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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王希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拆了信去看,也不晓得是被关了几天都在练字还是怎的,豚哥儿这一封来的倒是字迹工整了不少,错字也没有之前那般多了。他旁的都没说,只问王希音最近可好,又说他整日在院子里跟金小胖四目相对十分无聊,他已经知道了祖父月中就要将他送到凉州,因为月中是他小叔送春礼的日子。

看样子宁国侯是要把豚哥儿也算作回礼的一部分打包丢去了,也不知道小舅舅见到豚哥儿会是什么心情?王希音看着信中一张胖乎乎的哭脸有些好笑,又有些担忧,有心提笔回一封,却看到他末尾几句。这几个小厮回家探亲是祖父特赦的,说是要跟他一并去凉州,才许他们回去跟家人道别,但回了府还有护卫搜身,信件和私物不许给他带,若是王希音有什么想说的等明日小二再来给他传到就好。

这可真是……王希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哪里想到外祖父不插手则已,一管起豚哥儿来竟是这般雷霆手段。她突然想起来,问夏椿:“那小厮可走了?”

夏椿回道:“没有,他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奴婢怕他有鬼,叫门房小子看住了。”

这会儿怕是要急哭了,王希音忙道:“快叫他走罢,从我箱子里拿二十个银梅花给他,赏他伺候哥儿伺候的好。”

等夏椿回来却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奴婢刚说叫他走,还没给赏,那小子就跑没影儿了。”

王希音笑着摇头,可不是,耽误了这么一会儿小一还怕跟家人说不完话呢。但她也没多说什么:“把那梅花收好,再拿出二十朵来分着装。”她从针线篓子里挑出了些布料,打样子裁剪,旁的王希音还不算拿手,但做个不太精致的绣囊尽够了。

夏椿看她手上的活计一愣:“姑娘,这是昨儿从老夫人那里领的料子,您绞成这样怕是做不了大物件了。”

“嗯,回头再去针线那里要几块料子罢,这个我做别的用。”王希音见夏椿瞪大了眼,叫她给自己打下手:“我剪好了你来锁边。”她之所以用刘氏给的料子,就是因为不名贵,虽说也是上等品但出现在小厮身上倒也不算罕见。

腾出手来,王希音卯足了劲去写六字真言,连番毁了七八条才写就一条蝇头小字照着描绣样子,直直折腾到陈嬷嬷回来她已经捏着针开始绣了。

王希音一向是对女红能躲就躲,这会儿如此上进便是陈嬷嬷也稀奇起来,凑过去一看笑道:“姑娘针脚还是粗了些,您拿这个给老夫人去可是要闹笑话的。”

“真的么?”王希音反复看她绣的针脚,不好意思道:“我手艺是差,还是不要在祖母面前丢人了。这个是给豚哥儿做的,他不日就要去凉州,算是做个平安符罢。”

陈嬷嬷正在看夏椿缝的小绣囊,闻言一怔:“这又是怎么说的?”她走的时候王希音还在为侯府的表少爷着急,这不过一两个时辰,怎么就连平安符都做起来了?

王希音也是坦荡荡,将下午小厮在角门送信的事说了一遍。

陈嬷嬷的眼神随着她的话语越来越厉,盯得夏椿抬不起头来。

可看王希音那一副理所应当毫无自觉的模样,陈嬷嬷还是无奈道:“奴婢帮您绣罢,您这般下去天亮也绣不完。”六字真言的头一个字就稀稀拉拉的还补了好几针,看着都直发愁。

王希音吐吐舌头,看着陈嬷嬷的动作紧着说:“您别拆了呀,我绣了好久,您接着绣嘛……”她有这点成绩容易么。

陈嬷嬷好气又好笑:“您现在知道着急了,之前叫您多拿几下绣花针跟奴婢要扎您似的。”她到底没有拆,本就是小孩玩意儿,这绣囊估计也入不了侯府那表少爷的眼。虽说因着腿脚不便,陈嬷嬷从不曾见过梁凤勋,但从王希音和身边丫鬟的话里话外能听出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又是侯府的独苗身上不知道多少宝贝,又哪里会稀罕表姐的一个绣囊,还是做得不怎么样的……

戌时三刻,王希音被陈嬷嬷赶着去睡了,第二日又早早爬起来,请过安就闷头在房里把那小绣囊完工,任谁叫也不搭理,将到午时才给了秋槿:“……再去那角门看看,便宜找个甚么理由,别叫人起了疑。”她困得不行,还是打着哈欠叮嘱:“遇到小厮了把这两袋银梅花给他,就说是赏他们的。他要问口信只说我一切安好,让他好好伺候哥儿,旁的也不要多说了。别耽误时间,这些小子也是要赶着回家跟家人道别的,哦还有,没旁的事就不要再叫别的小子来了。”

