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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敷罗孱凑在一起描花样,一张小几上叫二人堆的满满当当。罗敷月兑了鞋袜,半跪在榻上,一笔一划描的认真。罗孱在这方面比罗敷有天分,花鸟虫鱼信手拈来,个个惟妙惟肖。罗敷见自己又描出了边去,叼着鼻头认真的琢磨该怎么给它圆回来。

罗孱见她停下,伸手将她那幅拿过来正要重新描过,正巧罗敷娘满面春风的走进来,“你爹来了信,要接咱们上临南去。”

“真的?快给我瞧瞧。”罗敷来不及好好穿起鞋子,趿拉着便凑过去要看。

“爹爹定是在临南把什么都安排好了,还不足一年的光景,一家人就能团聚了,爹爹果真没骗人。”

罗敷娘点点她脑袋,“我瞧过几日便是你生辰,过完了生辰咱们就走,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罗敷将信放在心口,“这样看来,许重阳节便能见着面了。”

想了想又凑到罗孱旁边,“可如此,中秋便不能一起过了,说好一起摘葡萄的,真可惜。”

“咱们还有明年后年不是,来得及的。”罗孱很是体贴,将她散下的几缕碎发撩到耳后,“好好与二叔团聚,来年许就回来了呢。”

“正好,小叔叔那坛子腌果子咱们还没尝过,就这几日吧,咱们一起去。”罗敷想着提些新奇的玩意儿,不然自己离开罗孱一定很是孤单,“也或者等我回来,说不准罗孱你都嫁人了。”

罗敷娘看着两个小的依依不舍的样子,笑道,“你大哥当值还得留在建南,咱们又不是再不回来了,罗孱就算嫁人了,难不成还能与秦家断了联系,你们感情这样好,罗孱也舍不下你的。”

罗敷要走,“不离珠”那头自然少不了要打点一番。

不年不节的,店里客人往来不多,整个店面也是死气沉沉,罗敷刚一进店里便觉得这气氛不大寻常。“不离珠”上下相处一直很是融洽,红脸冷面的倒是从未见过,只今日看大家似乎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账房一见是罗敷来了,赶忙拉住她问询,“小掌柜可知临南出什么事儿了?”

“出什么事儿?”罗敷摇了摇头,“几日里大门不出,并不曾听说什么。”

“听说是一场恶战,临南府兵惨遭血洗,咱们田掌柜不是上临南投军了么,有事儿没有啊?”掌柜殷切问着,“这几日都没睡好觉,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唯恐出事儿。”

“这消息道听途说吧,前几日里我还收到了田掌柜寄回的书信……”罗敷说着突然想到这信到自己手里估计一月有余了,若说照此论证没有事情发生显然站不住脚,“您打哪里听说的,详细是怎么样?”

“就昨日里,临南急报,千里加急送回来的消息,昨儿那信使策马狂奔就在咱们店门前那道上,撞翻不少小买卖摊子,嘴里吼着‘临南急报,忠军伤亡过半,中郎将阵亡,大将军伤重不治……’后面离得太远了,就没听到。”

账房见罗敷似乎没有再听他说话,“掌柜有在听么?”

罗敷回过神儿来,一下子双手便掐上账房肩膀,“可听仔细了,确认是‘忠军伤亡过半,中郎将阵亡’?”

“不会错的,店里几个伙计都听到了。”账房指了指身后几人,“咱们昨天还一起讨论呢。”

“小叔叔——小叔叔,没了?”罗敷眼睛瞪的老大,“不会,不会的……”

她慌不择路,跑出店门时还在恍惚,自己该去向哪里,小叔叔在哪里。

心慌到忘记怎样呼吸,好像不自觉地屏气凝神,这样时间便能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对,文彦舜,文彦舜也在忠军之列。”罗敷立马回到马车之上,催着车夫赶快回府,马不停蹄的朝家赶去。

罗敷现在的心经不起一丁点的刺激,坐在四周密封的马车里,从来没感觉到这样憋闷,眼泪大颗大颗的向下落,那个从小受人排挤的小叔叔,成人后不断突破自己的小叔叔,终于在军中闯出一番天地的小叔叔,本想着他从此会平步青云,决想不到他的生命在此戛然而止。

哭到最后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抖起来,下马车时完全站立不住,整个人都要倚着元和方能勉勉强强的移动。

都说大悲无声,罗敷一丝丝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元和从没见过他这样子,一时也是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二人相互扶持着进了大门,正万籁俱寂,突然一声哭嚎划破天际,罗敷捂着心口示意元和去看看。

那声音若是没听错,应当是从罗孱屋里头传出来的。

屋里大伯母,正情绪激动的坐地大哭,罗孱发钗散乱,脸上挂着夸张而明显的一个巴掌印。她不言不语的发着愣,冷眼看地上撒泼打滚的母亲。

“我这是——我这是,养了个什么孽啊,什么孽。”大伯母气的直捶自己,一会儿又是捶地,一会儿又是蹬腿。

罗敷将元和向外推了推示意她出去,“罗孱……”

