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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啤酒瓶破碎的声音在狭小的炸裂开,男人咒骂的话语响起,大着舌头,吐字不清,带着明显的酒气。

“你说,你把钱都用到哪里去了?我上周不是刚刚给了你五百块吗,怎么又没钱了?”

女人呜咽隐忍的声音随即出现,“房东刚来收过房租,就剩下一百块钱,潇潇要中考,我给她买了一套新的文具。”

角落里的床上,越潇睁开了眼睛。

吵架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两个人,男人叫越军,女人叫杜月,是她的生身父母。

她重生了,这个念头在心底浮现起来,渐渐变得清晰。

前不久,越军和一个大老板谈妥了价格,以100万的价格买下了她的自由,她成了那个一脸横肉的老板的妻子,他的银行账户上多了一笔巨款。

新婚那天,她是被从火车站拖回去的。

而后被关在房间里,等着她的“婚宴”结束。

被贩卖的商品没有被讨好的价值,所谓的婚宴不过是她那越军和那位的饭局,作陪的是他的酒肉朋友。

杜月一向懦弱,却难得坚强了一次,偷偷给她买下了火车票,和两张被汗水浸得湿润的百元大钞一起塞到了她的手上。

“潇潇,妈妈对不起你,你走吧,别回来了。”

可惜,她还是没能走出这座城市,而想要给她自由的母亲,得到的是她的丈夫再一次的拳脚/交加。

她终于还是保住了她最后的清白,没有和那个年纪比她足足大上一轮的男人滚在床上,纠缠在一起。

她付出的代价是生命,年华就这样戛然而止。

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的时候,她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色衣衫,听说,身着红衣而自我了断者能化身厉鬼。

她没能化身厉鬼,却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

耳边是女人压抑的哭泣声,还有男人不间断的咒骂,越潇从床上爬了起来,挡在了女人面前,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很大,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越军。

“小兔崽子,睡你的觉,多管什么闲事。”

越军先是一愣,而后转过头往旁边吐了一口口水,语气凶狠,手上巴掌高高仰起。

杜月赶紧站了起来,把越潇往后一拉,“潇潇,你乖,快去睡觉,这是大人的事情,你别管。”

越潇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今年不过三十多岁,看起来却已经苍老,头发里有白丝掺杂,皮肤干涸,眼角眉尖有深深的皱纹,带着苦相。

手臂上有血痕,是玻璃碎片划过的痕迹。

“妈,你流血了。”

越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淡淡的,带着没有完全醒转的茫然,仿佛没有听到她刚刚说的话。

越潇今年其实已经不小了,刚刚参加完中考,其他孩子在这个年纪,已经跟着同乡到沿海地带打工。

可越潇跟她们不一样,她从小就很刻苦,也很聪明,学习成绩很好,杜月觉得,她应该走得更远。远远地离开这个地方,不再重复一遍她的人生。

可惜,她长得太漂亮了。

就像现在,她明明只是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没有表情地站在那里,也让人觉得格外清纯动人,杜月眼里有了泪花。

美貌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如果她不是生在宛城,如果她没有这样一个父亲。

越军不想让让她继续读书,他觉得浪费学费,高中开始就不是义务教育阶段了,他想送她去沿海地带,他有一个朋友在那边开了一个KTV,过年的时候回来,和他一起喝酒的时候,告诉他他们KTV包房公主的收入很高,级别最高的能达到一个月一万多,比他开着破旧的摩托车在大街小巷辛苦一个月赚得还多。

那个朋友还说,越潇这个长相,如果去那里上班,可以直接给到最高的级别。那之后,越军看向越潇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贪婪,眼里全是满眼的钞票。

一直坚持不懈地劝说越潇直接辍学,去那个朋友的KTV上班,反正读书也没什么用,他这么说道。

可没想到,一向听话的越潇这一次没有理会他,杜月也一直试图阻止他,几乎以死相逼。越军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对抗之中变得越来越暴躁,杜月被家暴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今天晚上,越军和几个朋友喝酒的时候又说起了这件事情,那几个人却大喇喇地嘲笑他。

“越哥,你也太窝囊了,连自己的老婆杜管不住。”

“就是呀,女人嘛,就是一身贱骨头,多打几次就老实了,你看我那个老婆,现在被调/教得多听话?让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

越军听得一肚子的火气,回家之后随便找了个由头便发作起来。

“小白眼狼!这么多年白养你了,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让你去上班你也不去,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家里待着,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懂事!”

