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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 冷血的母亲(2)

我看着梅芬要她继续说下去,怡君不耐烦地走我眼前说:“子捷一点都不难过,笑着说不用等妳来了,可以直接出院了!妳死心吧妳!…不过都是妳害的,子捷都不跟我说他要去哪里!”

子扬放下手边的收拾工作对怡君说:“这位小姐,妳可以出去了吧。”便把怡君半推出去,关上门之后便摇摇头直说受不了。

“…黄子捷是笑着,不过比哭还难看。只是喃喃地说「说的也是喔,呵呵,我都快死了。还在巴望着她能为我赶来什么,她这人一向就很讨厌我啊,呵呵。」不知道在逞强什么!害我在身旁听了都难过地快哭了。”梅芬哽咽起来,而我的眼泪早就停不了了。

子扬轻轻地搭住我的双肩,让我正视前方:“我想,即使我们不说。妳也会知道子捷在哪里的…”

我转头看着黄子扬的笑容,再看看梅芬擦掉眼泪的眼神提示。我知道黄子捷在哪里?我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可能呢…我的前方不就是病床和那一束黄玫瑰而已,哪有什么呢?

嗯…啊!我大叫出来:“我知道他在哪里,我知道!”

梅芬搭着子扬的肩膀笑说:“妳看!还说你们不适合,你们在一起绝对速配的!”

我笑着点头要去找黄子捷,子扬挡住我的去路体贴地说:“妳看起来很累,我载妳去吧!”

就在我看到那一束黄玫瑰的时候,…是的,我已经知道黄子捷在哪。

我看到那一束黄玫瑰的时候,…是的,我已经知道黄子捷在哪。

“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好看。”子扬单手开车,空出另一只手去模梅芬的额头。

嗯?我忽然察觉到子扬跟梅芬两人之间的莫名情愫,在两人眼神的交会中迸裂出一丝丝的温暖,舒服自在而不黏腻。

什么都没有点破的我,扬起了浅浅的微笑。

“哇——这里好美喔”梅芬惊喜地摇下车窗喊着。

子扬将车停在三合院前:“是啊,美吧,这里是我外婆的家。”

在三合院的前厅,外婆跪在菩萨前面念佛经,听到后边有人进来便转过身,看到子扬更睁大了眼睛,放下手边的佛珠与小木槌。

老人家紧紧抱住子扬说:“子扬?我的宝贝,你终于回来了啊——”

“外婆。您好不好啊?”外婆紧握着子扬的手连声说好,眼泪也一直往下掉。“子捷又病了,让人真心疼。我每天吃斋念佛就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可是……你可要好好地照顾你哥,知道吗?”

这时,外婆注意到在门口站着的我,便起身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说:“我记得你啊,你来看子捷的吧?他一大早就推着轮椅出去了。大概是去花圃了吧。前些日子,他特地把花圃整理了一番。你们去陪陪他吧。”

梅芬走到我身边用眼神暗示我出去,子扬也微笑着对我说:“去吧。”再上前扶住外婆说:“来,外婆,我跟您介绍,她叫梅芬啊。”

我微笑缓步退出屋内,转身走向那片有着美丽回忆的花海,有雏菊、白百合和黄玫瑰的花海……令人惊讶的是,映入眼帘的不再是三块自成风格的花圃,雏菊和白百合都不见了,眼前是一大片几乎融成一体的黄玫瑰。没有看到黄子捷的身影,我一边环顾寻找他的踪影,一边顺着花圃的小径走过去,结果被空轮椅绊住。这家伙又不怕死地乱来,他现在的心脏负荷不了随意走动。

我走到花圃岔路,左边是满山摇曳的竹林,风吹过来的沙沙声引领着我转过去,这段上坡的小路有点颠簸,我的老毛病差点都被逼出来,喘不过气。走出这片竹林,哇!好美。一池绿澄澄的湖水就静谧地坐落于此,竹叶被风吹得一阵一阵地散落在湖面上,湖边左侧有棵超级大的樟树特别显眼,我终于看到眼前惟一真正特别的脆弱灵魂,黄子捷。

他躺在铺满竹叶和樟树叶的地上,安安静静地用单手枕着头,另一只手挡在额头和双眼上,身边还散着几枝黄玫瑰,他是睡着了吧?没打算吵醒他,我坐在他的身边看着前方的风景,一支钓竿被架在分岔的树枝上,浮标在湖面上一点动静都没有,难怪黄子捷要睡着了。

忽然“噗通”一声,湖面上的浮标没入水里去了,我起身拉住被扯动的鱼竿,天呀,有鱼上钩了啊。谁知道这湖里的鱼有这么大的力道,我忍不住叫了出来:“啊啊,怎么一回事啊!”

