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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经成了。”

晚间,众客人散去,殿内只余太子和阿珞二人,阿珞平静地对太子说道。

太子抬眼,面上虽然已有几分疲倦,嘴角却依旧携淡淡笑意:“阿珞你办事,我向来放心。”

“呵呵,这样信任我。”阿珞不禁轻笑一句。

说到信任,太子眼中的光却似乎微微顿了一下。

她将他的神色收在眼底,说道:“怎么了,你心里有什么事说出来就是了。”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也可以和我说一说。”她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温柔而又亲密。

“我只是想起,有人告诉我你前几日去见过那个南宫淮?”太子伸手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忍不住低头轻轻亲嗅。

她神色不变,淡淡道:“是啊,那天闲来无事,想着先前也没有对他道过谢,便得空去他那里坐了会儿。”

他抬眼笑看着她,问道:“那你可从他那里探得什么口风?可知他来离国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警觉得很,什么都没有向我透露。”

“对了,我还没问过你原先是怎么与他遇上的?”他似是漫不经心地又问道。

她神色淡淡,不甚在意地说道:“我受了伤,在离国边境一带时遇到了他往离国而来的马车,便央他载我一起来了。”

“看来他也颇是心慈。”

“对他来说应该也只是顺手而已,可看不出心慈不心慈的。”

“那依你的眼光来看,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太子突然问她。

阿珞看着太子的眼睛,眼角浮起几分玩味的意趣:“你这么在意我对他的看法,莫不是要吃他的醋?”

“瞎猜。”太子忍不住笑嗔她一句,“我与你认识这么久了,何至于吃过别人的醋?”

“不吃醋就好。”阿珞依旧带着笑。

想了一下才又说道:“不过你问我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其实我也看不太明白。只是——会在这个时候来离国的人,所怀的心思想来不会简单,你还需让人提防着他一点。”

“嗯。”

“阿珞,你说……”太子的神色间又现出几分迷蒙,“我们会赢吗?”

“当然会。”阿珞轻轻抚着他的发丝,指尖温柔。

他却像是没听到一般,轻轻叹道:“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很无能。”

阿珞神色微微一凝,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吗?”他垂眼说道,“以前,就是因为我保护不了你,保护不了你爹爹,才害得你孤身一人,又被遣出王城,去了那偏远的边阳城,寄人篱下……幸亏,边阳候没有把你嫁给他的儿子……不然……”

阿珞轻轻抱住他,神色一时变得迷离而渺远。

“不是你的错。”阿珞淡淡说道,“没有谁生来就是强大的。每个人都有曾经弱小的时候……但你不能因此而厌弃曾经弱小的那个自己,即便你把他藏到心底最角落的位置,他也会一直与你同在。”

“那该怎么办?”太子忍不住轻轻问道。

“把他扶起来,帮助他和现在的你一起变得勇敢,变得不再畏惧孤独和黑暗。”

“把他扶起来……”太子低声喃喃,心里却忍不住苦笑。阿珞,若是现在的我也根本没有力量去扶起任何人,你会看不起我吗?

“如果你还做不到,我一起可以帮你。”阿珞又淡淡道一句。

靠在他怀中的太子微微一愣,似是有些惊诧。

“阿珞,你觉得现在的自己足够强大了吗?”

“我或许还不够强大,但我已经在心底接纳当年那个弱小的自己。”

“是吗……”太子脸上的神色不清,眼中似有一抹悲哀。

“所以,我也会接纳当年那个并不强大的你。”阿珞着看他,眼睛轻轻弯起,嘴角勾笑。

他亦轻笑,誓约般对她说道:“现在的我会尽我所有的力量把你留在我的身边,保护你。”

“嗯。”她轻轻点头,微笑间眉目柔和,似当年那个从未沾染过阴霾的纯真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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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离国皇帝寿宴。

这一日,离国宫里早早便布置完了离王寿辰的事,白日里举办过庆典,接下去便是晚间的宴席了。

明亮的灯光中,所有人都身着华服,笑意款款,好似一具具被事先调好了表情的精美人偶。

直到酒过三巡,众人的面上都有了几分醉意,微微红润的面部才反而显出一些鲜活的意味来。

“父王,儿臣再敬你一杯可好?”

