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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妈乍见儿子丑态,又见薛老爷被气得吐血倒地,已经是乱了方寸。

薛宝钗进门,只见哥哥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薛老爷倒在地上,嘴角还带着血迹,而薛姨妈只顾着摇动薛老爷哭喊,周围一团乱糟糟,下人们有偷眼瞧热闹的,也有没头苍蝇般到处乱窜不知道干什么的。

薛宝钗也慌,但还算能够沉得住气,先把房里不知所措的下人都打发了,又叫来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把薛老爷抬到偏房榻上安置好,薛蟠房里是待不得的,一团乱。

这时候大夫也来了,一检查,直说是急怒攻心引动旧伤,有些危险,忙忙地开了方子叫人去熬药,自己则拿了金针出来给薛老爷针灸疏通,终于是堪堪地救回了薛老爷一条命来。

便是镇定如薛宝钗,也不由得脚下一软差点坐倒在地,而薛蟠得知自己差点气死父亲,也是整个人都懵掉了。

薛太太更是捶打着薛蟠,“逆子”、“孽障”地骂,好不容易等她累了停下来,薛蟠也没什么大碍。

薛老爷虽然是薛家的顶梁柱,可他常年不在家,论起来在薛太太的心里,到底还是儿女更重几分。

“母亲,父亲这边要好生调养,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哥哥也该好好儿诚心地与父亲悔过,保证再也不犯,好安父亲的心。”薛宝钗道,“至于外面那些人,还要母亲打发安排了才好,绝不能叫他们再闹出事来。”

薛蟠差点气死老爹,心里正慌着,薛宝钗怎么说,他就怎么听,反正从小到大,这个妹妹都比他有主见,至于这到薛老爷跟前赌咒发誓学好的话,他以前没少说,熟练着呢。

薛太太却道:“外面那些腌臜东西,凭什么还要给他们安排?做出这等没脸的事情,他们难道还敢闹不成?有多远滚多远去,再敢来找蟠儿,我就叫人打断他们的腿,大不了赔钱,敢带坏我们蟠儿!”

薛宝钗气苦,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说到底还是薛蟠自己立身不正心思不纯,那些人和薛蟠若只是你情我愿的把戏倒也罢了,怕只怕其中有不那么情愿的或是心思大的,借着这事儿来闹,倒不如早早地模准了他们的心思,拿钱堵了他们的嘴,安安生生地了了这事才好。

薛宝钗还担心一点,就是有那薛家商场上的对头,利用这件事情来对付薛家,薛老爷可经不得气了,真要万一被薛蟠气死了,这薛家的偌大产业,只怕薛蟠和她也守不住。

可是这事儿她一个未嫁的小姑娘出头根本不像样子,说不得反倒落了人把柄去,只能是薛老爷和薛太太这样的长辈出头才好,可薛老爷如今的样子自然是不能的,只能是薛太太。

可薛太太正在气头上,不管薛宝钗怎么劝,都不肯叫那几个勾着他儿子学坏差点气死薛老爷的腌臜货得了好,甚至叫嚣着要叫人打听他们的身份,毁了他们家里大人们的差事,叫他们过不下去。

薛宝钗无法,只能私下里逼问薛蟠那些人的身份,想着法子自己不出面还能摆平了这些事情绝了后患。

可薛蟠只觉这事丢人到妹妹跟前,实在不愿多说,只道是花了银子你情我愿的事情,没有什么后续的麻烦,断了就是了。

可谁知过不多日,官府却上门了,说是有人状告薛蟠yin人妻子,要将薛蟠捉拿归案候审。

薛太太一下子就懵了,竟全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只叫人拦着官差不让他们带走薛蟠。

可如今的人本身对官府多有忌惮,下人哪里敢拦官兵的架?薛蟠最终还是被官府带走了。

薛太太哭天抢地的追了上去,薛宝钗却是留下,一面派人跟上薛太太打听消息,一边儿勒令照顾薛老爷的下人把嘴巴闭紧了,绝不能让这件事情传到薛老爷耳朵里。

瞧着是薛老爷吃药的时辰了,薛宝钗强自镇定,去了薛老爷房里。

薛老爷问起怎么不见薛太太和薛蟠,薛宝钗一边给他喂药,一边从容道:“昨日哥哥与我哭诉,说是真的知道错了,很是后悔,我劝了他许久,大约是睡得晚了,今早哥哥就起迟了,母亲生哥哥的气,以为他偷懒,一时便打了他几下,等知了真相,又是懊恼,便与哥哥擦药去了,我想着让母亲和哥哥说说话,就自己过来了。”

薛老爷听薛宝钗说薛蟠知错了,神色略微一松,到底是自己儿子,品行不端自己还能把他打杀了不成?知道错了就好,以后改了也就是了。

“幸好还有你,”薛老爷叹道,“你哥哥这般不成器,我将来若是去了,只怕这家就败在你哥哥手里了,我这些年忙着挣钱却忽略了对你哥哥的教诲,如今想想,又有什么值得的呢?终究还是要你帮衬着些才能守住这份家业,我这几日想着,给你招赘在家可好?”

