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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静云宫内,面对自己呲牙咧嘴的三个十来岁的小鬼,男人冷笑,“你们打算干什么?杀了我?”

“对!”男孩答得理所当然。

“你是这里皇子?”是皇子,就该是他的筹码。

“是不是,有什么区别?”孟玄燕反问。

“当然有!”眸底窜过笑意,男人发现,眼前这男孩的眼神似曾相识,他,该就是他要找的皇子。

“您既然心底有了答案,何必问我们?”没放过他脸上的变化,何芳子开口,“您要找的人已经走了,光抓我们是没有用的。”

“走了?”笑看他,他发现她和那个人很像,她,也将是他的筹码。“你知道我要的是谁,小姑娘?”

将女孩拉到身后,孟玄燕望进男人眼底,毫不畏惧。“皇宫偌大,死伤皆尽,独活静云宫的人,想必任何人都能猜到你要找谁。”

“聪明。”微笑着夸奖了眼前的孩子,男人将目光转向别处。“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们,你们说那个人会不会出现?”

“不会!”重叠的答案。

“我倒是不认为,咱们不如试试,选择谁当先锋?”

“我!”又是重叠着的声音,两人都是毫不犹豫的开口。

调回视线,男人伸手模向女孩的脸,却被男孩打开,笑笑,他并未生气,倒是乐得自在。

“你们挣着送死,恐怕有人会看不下去了。”

“够了!”黑暗中,走进一男一女,说话的是女人。

“燕娘!”

“姑姑!”

未理会喊着她的两人,何燕清对着眼前的男人冷冷开口,“晋王要的是我,燕清随你就是。”

“你随了我,他呢?”抬起女人下巴,赵光义口中问的他,自然是随她进来的男人。

“你不用管他!”

“不用,还是管不着?”男人笑的邪恶,“哼!你很快就会知道我管不管得着了。”

抓起女人走向宫外,在走过站立不动的男人时,赵光义一把将何燕清抱起,消失在夜空之中,并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宫外有三百名精兵,如果你们能够冲出重围,本王便不会为难你们。”

“如果我是你,我会冲出去把她抢回来。”孟玄燕心中对站在眼前的男子充满了失望。

“如果我是你,我现在会考虑如何带着自己的女人离开这里。”男人嘲讽的回答。

“他也是你的女人。”何芳子更正他的话。

“之前是,现在已经不是了,燕儿,你不久也会明白我为什么放手。”

“我不会明白!”孟玄燕回答的坚定。

“不会?只怕你明儿个早上就不这么想了。”男人轻笑。

“筠靛,我……永远不会。”他不会,但为何他的回答有所迟疑?这个男人的话,何时错过?

“燕子……”压制心中不安,何芳子决定不开口确认,她该相信他,既然他说不会,即使他的回答迟疑了,她也该完全相信他,错不了的。

他们的情,是不需要确认的。

拔除身上佩剑,筠靛率先冲出杀敌。

“芳儿,像刚才一样,在这里等我。”孟玄燕吩咐。

“不!”她不要一只等他,她不要自己只能一味得当一个被他保护着的宝物,她不是宝物,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她有心。

既然是人,既然有心,她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去送死,她清楚得知道,活,对他们来说只是奢望。

“你不信我?我不会死!”

“我……”

“芳儿,听话!你去,我会分心。”

“我不去,你便能赢?”

“我……”

“燕子,我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就在刚才,我已经杀了人,我的双手已经站满了人血……”

“你不适合血……”

“燕子可就适合?”他不适合的,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适合沾血,也最不愿沾血的人。

抚上她的脸庞,他说得不忍,“答应我……”

“我不会有事,你亦不会!”

“对!”

是夜,杀戮未净。

那一夜,让他闻尽了血腥。

那一夜,让他尝尽了血水。

那一夜,让他杀尽了敌人。

那一夜,让他舍去了爱人的心。

那一夜,让他学会了去恨。

拼杀,何用?三百名精兵,他们以何取胜?

但他们活了下来,他们杀出了重围,为什么?

天神保佑?呵呵,如果是天神保佑,后蜀何以灭亡?

天神,究竟何为天神?