突然,二世子站起身来,举着酒杯对金座上的男人朗声道。

离王抬眼,神色却似乎有几分不可察觉的冷淡:“朕已经喝多了,下回再陪我喝吧。”

这也难怪,离王心里对自己这个儿子的芥蒂再明显不过。昨日让太子向二世子讨回兵权,今日他还没有收到太子的消息,也不知到底是他们中的哪个有心拖延。

二世子却勾唇,眼中的光异常的亮,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一举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殿中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诡异,没人敢出声,或悄悄低着头一言不发,或默默看着他绷紧了心弦。

离王还是平静温和的表情,什么都没有说,只静静看着他,眼神中有某种难以言明的意味。

“动手!”

突然间,二世子一下摔了酒杯,大喝一声。高亢的嗓音中带着一丝嘶哑的纵烈。

转眼间,埋伏在殿外的将士一起冲了进来,殿内一片惊慌混乱,有几个臣子甚至一下跌坐在地。

“二哥,你……你做什么?”三世子在旁边颤颤巍巍地问道,却不敢上前。

喧哗声中,离王身边,王后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绷得不能再紧,明明吃了一大惊却久久没有表态。太突然了,他要做这等事竟没有提前通知任何人——老二果然不够靠谱!

只有坐在金座上的离王,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只低声吐出了两个字。殿内的声音淹没了他的声音,没有人听到他说了什么,但二世子却清楚地从他的嘴型上看到了“逆子”二字。

“保护皇上!”

这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耳中——太子手下的侍卫已经拔刀,刀所对着的方向却是他。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如僵化的冰块,眼中的光却反而变得更加厉烈。好一个太子——果然和他做的最坏打算一样。

可惜,他下的本就是一场没有赌注的赌。只能叹他自己轻易相信了那个女人的鬼话,果然不应该在这种节骨眼上相信任何人。

“杀离王者,重重有赏!”

二世子此时全然无视角落里太子那双冷漠旁观的眼睛,又高喝了一声——那人早就打算好了在旁看热闹,今晚被围入陷阱的人不是离王,而是他二世子萧熠凌。可他不服,不服从前那个不温不火的太子也能想出这样狠毒的计划。

对了,一定是那个阿珞。

那个该死的女人,边阳城的大火没有烧死她,她去灵都时的那次毒杀也没有弄死她——她不属于这里,却一次又一次地回来!一次又一次地打乱事情发展的正常轨道!

可他眼下最想杀的还是金座上的那个男人——他亲爱的父王。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由那个男人一手造就的,先是过早地立太子,以此激起他们所有人的妒心;一面又专宠王后,给了那个女人操纵后宫甚至朝堂势力的机会,好借她之手打压太子;与此同时又不断地从年少的二儿子身上激起希望和斗志,一次次地做出重用他的假象,却从来不给予他对等的赏识。

离王在所有人身上都种上了不断恶化的毒瘤,自己却只坐在那里笑看他们小丑般挣扎——他恨这个被他叫做“父王”的男人,一直都恨,这种恨丝毫不亚于他对太子的恨。

他想把手中的剑逼到离王的颈上,他真想看一次他惊慌的模样。

“去死吧!”他几乎是怒吼着冲向那个方向。

然而,挡在前面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得他根本没法靠近那个人。他有些绝望,灵国时面对那么多挥着刀剑的人,他也从未感到无力过,反倒觉得身体里面的血剧烈地沸腾。

可如今面对这个已经年老的男人,他心里竟有种隐隐的宿命般的感觉——他永远冲不破那个男人给他设下的屏障,无法真正地站到他的面前。

“拿下二世子!”有人喝令。

禁军已经赶来包围了大殿,他的人还在厮杀,他的脸上沾了血,然而他依旧紧抿着唇,手里的刀握得更紧。

“二哥!”只听得混乱的喧哗声中一声惊呼。

一番对决之后,二世子终于被擒住。

事已至此,竟还是他的胞弟在下意识间为他担忧叫出了声,这一点倒是比那个叫阿珞的女人为他估量的好上许多。他不由苦笑。

他的手下还在反抗,然而,结果已经注定。

“押下去。”看着自己逆乱的儿子,离王只淡淡说了一句。或许,这是他在心底早就拟好了的画面。

落败的二世子一言不发,任人拖了下去。

“朕乏了。”离王垂眼,神色间终于漫起说不出的倦怠,对身旁的太子挥了挥手,“剩下的事,释儿你便帮我处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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