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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母亲发了话,王希音纵然是委委屈屈的,次日也梳洗装扮后去了宁国侯府。

临出门给刘氏请安的时候,刘氏也不过是对昨日发生的事闲问了一嘴。只三太太不知为何并没有将狗的来历说出去,平阳公府院子大流窜进来几只野猫野狗是常有的,闹出阵仗小题大做了些倒也不奇怪,因此刘氏没有多想。

到得宁国侯府,听到朱氏一早就去了佛堂,王三太太还愣了一下,依稀记得自打去年腊月时,朱氏就已经不再如之前一般整日浸yin在佛理之中,现下是又怎的了。

伺候朱氏的嬷嬷不敢多说,扶着王三太太去见朱氏。

“进来罢。”朱氏功课做完,被丫鬟从蒲团上搀起来,见到等在门外的女儿和外孙女,淡道一句。

“娘,便是做早课,您这里檀香也太浓重了些。”王三太太不好劝母亲拜佛不诚,委婉道。

朱氏却将掌心佛珠提到胸前捻着,道:“往日不虔诚,临门抱佛脚叫佛祖连香火也吃不上可就罪过了。”

王三太太听着这话不像,皱了眉道:“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朱氏道:“还不是你二侄女的婚事,孙家来了信说那个少爷今年科考落第,不堪为荔姐儿良配,把庚贴要了回去。”

“这如何使得!”王三太太忍不住提高了声气:“当初他们争不过舅舅是自己不如人,便是以孙老爷子自身的资历做个偏远的知州都差些,还是侯爷托人叫他们去了扬州,扬州发达,是个人都能刮下三层油膏的地界儿,他们想怎的!”

这段官司也将宁国侯府搅和好些年的不得安生,最后以孙家去扬州才算落停。只是这回却跟朱家没什么关系:“是荔姐儿跟安平县主的事传了过去,被他们抓住了话把子。”朱氏恨声道:“本就是咱们家的女儿吃着亏,那边还落井下石。庚贴退回去没两天,安二公子就跟孙家小姐定了亲,这里头的门道谁看不出来?简直是无耻之尤。”这却是不知在骂文定长公主还是孙家了。

王三太太很是疑惑:“孙家老爷子就由得他们这般胡闹?”安家是个什么分位的人物,前身不过皇商,之后凭着驸马都尉的身份在太常寺领了个闲差。文定长公主要是有固原长公主一半,也不会下降到这样的人家,这孙家是猪油蒙了心,退掉宁国侯府的亲事去跟安家结亲?

“怎么由不得。”朱氏冷笑,宁国侯敢把人定到扬州,是在那边有旧,梁家一个旁支是在扬州开纺织作坊的丝绸商户,在扬州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家。人家只打听了两耳朵就知道了缘由:“孙家大爷叫家里养得根本无心向学,房里只开了脸的侍婢就有八人,整日搅和得乌烟瘴气。孙老爷惧内,见儿子养歪纠正不起,也是怕荔姐儿嫁了去见到那副场面闹将起来,丢孙家脸面。这回文定长公主递了话,据说长公主已经应下退完亲就给孙大爷保媒,家世身份比得上荔姐儿的不多,但差不离的京城人家还是有的。”

“更可气的是……”朱氏来回了两个呼吸才把气出顺当:“那边孙小姐给荔姐儿来信,说听闻了京中喜事,还盼着荔姐儿与她做妯娌!”

王三太太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说:“文定长公主……好利的舌头……”这是把黑的说成白的,彻底颠倒是非了呀!

“什么舌头,是孙家一窝子蠢人!”朱氏也是气得心疼,她跟二房再不亲,梁荔也是她名义上的孙女,哪能随便就被这般作践。文定长公主敢玩这一手,也是看出孙家那蛋上的缝才去钻的,只可恨当初侯爷给他们跑下官职还当今后能成助力却养出了白眼狼。

王三太太也是无话可说,那孙家好歹也是在京城待过的,这点事情也看不清么?舍了侯府嫡女去要旁人的一句空话,还赔进一个女儿去。他们当真不怕侯府记恨,侯爷既然能叫他坐上扬州知府的位子,必是能将他拉下来的。

“侯爷对这事怎么说?”王三太太不信以侯爷的脾气会轻易放下孙家。

朱氏道:“自然不会叫孙家好过,只是如此一来荔姐儿的名声算是毁了。我原还叫你大嫂到相熟的人家坐一坐,把当日的情形和荔姐儿的委屈跟人说道说道,哪成想在孙家这儿栽了跟头,如今便是他们信荔姐儿受了委屈,却也不信这是安家平白无故泼的脏水了。”

空穴来风,事出有因。

怎的安家不看上别家贵女就认着梁荔折腾,更何况那孙家也是换过庚贴的,就这么吆喝着把庚贴要回去怕不是知道了什么内情?