越军扬起的巴掌落了下来,打在越潇单薄的脊背上。

“你滚开,老子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

越潇背上吃痛,脚下踉跄了几下,转过身去,一双眼睛里满是凉薄,冷淡地扫过越军的脸,让他心中诡异地升起一点名为恐惧的情绪,一个激灵之后,酒意都清醒了几分。

谩骂的节奏停下了片刻,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是更加狂风暴雨的咒骂。

越潇没有理会他,转过身去,一脸严肃地看着杜月,“妈,他这样是犯法的,你可以去告他。”

杜月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带着安慰,“好,妈妈知道了,潇潇你先去睡觉好不好?我们明天——”

话还没说完,就被越军带着浓重酒气非嗤笑所打断,“告我?告我什么?小兔崽子,几天没挨打,你皮痒痒了是吧,还学会上房揭瓦了?看来,我今天还真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了!”

杜月眼神一闪,手臂张开,试图把越潇护在怀中,却没来得及,越潇摔倒在地,啤酒瓶碎片在大腿上划出一道伤口,鲜红的血液立即流出,触目惊心。

“啊——”

越潇没能忍住地惊呼了一声,杜月红着眼睛瞪着越军,“你发什么疯?拿孩子撒什么气?!”

越军看了地上的越潇一眼,哼了一声,晃晃悠悠地走到床上躺下,“她自己不识趣,现在倒怪起我来了?我这是在教育她,这么大人了,该有点眼力见了……”

杜月恨恨地盯着他看了良久,拿他无可奈何,在越潇旁边蹲下,眼睛里满是担忧和心疼,“潇潇,疼吗?”

越潇抬起头来,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沉默地摇了摇头。

杜月见她这般模样,心中泛酸,唉……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呆了些,这样不会察言观色,以后得吃多少苦头。

“你等着啊,妈出去买点碘酒,回来给你消消毒,你别动,自己歇着,这些东西等我回来再收拾。”

慌慌张张地起了身,杜月在一个已经看不清颜色的布包里翻了些零钱,越潇微微转过头,床上的醉鬼已经沉沉睡去,发出了巨大的呼噜声。

她站了起来,在他随手甩在门口的包里掏了掏,拿出了几张红色的票子,站到了杜月身后。

杜月还在焦急地翻着自己的布包,口中念念叨叨,“怎么不见了呢,我明明记得还有二十多块钱的呀……”

“妈,别找了,我这里还有一点钱。”

越潇温柔地抬起手,落在了杜月瘦弱的肩膀上,在杜月回过头来之后,她嘴角动了动,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妈,我跟你一起出去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杜月还不知道越军想让她做的是什么工作,两天后就被说服,亲手把她送上了前往那个城市的火车——反正中考之后的暑假很长,就当去挣自己的学费好了,在火车上,她这么跟自己说。

那时候,她们都不知道,这一次的“暑假兼职”会给她的人生带来多大的改变。

这一次,她绝不让自己沦落到那个地步。

“什么?你说你爸想把你卖去当雏妓?他说的工作是这个?”

马路边,路灯下的长椅上,杜月一脸震惊地看着越潇,声音里有着明显的颤抖。

越潇侧着身体坐着,低着头细细用沾了碘酒的棉签擦拭自己的伤口。

“嗯,我听爸爸跟他朋友打电话的时候说的,他们说,我这样的,一过去就能卖个好价钱。”

“妈,我们走吧,现在就去买火车票,以后都不回来了。”

站起来走到垃圾桶前面,把手中的棉签丢了进去,回过头来,一眼严肃地看杜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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