罗孱被叫了名字反倒将头扭向一边,有些倔强的模样。

“你说,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做下这样的事儿,让我以后这脸往哪里搁?”大伯母狠狠在自己脸上扇了两巴掌,闻讯而来的罗敷娘连忙拦着,将她扶去一旁的椅子上坐着。

大伯母也是被罗孱气的狠了,路过她身边还不忘狠狠推她一把,“你走,秦家养不下你这样厚脸皮的闺女,快走,走远远地。”

这几句话的意思虽然含糊,罗敷母女也猜到了大概。罗敷将周围丫头都远远打发走了,见大伯母犹在骂骂咧咧的要上手,赶忙将罗孱先拉走。

临南那边一头乱,罗孱这里若是出了那桩事情……

“罗敷,你帮我想办法告诉他,跟他说一声好不好……”刚刚还倔强模样的罗孱此刻才算卸下防备,“我太害怕了,我有了。”

终于,怕什么来什么。

“多久的事儿了?”罗敷强迫自己镇静,知道小叔叔死讯时自己可以软弱,可如今只自己与罗孱知道文彦舜的下落,罗孱又是这样的状况,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给罗孱依靠。

“他走那天。”

“快要三个月了。”罗敷在地心团团转,如今直接送信回去,小叔叔已经不在了不说,就算是人还在,那一来一回两月有余,罗孱这边可等不了那么久,肚子可就要大起来了。

“大伯母怎么说?”罗敷此刻心里也没主意,先打听看大伯母的打算。

“逼问我他的下落。”

“你说了?”罗敷赶忙问。

罗孱果断的摇了摇头,“自然不敢说。”

罗敷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人或能帮得上自己的忙,“我上锐王那里讨个办法,他与文彦舜那样亲厚,亲侄子的孩子,他必定不会不管。”

罗敷这边刚回府便急匆匆又出门,一进一出心情已是大不相同,也顾不得再悲伤小叔叔死讯。

只是没想到,“知不足斋”跟锐王府上居然都没能找到锐王身影。锐王府上管家客客气气将罗敷迎进了门。

“王爷走时便有交代,若是秦家小姐有求,必然要尽力帮上一帮。”

“您能做的了主么,这事情可非同小可。”

管家立刻摇了摇头,“秦小姐误会了,我只负责传个话,王爷说了若是涉及小王爷文彦舜,希望姑娘知道的一个字也别多说,把话藏在心里。”

“这是何意?”

“小王爷能不能平安回来,便看秦小姐这嘴靠不靠得住了?”

罗敷深深皱了皱眉,这锐王到底在打什么哑谜,“那,那……”

“秦小姐别急,王爷还给你指了条道,您上沁阳王府,沁阳王受王爷嘱托,或可成事。”

罗敷一听有门儿,连句道谢之言都来不及说,跑到门口又回过头来,有些忐忑的问询,“您或许知道,临南如今状况如何,我一位叔叔在临南,我有些担心……”

管家一瞬有些错愕,“这……”

这个王爷还真有提点,只是这话太难开口……

“罗敷知道了……”

管家什么都没来的说,一大堆想好的台词堵在嗓子眼,硬生生憋了回去。

罗敷这头马车还没到沁阳王府,那边王府便派人截了她的道。

康康依旧是活泼泼模样,拥着罗敷好一阵唠叨,拉着她直直便往秦府赶。

“这两天南边不太平,锐王估计被派去收拾那边的烂摊子去了,同去的宗亲好多人,沁阳王就不去。这老滑头,生怕给自己身上沾一点儿腥。不过他也逃不了,你瞅着这不是还得收拾别的摊子么。”

“沁阳王动作怎么这样快,秦府应该还没来得及传出什么口风……”

“这便不知道了。”康康耸耸肩。

虽然是个让人疑惑的小插曲,罗敷不多时便抛在了脑后。

事儿到了这地步,解决起来倒是简单了,沁阳王带了旨意来的,从前想都不敢想,如今像是一句话的事儿,摇身一变已是文彦舜的侧妃。

“这还只是头先的一道旨意,稍候该过的礼,一项不会少,天家重子嗣。罗孱呢,好好养胎,日后的福气可不单单这一件了。”

沁阳王此时说的话已经有了自家长辈的意思,罗孱一时仍未适应过来,呆愣愣的不知所措。

康康没接触过孕妇,很是好奇的围着罗孱团团转,不敢碰她肚子,只是一直盯着看,新奇的模样。

沁阳王远远看着,却不是看着康康,只是偷瞄罗敷一眼,嘀咕了句,“自己赐婚的诏书舍给别人,也不知人家领不领他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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