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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第一百八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阿瑾姐姐!”有人在厨房院子门口招呼,是个瘦挑的小丫鬟,看着十一二岁的年纪,穿戴也并不精致。

陆井家的诧异道:“灵芝?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灵芝是五女乃女乃房头的三等丫鬟,被派到张嬷嬷身边打下手,其实就是给张嬷嬷使唤的丫头,一般时候张嬷嬷不轻易叫灵芝出来。

“干娘叫你过去说两句话。”灵芝道,她被张嬷嬷调|教得极好,虽说极少出院子,到了厨房也不四处张望,只说着自己要传的话。

当初陆井家的被二房丢在国公府,并没给她安排个好去处,也是她机缘巧合牵上了张嬷嬷这条线认了干娘,这才有了之后的发展。大宅里的嬷嬷都是吸血鬼不假,但张嬷嬷也是个精明的,之前剥削个把丫鬟的月钱是常事,但当陆井家的被指婚到陆家,张嬷嬷就一直对她很好,两人现在隐有同盟之感。

知道张嬷嬷不是随便叫自己的人,陆井家的回厨房抓了把婆子丫头日常的零嘴儿,还有自己消遣的桂花糖给灵芝:“改日再来给你炖排骨吃。”

“诶!”灵芝喜不自禁,连忙把零嘴儿塞进自己的荷包:“阿瑾姐姐快些去罢,干娘等了会儿了。”

两人边走,陆井家的问道:“你可知道干娘找我是什么事?”

灵芝往嘴里含了块桂花糖,听到她问,鼓着腮帮子道:“干娘没说呢,但看着脸色不大好,从国公夫人院子里回来就叫嘱咐我散席来找姐姐你。”

瞧着是夫人那边有什么事了?陆井家的低头沉思,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五房的院子,给守门婆子说了一声,互相也都熟识,很痛快地放她们过去。

“……怎么才来!”刚进门就被等急了的张嬷嬷念了句嘴。她个头不高,穿了件家常的棉布单衣和宽大的筒裤,招呼陆井家的进来就赶着灵芝去外面看着。

“干娘,可是出了什么事?”陆井家的犹在疑惑。

张嬷嬷抓着她坐到炕上,压低声音问:“你今天怎么传了两回话?既然三小姐过去大厨房,你有话就跟三小姐说,左右也不是甚么大事。”

陆井家的这才想起开餐前五房这边递话说添个三小姐爱吃的菜,她当时忙得很并没有细听是什么由头:“难道……三小姐去五女乃女乃那儿告状了?”原还以为三小姐是个拎得清的,却不想回头就在五女乃女乃面前告了一状,陆井家的一时不知心里什么滋味。

“哎唷,你还怪三小姐?你说,是不是你前脚让厨房的丫头来传话,后脚三小姐就派人递了话要过去?那短短的时间,你把人追回来就是了,要是不放心三小姐,你可以再让丫头跟过来,何必非得堵在三小姐前头做这事儿!”张嬷嬷气道:“亏得姐儿是个好性,要是那刁蛮的被你一个奴婢这么轻看,早叫人收拾你了!”

“我那哪里是……”陆井家的张嘴要辩解,忽地一怔,才咬牙道:“都叫我忙忘了!这事儿前头还有那陆家小蹄子在!”

张嬷嬷唬了一跳:“这又是哪个?你小姑子?”

“呸,甚么我小姑子。前街的破落户,跟陆家死扯着攀亲的那家!”陆井家的指了指绣楼方向:“姐俩都在三小姐身边伺候的。今儿个我叫水丫给干娘你送信,跟那个小的撞了个正着!一句话不合就找小丫头要孝敬不说,在厨房溜了个遍才把三小姐要来的事讲出来。那会儿水丫早跑没影儿了,我也急着收拾,怕三小姐看见什么脏物件,这就把那茬忘了!”

“你说……陆朵?”张嬷嬷冷笑道:“他家算计得精着呢,那夏樱在三小姐面前很是得宠,夏椿跟她一比什么也不是。听说三小姐身边丫鬟都带着木字,之前给他家二丫花了十五个大钱算的名字说改就改,打量谁瞧不出来这是盯上三小姐身边的位子不撒手了,哪有那么好的事!”

咬牙切齿一阵,张嬷嬷也对陆井家的道:“你也行了,这里头但凡你想着点三小姐,就是水丫追不回来,也能给我带个口信。我叫你来就是知会你一声,这事儿夫人那边也过问了,还记上了你的名,以后长点儿记性。”她叹口气:“晓得你嫁到陆家,又有了好差使瞧哪个也不舒坦。可二房现在回来了,你那点底子都在二女乃女乃手上呢!好好想想以后才是真的。”

陆井家的忙道:“干娘都是为我好,没有您,我连陆家的门槛都进不去。您说的我记下了。”

张嬷嬷知道这不过就是客套话,当初她可没那么好心也没那个能力把这丫头塞进陆家,因此悻悻道:“好话歹话我也就说到这儿了。那两个丫头到底姓陆,你施展不开倒是可以去问问夏椿,她两个最近闹得正欢呢。”