他们活着,是活在死尸之上,他们是踩着尸体逃出来的,待月带着他们,踏过层层死尸,穿过层层尸野。

他们踏过的,有敌人的尸体,后蜀士兵的尸体,亦有自己至亲至爱之人的尸体,以及追星和那个刚出生的追月的尸体。

回眼望去,静云宫,使他们栖息过的幸福家园,亦是他们浴血重生的沙场。

望着徐徐升起的红日,望着背向她的男人,何芳子不想开口,也不敢开口,然而此时的她最怕的,是他开口。

“芳儿……”轻唤她的名字,孟玄燕不知从何开始。

“燕子,恨和爱,是可以共存的。”她劝他。

“芳儿……”

“你知道我不想听,也不会同意你说的话!”她阻止他开口。

面向红日,他深吸口清晨的空气,感觉到血腥窜入鼻吸,流遍全身,紧闭的双眸才缓缓张开。

“我是个自私的人。”

“既是自私,就该……”

“因为自私,我便不会大度,心胸也是狭窄的。”

“不,我不想听!”双手捂住耳朵,何芳子连连后退,最终瘫坐在地上,她恳求。“燕子,我不想听,咱们不要说了好不好?”

“芳儿。”转身扶起瘫倒在地上的人儿,孟玄燕看着她的双眼缓缓开口。“我的心胸,只够放一样东西,今天之前,我放了满满的爱,但是今天之后,爱,将被仇恨取代。”

“燕子……”泪,占据了她的容颜,如果泪水可以阻止他再说下去,她愿意将这一辈子的眼泪在这一刻全部流干。

“燕子不要芳儿了?”

“是啊,不要了。”他承认。

“今后永远都不要了?”

“是啊……”今后永远不要了,他,说不出口。

“因为恨?”

“是!”

“因为装满了恨,所以不能爱了?”

“嗯。”

捂住心口,何芳子淡笑着问,不是何时,泪已停止流动。“燕子有没有想过,芳儿还爱不爱?有没有想过,芳子会心疼?有没有想过……”芳儿会恨?

“想过。想过你还在爱,想过你会心疼,更想过你会恨!”所有一切他都想过,但都抵不过他此刻心中的恨。

“所以,还是不爱?”笑,未曾从她的脸上消失。

“不爱!”

“不爱?”甩开他的手,何芳子轻笑着向后退着,“燕子,这是第二次,我输给你,你说你斗不过我,但是我输的彻底,输得干净,你要我爱,我就得爱,你要我恨,我就要跟着你恨?为何你从不给我选择的余地?”

心碎,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叮当乱响,在他听来,该是分外好听吧。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摒弃温柔,他的眼中只有冷漠,心中只有恨,既然选择了恨,他就该不再对她温柔,而不对她温柔,他的生命中,便将再没有温柔。

望着他,她不知自己该有何反应,她疯了吗?为何看着他,听他说他不要她,不再爱她,她却是在笑?

可是不笑,她又该在脸上摆上怎样的神情?

哭?她该哭么?

“小姐……”远远听到两人对话,凤钗实在不忍,跑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女人。

茫然的看向小跑过来的女人,何芳子开口询问,“凤钗,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帮我……”紧咬下唇,最终还是去恳求出声,“凤钗,你帮我劝劝他好不好?我……”

“皇子……”

“皇子?”孟玄燕自嘲的笑,“国都灭了,何来皇子?这里有些银两,带你们家小姐走,最好离开这里!”

打落男人递过来的银票,何芳子大吼,“我不要!你想赶我走?我不要走!”

“你留下来又有什么用?你是个官家小姐,能干什么?”

“我可以……”一时语塞,何芳子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干什么。

“可以什么?”轻蔑的笑,孟玄燕尽量表现得无情,想赶她走,他只能无情。

“我可以……”或许,她真的是个废物,留下来,一点用都没有。

紧咬牙关,孟玄燕决定说出他最不想说的话,“或许,你可以向我娘一样做个舞娘,陪客,那样的话,你或许还能有点用处。”

说这话时,他没看她,因为不敢。

“这是你的真心话?”盯着他,她难以置信。

“有区别吗?”他反问。

“是啊,没区别,我的燕子,即使是不是真心,也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男人……我走就是了。”

她,该任命了吧。

“芳儿……”转身望向当空烈日,孟玄燕依旧冷如寒冰。“如今我已不是皇子,而是一个患得患失的凡人,我有我该做的事,该走的路,而你亦有你该做的事,该走的路,从此各走各的,相见陌路,你的事我管不着,也没资格管。落难的皇子,该有他必须有的觉悟,儿女情长,不该再是我生存的中心,你只是我前半生的依托,我的后半生,既然选择了恨,便失去了爱人的权力,你要好自为之。”

捡起地上的碎银,何芳子笑的柔和,“燕子,你让我走,我可以走,你活在仇恨当中,我也如此,我恨你的恨,永远都会恨!”

离开,这是她现在能为她做的,但这不会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她相信,自己还是会有用处的,至少她有一张魅惑男人的脸。

三年后,四川万县出现了一家名为梅轩的花坊,以姑娘多才多艺吸引各地文人雅士,官僚皇族,梅轩最负盛名的,便是那北宋第一舞娘——何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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