花不了几个钱,但此时相送却甚是应景达意,很多人兴趣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大家选自己的也有,选别人的也有,像重涵李章明张海云李宏风这样的大热门被拿走得挺快。也有人购买白票,买了后由冯老掌柜填写,然后推车的下人便接过用洪亮的声音朗读出票面:

“赵江,殿试第一甲第一名,状元,进士及第。十注。”

那桌人听罢一起哈哈大笑,这人是买自己中状元图个好彩头的。

接着效仿的人便多了起来,即便知道是纯送钱的,但被大声朗读听起来甚是愉快,满堂欢声笑语。

一圈下来这送的三张彩票绝对是小本大利,赚得盆满钵盈,有些富家子第为图个好彩头还买了相当多注。钟承止看着只觉得这京城框钱的门道真是层出不穷,不入世真是不知道世间五花八门的玩意儿这么多。

小车推到栏杆这边。李宏风对着繁斐耳语几句,繁斐便起身走到车旁。冯掌柜听了叙述,拿出白票在上面写了几笔,递给下人,下人再递给繁斐。结果这下人接过票先同前面一样先朗读起来:

“韩玉,会试落榜,一百注。”

这下人也真是耿直之人,居然也不看看什么内容掂量掂量,就这么读。

李宏风听了哈哈大笑,对着重涵一桌说:

“韩公子,对不住了,别的我不知道压不压得中,只有这个我知道一定能中,就让在下小赚一笔,想必韩公子容人大量定是不会在意。”

这下重涵一桌人脸色是真不好了。如果繁斐那事还无伤大雅,可以说是少年意气之争,这档戏弄就实在太过分了,全场的气氛都感觉到一紧。这李宏风也不知道是近两日真被重涵气晕头了,还是这会酒喝得半醉搂着繁斐有点得意忘形,居然做了这样明显越线的事。

最后只剩重涵一桌,几人没了心情都只随便拿了三张。

钟承止在景曲耳边说了几句,景曲便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向老掌柜买了张白票,特地提醒了不要朗读。老掌柜听完内容表情闪过一丝惊异,但立刻回复正常写好白票。景曲拿好就收了起来,然后一声不响面无表情地又坐回原位。桌上其他几人略有疑惑,但对着景曲这雕塑又都不好询问,而且此时几人都无心在旁的事上。

老掌柜也十分读得明白气氛,知道此时不宜久留。见所有人都取完了闱票,便又对全场说了几句吉利话,匆匆退了出去。

一间人刚注意力都在闱票之上,楼下的舞榭上不知何时已抽走了那层薄水,开始表演起了杂剧。

桌上的残羹冷盘也被撤了下去,换上了瓜果点心,热茶甜酒。黑衣男侍拿着长锦出现,繁斐起身给李宏风行了一礼,便随男侍回了六楼。

李宏风一手抖着那张韩玉落榜的闱票,一边对韩玉说:

“不好意思了韩公子,刚才在下一心劝着繁斐姑娘给韩公子敬一杯酒,可惜繁斐实在不愿,在下也无法强求,甚是遗憾,下次有机会容在下再好言劝说一番。又或者韩公子再多多恳求几年,说不定繁斐姑娘一时心软也可施舍见得一面。”

“据说能见得了繁斐姑娘的,京城不多于十人,还是宏风有面子。”

“是啊,宏风可非一般。”

李宏风同桌几人立刻就相继半拍马半应和起来。

韩玉一生气,脸上现的不是怒色,而是愁色。此时一幅愁容满面肝肠寸断的表情,可见是真的气不轻。

张海云先头就忿忿不平要反击了,一直被重涵压着,这会已经快要压不住了。平常这些出头之事都是重涵打头,张海云和韩玉应和。而李章明一般就是刷脸表态我是这边的,不过偶尔也会很认真完全不似揶揄地插一句,倒经常相反杀伤力巨大。但今天重涵一反常态什么都不说,还压着张海云不要出声。包括李宏风都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还自以为这次真把重涵给压制住了。

重涵见时机已到,对着旁边钟承止使了一幅“你懂的”的眼神。钟承止笑着摇了摇头,转头准备要景曲去。却被重涵一把握住手放到怀里顺势把钟承止拉过来,另一手搂住钟承止肩膀对着钟承止耳边小声说:

“你去,怎么显摆怎么来。”