秋槿一一应下,夏椿连忙扶着王希音歇午觉去了。

这回直到王希音醒来,去老夫人那里转过一圈回来,才见到秋槿在楼里等。

“回姑娘,今儿个的小子过了午时才来,奴婢把东西和话都传给他了。他只要了一袋子梅花,说太多惹人眼,便跑走了。”秋槿说着还有些懊恼。

论资排辈的话,今天这个该是叫小二了。王希音想着豚哥儿不过脑的起名水平也是无奈。想不到,他那四个只会拱火架柴的小厮还有个脑袋如此活络的,怕是先回过家把自己的事该做的做了才过来。虽然有点自己的私心,考虑到小一的经历,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至于那二十朵梅花……这却是她考虑不周,一个小子身上突然搜出来两袋子做工精致白银物件,肯定过不了搜查那一关的。要是少一些还能拿家里给的盘缠搪塞过去,豚哥儿身边有这样的人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幸运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王希音该考虑的,毕竟豚哥儿身边的人都是二舅母细细筛选过了的,旁人又能多说什么。

知道了豚哥儿的消息,王希音心里也算是一块大石落地。虽说他远去凉州,但想也知道外祖父就是要磨练孙子,有苦吃却不会有什么危险。

拉拉杂杂想了这么许多,王希音忍不住自嘲对淳哥儿都没得这般尽心尽力,大抵也是淳哥儿太过乖巧,不会似豚哥儿能惹是生非的缘故罢。

可能是最近宁国侯府事情多了些,梁锦直到四五日后才来信将赏梨花的事重提,只她又觉得梨花寓意不好,倒不如去看桃花。这却是提醒了王希音,她想到正为姻缘事烦恼的朱安安,毕竟几个女孩连着亲就一同叫上了。

真正出游的日子又拖了些许,同去的还多了王二娘和杨芝珍二人。她们也没有走远,是郊外宁国侯的一处别院,虽说城内的侯府坐地极广,却还是不及这座依山傍水的别院,这倒像是专门给侯府人赏花观景、纳凉避暑所造,漫山的果树,一层梨花一层桃还有些旁的春季开花的花木,正在这个时节争相怒放,三月的春风拂过香气满园。

这里头薛盼媛年纪最小,是被哥哥送来的,原是梁锦好意相邀叫薛盼媛从侯府跟自己坐一辆马车过去,却被薛小爷拒绝了。一向清高的梁锦非但没恼,反倒又赞了句“好风骨”,真让王希音觉得这个表姐好似中了邪。

“哎,若我是这池子里的锦鲤多好,整日就晓得争些吃的便能过活,哪里还会想许多。”朱安安不讲形象地趴在凉亭围栏上矫情起来。

坐在她近旁,正要喝茶的王希音连忙把茶盏放下:“小表姨这是怎么说的,你就看着这些锦鲤快活,孰不知它们也是熬过了冬日才能活下来。等你在屋子里守着暖炉围着棉被的时候,再不会想到它们。”

朱安安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郑宝琳笑嘻嘻道:“静姐儿这话有意思,怎的些许日子不见,倒是通了些世俗。”贵族家的小姐哪里会想到苦日子难过,怕是刚才这矫情的朱家小姐更是没想这些。

没等王希音回话,梁锦不赞同道:“静姐儿最近又读闲书了?该罚你写几首咏春诗才是。”却也是嫌弃王希音说话俗气。

这下轮到王希音哀怨了,她不过白说一句,怎就叫表姐罚了,连忙起身给梁锦斟茶:“好表姐,我给您倒茶,回去再给您描花样子,如何?”

一众都笑了起来,杨芝珍羞得满脸通红,只觉这个表姐绣花枕头,以袖遮面不肯示人。

只是也没哪个注意道她,朱安安先笑了起来,指着王希音:“想不到静姐儿也有怕的,梁三小姐可别被她唬过去,花样子给你送了也不晓得是哪个描的,就该让她当场作诗。”

“表姨!”王希音拉长音调。

便是刘迎郡主也低头抿唇,郑宝琳更是笑倒在她肩头起哄:“就要当场作诗,我方才还就想呢,这么好的春光咱们不做点什么怕要辜负了,如此可好,有静姐儿助兴再合适不过了。”

王二娘也不敢冷落,脆声道:“我也没听过三妹妹作诗,今儿也要开开眼。”

“好好好,不就是念诗么,”王希音怕了这群小女子,就是看她好性儿才这般欺负,她转转眼珠,一**坐到梁锦身边,狗腿地挽了她胳膊,另一只手翘着兰花指对着山上的桃花:“梁三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又挪到凉亭近旁花池上空:“留连戏蝶时时舞……”划出一道儿回到亭子里:“自在娇莺恰、恰、啼。”三个字点在朱安安、郑宝琳和王二娘身上。

“胡闹。”众女还没反应过来时,梁锦已经轻斥了她一句。

“好嘛,锦姐儿可不能护着她,都编排到我们身上了。”郑宝琳掐了腰,佯作恼怒。

朱安安也添柴:“就是,目无尊长。”黏在栏杆上的尊长,也亏她说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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