出门的时候又是灵芝过来送陆井家的,看着灵芝这般年纪还在张嬷嬷手下使唤,陆井家的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她听过五女乃女乃提了几次再给张嬷嬷一个小丫头,把灵芝换到别处去。可张嬷嬷用惯了灵芝,几次当不知,五女乃女乃对张嬷嬷也很顺意就不再提了。

要是当初……她就是第二个灵芝。

可现在,她一着不慎又叫张嬷嬷算计了。回想张嬷嬷最后怂恿她联合夏椿的话,陆井家的露出讽刺的笑。夏椿干娘是元嬷嬷,最得五女乃女乃信重,真要她跟夏椿一起把五房搅得鸡飞狗跳,少不得也要连累元嬷嬷,这岂不是让张嬷嬷坐收渔翁之利了?

回了下人巷,陆井家的并没去巷子尽头的陆宅,而是从旁的小门进了另一个院子。这原是僻给陆家旁支的地方,只是经过陆家的糟心事之后,陆井两口子就搬到了这里。

黑灯瞎火的连个掌灯丫头也没有,对比隔壁大宅的灯火通明,这儿倒真映衬了下人巷的名字。

将从国公府带回来的一瓦罐酱肉放下,寻思着陆井回来恐怕还有一会儿,她先点灯将本就光洁的灶台清理一遍,又整了整厨房不得用的食材,点了把小火热灶。

把事情做完,陆井家的就好像被掏空了一样。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陆家也是伺候王家好几代的忠仆,陆家宅院并不比寻常那个官家简单。就像是陆井作为嫡长子,本该在陆大管家身边跟着学做事情的,现在却被赶出了大宅,甚至连活计都不在国公府里而是去国公爷手下的铺子管事。

从五爷中举之后,陆井家的就隐隐有了别的想头。大房女乃女乃是公主,自有内务府指派的宫女管事,到时候世子继位,陆家还不一定混到什么地步,更何况二房一直是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刀,倒不如趁现在投靠了五房。不说五爷已经有了功名,就以他在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面前得宠的劲儿,以后分出去也能过得自在。

就不知道丈夫会不会认同她的意见了,毕竟陆井是家生子,而她当年是外头采买进来的,对陆家和国公府的感情不同……

陆井家的看着将熄未熄的火苗沉沉地思索着。

***

“那边是什么声音?”

“回小姐,听着像是今天来访的公子们在谈论什么。”

耳畔是清风拂柳的声音,王希音努力眯起眼睛,才在模糊中看到回话丫鬟的服饰,即便看不清面容,她也清晰地知道,那既不是夏樱,也不是夏椿,是个她……或者说曾经的她颇为宠爱的丫鬟。

“小姐要过去看看么?”丫鬟见她不回话,很是亲昵地怂恿道。

王希音不知怎的,就觉出满腔欢喜,她下巴一仰:“那是自……”话没说完,不远处传来惊呼。

“四少爷掉水里了,快来人呀!”接着扑通扑通的水声。

四少爷……淳哥儿?

就在她要折身回去的时候,身旁的丫鬟拦住了她:“小姐,您刚从那院子过来的,又不是没瞧见四少爷正……到时候四少爷有个三长两短,女乃女乃问起来了,您可要怎么答呀?”她状似焦急,却只说让王希音撇清关系的话。

此等妖言……此等妖言……

然而奇异的,王希音好似被安抚了一般,哼道:“左右都有下人跟着,他能出什么事儿。”

一阵天旋地转,王希音眼前是五女乃女乃悲痛欲绝的脸:“淳哥儿……我的淳哥儿……儿啊!”周边一阵悲戚,犹如伏天潮闷,让人喘不过气来。

呼!

睁开眼是架子床精雕的边框,入了秋,床帘都换成了厚实的布料,大约是有些不透风,王希音缓缓坐起来只觉得一身冷汗。

在脚踏守夜的夏椿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问了声:“姐儿?”也跟着坐起来:“可是渴了?”

“……嗯。”王希音低低道:“给我杯温茶,沾沾唇就好。”

夏椿应声而去。

直到青瓷杯口触了唇瓣,王希音才有几分回神过来。

刚才的都已经成了梦啊……她神色恹恹,靠在床边没什么精神又睡不着。只一闭眼就会出现五女乃女乃满面泪痕的模样,那泪目好似含着刀片不断地刺入王希音最难以遮挡的地方。

当初……她真的又蠢又毒,死不足惜啊!