王三太太都能想到京中那些妇人嚼舌根的神情,她也是有女儿的人,想到姑娘家叫人这般非议,她也是气不过:“安家这是盯住咱们梁家的姑娘不放了么?看上姐姐得不到就对妹妹起歪心思,如此作派果真如北疆蛮族一般,真是可恨!”

朱氏只听得眉心一跳:“什么姐姐妹妹的,怎么回事?”

王三太太愣住,突然想到那事在她跟王敬闹了一番之后,就被她抛诸脑后了,忙道:“是去年二房回来的时候,安乐长公主突然问了一句蕊姐儿的亲事,后来三老爷给我透了话说是花会上安家大公子看上了蕊姐儿,在家茶饭不思才来打问。我只说蕊姐儿马上就要过门了,安家肯定能把大公子那糊涂心思打消掉……却没想……”

朱氏忍不住怒道:“这事你怎么不与我说!”要是趁早对安家有个提防,哪里就会让那边算计了去。

王三太太无可辩驳,当即跪在地上。

还是元嬷嬷跟着跪下道:“夫人,您可不要怪姑女乃女乃,实在是那会儿二房回京,家里乱得很,姑女乃女乃掌着家还受着气,一时疏漏也是有的,谁能想到安家狼子野心,做事这般上不得台面!”

看着女儿消瘦了许多的面庞,虽然知道她婚事不幸,但亲耳听到又是一番心痛,朱氏到底不忍心责怪她:“起罢,只是以后切莫再这般了,咱们这样的人家一处疏漏都有可能酿出大事。”

王三太太低低应是。

事已至此再计较也无用,朱氏缓了语气:“昨儿听你遣人来说,豚哥儿的狗跑到你们那儿了?”

“是,在后院闹了好大一场,我婆婆今天还问起来的,只是我没说是豚哥儿的狗。想着这是宫中来的,不能随便豢养,所以叫静姐儿抱了过来。”王三太太道。

朱氏看着在一旁怯生生的外孙女,方才王希音一直没机会说话,又转头在垂眼看地板的王三太太身上盯了一会儿,终是道:“静姐儿像是舍不得这狗?”

“再舍不得……”王三太太咬了唇想插话。

“我没问你。”却被朱氏拦了下来:“跟外祖母说说,静姐儿想要这只狗么?”

王希音刚才见外祖母和母亲说话,又是怒又是跪小脸一直很白,此时听了外祖母说话,虽然心里对金小胖十分喜爱,但还是道:“是豚豚的狗,我、我不能要。”

朱氏眼中有了笑意:“不过豚哥儿现在不在家,这狗既然能跑到你面前,想是跟你有缘,不若在豚哥儿外出这些日子就叫你养着罢。”

王希音眼前一亮,就要答应,可王三太太又说话了:“母亲,这可使不得,静姐儿要狗,我给她再外面买一只,又怎么能让她夺人所好。”

“什么所好,豚哥儿不养的狗,若不是宫中所出,静姐儿又喜欢,我也没想要静姐儿养。你在外面买,犬种不说,干不干净谁能保证?更何况,家里现在也没人有心思养狗了,到底是个生灵,也算是叫静姐儿积德积善罢。”朱氏说完又对王希音道:“我瞧这狗有些蔫儿,静姐儿先带它下去喂点水。”

王希音忐忑地看了眼母亲,跟金小胖一样蔫蔫地下去了。

“娘,您还真想让静姐儿跟豚哥儿有牵扯不成?”王希音一离开,王三太太就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朱氏不以为意道:“不过是只狗,叫你想得这般严重。你说这是豚哥儿故意叫人扔进国公府的,我却是不信,他小孩子家家哪里有这些心思。怕不是他路上心烦把狗丢了,那狗自己寻着静姐儿去的。要知道,静姐儿以前就爱这狗爱得不行,回回来都要我使个丫鬟给她撑腰,带她去豚哥儿那看狗喂狗。”她见王三太太仍旧不敢苟同的模样,笑了:“担心什么,我的宝贝外孙女还能叫一只狗糊弄过去不成?她现在满眼都在小东西身上,哪里还想着旁的,也就你们这些起心思的大人东想西想,总觉得牵扯甚深。”

王三太太神情终于有些松动,她的女儿她知道,现在王希音还不懂什么情爱,便是被固原长公主邀请了去,也满心想着能不能讨夫人们喜欢,至于男子她还没想那么深。她叹口气:“我也不是那固执的人……”豚哥儿这次受罚里头还有别的事,王三太太便是再不喜欢这个侄子,从这件事里也能看出他几分赤诚。

梁家有训,长辈的龃龉不牵扯晚辈,是她想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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