眼看差一步就要摔进看不见底的湖里去了怎么办……一只大手拦腰抱住差点摔进湖里的我,另一只手把鱼竿拿过去。

“你是傻蛋啊?摔下去我可救不了你啊”黄子捷将我拉到一边,没想到鱼线刚好被鱼扯断,只剩一根细线飞飘在空中。

黄子捷耸耸肩把鱼竿架回到树枝上。我现在才真正看到黄子捷在呼吸,体会到他的生命正在运作。我忽然有了莫名其妙的感动,感动到眼泪都快溢出来了。

黄子捷轻拭我的眼泪再拨动我额前的头发,注视许久,害我尴尬得不得了,倔强地别过头去说:“看……看什么啊?神经病!”

不等我说完,他略略颤抖地抱紧我,再轻声地低头在我耳边说:“我好想你,真的好想。”

被黄子捷抱在怀里,我听见了他脆弱的心跳声。那讯息是要告诉我,此时此刻,他的温度暂时不会消失……我轻推开黄子捷:“你干嘛勉强出院啊?不是才发作?真是任性。”

说完我转身走向樟树边。差不多有一分钟没有听到任何回应,我回头看黄子捷在干嘛?他侧身对着我,双手插在口袋里闭眼仰天。他侧脸的弧线,隐隐约约地与湖光山水共同勾勒出一个完美的世界。真的以为他是天使,有别于阿问的那一种。

“干嘛盯着我看?爱上我啦?”他调皮地回头,拉拉衣服上的红色连衣帽戴在头上向我走来,暧昧的余味回绕在我的心头,可我相信黄子捷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因为心里有鬼的人是我。

“神经,怎么可能啊?臭美。”啊,我是怎么了?只要听到他向我自信地提问就忍不住想骄傲倔强地反驳。

他一边表情丰富地吐吐舌头,一边坐在樟树下说:“啊真惨,都不知道被你拒绝过几遍了。来,坐下吧。这里很舒服。”

“喂喂,你还没有回答我啊?”我指的是出院一事。

“我不叫‘喂’呀,我叫黄子捷,都不知道还能再叫几遍了,还乱喂喂叫的,真可怜啊,大小姐。”他边说边回头用指尖点点我的额头,一点也不在意。我的心头忽然纠结抽动了。

黄子捷笑着看我又望向前方的湖水:“从小到大,每一次被送进医院,我都能知道自己出院的时间,因为,我太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即使再胡来我也会在真正倒下之前,乖乖地打针吃药接受治疗。我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即使要接受痛苦的治疗也不要紧,可是我却不希望做白费力气的事情,所以,在出国治疗之前,我不打算待在医院。”

黄子捷很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害怕,明明差一步就要摔下悬崖了却丝毫不为所动,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轻松简单。第一次,听到他这么提自己的事情。

“我在下赌注啊,你不知道啊?我的病在台湾能被治愈的机会不大,再待在医院里也没有用。说到底,病万一要发作的话,最多也只是拖延几十分钟或者几十秒钟的生命罢了,没意义。听说我爸他已经安排好了,所以,之后我也许要在美国的医院里待上好长一段时间,我——”

“可是,一直待在医院里比较保险吧!再说,以后等你好了,就可以不用再去医院了啊——那不是更好吗。笨蛋,不论是待在美国或是台湾的医院,还不是都一样。”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要不是看他是病人,我真想把他脑袋打开来看是不是构造上有问题。

“不一样。”黄子捷轻抚着我的头再顺势拉近他的胸膛,让我再度听到他的心跳。

“不一样的。是赌注。你现在听着的心跳早已不受我的控制了。我不希望当你以后回忆起我的时候,只记得医院的消毒水味。”

我面对着黄子捷坐好,用力认真地说:“你不会死的。”

“别担心啦,我没事,我还有心跳。”黄子捷笑着拉起我的左手放在他的左胸口,想让我安心。

我红着眼眶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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