王希音是死过一回的人。

又或者,是在梦里死过一回,现如今她也不太确定那到底是梦还是现实,那里掺杂了太多与现在有关联的事,又有些事情跟如今完全不同。

就比如那场梦中父亲也中了举,又比如梦中的淳哥儿溺水后连烧三晚药石难救已经去了,而五女乃女乃也已是形销骨立,面如枯槁。至于王希音,她曾经漠视过淳哥儿的存在,淳哥儿失足落水时她才刚刚从他身边走过,没有搭理那个憨厚的弟弟一下。淳哥儿烧到第二天的时候,她才有些慌,直到噩耗传来,五女乃女乃哭到昏厥,她方意识到自己的无视造成了什么。

在母亲一遍遍盘问淳哥儿出事当天情况时,王希音终于被问了出来,面对母亲绝望、悲伤、痛恨和愧疚交织的复杂面孔下,她哇地一声把积攒了许久的恐惧哭了一出来……那年,她已经十三岁了。

淳哥儿在那年,也是永远的,停留在九岁,一个将要被视作大人的年岁。

然后父亲无心读书,丢下她们母女二人外出周游散心。母亲万念俱灰,对女儿更是看都不愿多看一眼。曾经满心满眼都是跟弟弟争母亲宠爱的王希音顿时发现生活没有任何希望,她喜爱的首饰、绣品都失了光彩,更甚者由于她漠视弟弟的事情暴露出来,全府上下对她都一副冷观嘲弄的态度。

直到有一天恍惚的王希音走到淳哥儿落水的池塘边,想着当初淳哥儿落水时体验到的是个什么滋味,想着想着,冰冷的池水就已经没过了她的脸……

再醒过来,王希音就回到了淳哥儿出生那年的夏天。一个再正常再平安不过的中午,她午睡被魇,醒来就是五女乃女乃挺着肚子为自己执扇关切的模样,她眼角含泪还没说话就哭出了声。

可把五女乃女乃吓坏了,将扇子丢一边抱着女儿哄:“静姐儿这是怎么了,可是梦到什么不好的?”

王希音抽了抽鼻子,甚至顾不上吃惊自己身骨缩小,白白女敕女敕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五女乃女乃吹鼓的肚皮上:“我梦到,我没有照顾好弟弟,娘难过……”她其实没想过这是什么奇遇,那时满心想着是佛祖对她这个罪恶的人下入地狱前的救赎。

五女乃女乃温柔地笑了,热热的掌心敷在王希音的小手上,也抚着肚中的孩子:“静姐儿是个好姐姐呢,现在就想着弟弟。等弟弟出来,要好好谢谢姐姐呢。”

他谢我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我……王希音低下头,不敢再陷入曾有的那恐怖的自我盘问:淳哥儿弥留的三天里有没有想到她,有没有……恨极了她?

不等王希音多想,五女乃女乃已经抚着她的背,柔柔地哼着小调:“多睡会儿罢,还早。”哄着依依不舍的她梦会周公。

即便以为下一刻就要堕入地狱,那也是多日来王希音睡得最香最甜的一觉。

好久……没再梦到那时的事情了。王希音有些头痛,也不知今天是触到了哪根弦,又教她将前情旧事翻了出来。其实……她已经很努力想将那些可怕的记忆遗忘掉了。

当初的她不懂事,现在的她就要用心去学。

可到底,要怎么才能真的让自己放下呢?王希音几乎可以肯定,两年后再到那个宴会时,她不会让淳哥儿离开自己眼前一下,旧事不会重发,可她自己呢?

这样的折磨真的……很累啊……

***

两个月后,初冬时节,平阳公府终于迎来第三辈的第一个新嫁娘。

吹锣打鼓的花轿要在京城绕了一圈才会稳稳当当地进了国公府的大门,然而这样的热闹如王希音这般已经长成的姑娘是轻易不允许去看的。照实说起来,婚礼从昨天就开始了,那是招待亲友来家坐席的日子,女眷们的应酬也在昨天大体结束了,如今只消在新房陪着新嫂子,再去席面上吃顿饭便好。

到底是二房的喜事,以前二房没回来的时候,纳征请期都是国公夫人主持五女乃女乃操办,如今正主回来,自然该二房出手才是。

因此,在元娘的张罗下,王希音也就在新房里跟二娘和几个亲戚家的姑娘一起等新娘子过来。

“好慢哦,现在也不知道花轿到哪儿了?”天色未亮就被叫起,折腾来折腾去,如今午时已过,天色昏昏,只看出院子里人影匆匆,却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王二娘忍不住抱怨道。

“就你事多。”王元娘白她一眼:“这都是算着时辰呢,你要着急就去前院看看。”

王二娘连忙闭嘴不作声,外面冷着呢,她才不要随便出去。这些日子,便是二娘再迟钝也瞧出姐姐脾气不大好,她磨蹭着到王希音身边去,小声问:“三妹妹,吉时什么时候啊?”

王希音知道她坐不住,笑道:“快了呢,二姐姐再等等,一会儿嫂子来了见了你肯定欢喜。”

王二娘嘟了嘴:“都等一天了……”总归还是孩子心性,拘了一天还没什么有趣的,王二娘对新嫂子也是兴趣缺缺。

“咳。”王元娘重重咳嗽一声,王二娘立马不再多言。

旁边几个表亲家的姑娘听到了还关切地问元娘要不要喝口茶,这些个都是刘家还在京城的亲戚,论地位到底比不上国公府,因此都只是自己说着话,见这边姐妹起了官司才跟着献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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