薛宝钗手不由得一抖,诧异道:“父亲?”

薛老爷苦笑:“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我本想着你哥哥不成器,等他成亲生下孙子,大不了我把孙子培养成才,这家也败不了,可如今我这身体只怕撑不了那么久了,如今也不敢指望你哥哥能一夜之间月兑胎换骨,他只别给我找事儿就算好的了。宝钗啊,这个家,只有交到你身上我才放得下心了。”

薛宝钗听薛老爷说得苦涩,眼眶也有点儿红了,她虽受父母看重,可到底哥哥才是顶门立户的男儿郎,哥哥再怎么不争气,父母也没想过让她插手家里的产业,如今薛老爷这般交代,只怕也是无奈之举了。

至于招赘,若是原先,薛宝钗只怕也是不肯的。这世间女子虽不再如浮萍般无依,也可顶门立户掌管门庭,可是好男儿谁愿意入赘呢?要么便是那等家道中落子弟众多的人家,要么便是那不成器的贪图女方富贵,真正有才干、有抱负的男子,哪里肯入赘女方门庭?

可如今这般情况,薛蟠会有什么结果她心里都没底,而薛蟠的品行性子,就算她出嫁了,也得日日提心吊胆他会不会惹出什么大祸来牵连自己。再一个,若能执掌薛家,这偌大的家业,她也不是不心动的。

“我都听父亲的,”薛宝钗道,“只是这人选,我希望父亲做决定之前能与我商量一下。”

女孩儿说这般话固然羞人,可事关自己一生幸福,由不得薛宝钗自己不慎重。就算招婿,她也要挑一个拿得出手立得住的人,若是日日相看两相厌,那还有什么意思。

“那是自然。”薛老爷道,“没本事不怕,品行好安分些就好,若是强过你去反倒麻烦,但也不能太过无能,这样的人配不上我的女儿,最主要的是不能给家里惹祸……如今想想,你母亲所提的贾宝玉倒是还能入眼了,家世不差,性子也不强,品行上虽有些污点,如今也有林如海夫妇教导好歹不会太出格,只可惜他家只他一个男孩儿了,指着他传宗接代,想要入赘只怕是不肯的,若他家大哥儿还在倒有几分可能……”

薛老爷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因着喝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没多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薛宝钗为他盖好被子,想着薛老爷所言招赘的话,一时心苦,一时又有勃然雄心,至于招婿人选,薛老爷所提的贾宝玉她全不往心里去,本就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多想无益。

再一个,贾宝玉的风评虽比薛蟠好些,可也是看似温柔,实则风流,薛宝钗怕将来他被人勾着与什么人行那风流韵事,转头被人告去官府“yin□□女”,她可丢不起那人。

商场本就诡谲万分,防不胜防。

薛宝钗心里有数,这薛蟠被人状告“yin人妻子”幕后肯定有黑手,否则薛蟠在家禁足这么多日子了,怎么现在才有人去状告?

如今只等着探听明白情况后,再做定夺了。

出了薛老爷的房门,薛宝钗叫人守着薛老爷,便出门坐了马车往顺天府去了。

半道上就碰上哭啼啼忙乱乱回来的薛太太,薛宝钗叫薛太太上了同一辆马车,问明白薛蟠暂时被收监了,衙门当日并未升堂,只待官差调查走访查探案情和证人证物后再做处理。

至于那告状之人,却是秦钟,起因是智能儿有孕了。

秦钟这理由也是编得好笑,秦钟说是当薛蟠是兄弟、好友,便常在家招待于他,可谁知薛蟠却背地里勾引他未婚妻子智能儿,智能儿不从,还被他用了强。只是智能儿怕被秦钟嫌弃一直没有说,后来怀孕了才把真相告诉秦钟,秦钟气不过,才告上的官府。

秦钟的话虽漏洞百出,可这□□之罪最是麻烦可怕,若智能儿一口咬定薛蟠用强,他们这边又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智能儿与薛蟠是你情我愿的,薛蟠最少也得判十年以上的劳役苦刑,而□□罪最重是可以判死刑的。

薛宝钗想了想,告诉车夫调转方向往王家去了。

薛姨妈却想去贾家,她和王夫人关系好,却有些惧怕哥哥王子腾,若叫王子腾知晓薛蟠所为她去求他,只怕先得挨上一顿臭骂。

薛宝钗却说先去王家,从王家出来再去贾家也不迟,王子腾不久前刚升任兵部侍郎,这事找他问询帮忙再合适不过。

而贾家有什么?王夫人是跟薛太太交好,可王夫人一个内宅妇人,在外又不曾经营什么人脉,帮不上什么忙。难道指望贾政么?到时候还不是要去求贾家大房,可大房毕竟跟他们隔着一层,会尽心吗?就算肯尽心,这辗转一番求助,时间上只怕也耽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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