钟承止苦笑不得,摇摇头,站了起身。

此时一间人都在看着楼下的戏曲。重涵这桌就在栏杆旁边,钟承止一起身大家视线全都转到其身上。

只见钟承止步伐优雅地走到栏杆旁边,转身对着众人行了一礼。又转了回去,然后轻轻一跃,先是站到栏杆之上,接着直接一跳,在空中踏了一个木桩,落到了楼下的舞榭正中。杂剧顿时戛然而止,全场哗然。一个小二上台向钟承止问了几句,点点头,鞠躬离开。

台上的戏子一一退下,上来几个乐师改弹起了激昂的曲目。钟承止在全场瞩目中,行了个礼,抖了抖衣袖,抬头,向空中跃起。

所谓怎么显摆怎么来,钟承止在空中跳跃的姿势全不是黑衣男侍的那种刚稳之态,而是蜻蜓点水翩翩若蝶。所着衣物不像一众舞者那种轻衣薄纱,而是如银若珠华彩琉璃,在笼火之间灿灿生辉。又生得这般绝代风华,如一颗宝石游转在霞光之间。所有人早就看得离不开眼,如何还用特地显摆?

霞凌阁的一大卖点便是这六楼高的跳上跃下,若是这么容易来个人便可上下自如,那如何担得起这天下第一阁的名号,又如何会有一规矩是:但凡客人可以自己从一楼跳上六楼,楼上红牌就得不管青红地答应该客人的任何要求。

其实钟承止猜得没错,霞凌阁的后台正是霞融派,平常捧着舞者的黑衣男侍全都不是常人,而是该派高徒。霞融派特长即是轻功,其他门派即使有高成者,轻功上也无法相提并论。

霞凌阁里挂着的木桩也颇有讲究,疏密高低正好阻拦了一般的轻功高手。即便还漏下些许能达成者,这等高人有几人会闲得没事来霞凌阁显摆?

所以自霞凌阁开阁以来,十来年间,从未有跳上去之人,这个无人达到的阁规就成了一大噱头,跟着天下第一阁的大名远扬四海,慕名而来者骆驿不绝,甚至不乏西域东洋的远道之人。其中也定有一些武林中人,但凡有真功夫者一看这木桩的分布便望而兴叹,如果连这分布的玄机都看不明白,就根本没那功夫。

但偏生今日就来了钟承止这个不寻常之人,破了这流传上十年的空中楼阁。顿时惊朋满座,嘘哗之声四起。

而钟承止给足重涵面子.所谓怎么显摆怎么来,并不直接落在五楼,而是翩翩地落在最高的一个木桩上,抱臂而立。各位优伶纷纷走出房间看着钟承止在正中的木桩上莞尔而视。六楼正北方向的房间门徐徐打开,一个曼妙身影缓缓走出,这时全场更是一片哗然,甚至有人开始尖叫。

原来这六楼正北住着的人,正是闭月榜第一的榆聆风。

此女子自进霞凌阁当年起便刷新了闭月榜的第一,之后四年不变。自进了第一之后据说只有天家可见,寻常人根本无法一窥其风采。仅仅少许在榆聆风进阁又未列第一的这短短二月间有幸目睹了其惊世容颜和憾俗舞姿。四年下来,早已传得神之又神。今日全阁的客人居然就有幸亲眼目睹了两个传说,如何能不惊叹。

榆聆风穿着薄纱羽衣,臂环彩带,鬓挂珠帘。面上围着一道丝巾,无法看全真容,但一双眼睛顾盼生辉,绝非寻常美色。

钟承止又轻轻一跳落到了榆聆风面前,见了一礼。全场客人都抬头看着钟承止和榆聆风说起话来,说了几句之后钟承止又走到繁斐身边聊了几言,然后回头对着二楼重涵几人一笑。

重涵这边一间人早已都围到栏杆边看起热闹,全都惊叹不已。不少人问着重涵怎么回事,重涵一概笑而不答,只抬头笑呵呵地看着钟承止的一举一动。

韩玉那满脸的愁容万千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过了一开始的惊讶,他和李章明张海云总算明白重涵刚才一直打的什么主意。而李宏风即便千猜万想也料不到重涵带着的一个不知名的举子居然能有这般能耐。只能恨恨不平地时而看着旁边的重涵时而又抬头看着楼上的钟承止。

此时已经不用再多言语相争,李宏风知道自己今日已是输得彻彻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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