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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万流,蝴蝶精早已准备好了吃食。

“大人!”她惊呼一声,连忙放下托盘跑到立花面前,“您怎么受伤了?”

立花看了眼隐隐浸出血色的布条,扯起一抹尴尬的笑容:“和妖怪打架来着,没事,养大半个月就会好的。”

“那怎么行,妖怪造成的伤口不比平常的磕磕碰碰,您坐着,我先帮您治疗一下。”

蝴蝶精的目光异常坚定,话语间满是不容拒绝,立花没法,只得将右手伸过去,左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撬着碗里的米饭,片刻后问道:“夜叉呢,他刚才不是和我一起回来的吗,怎么不出来吃饭?”

闻言,般若用打趣的口吻说道:“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不打算再吃饭了。”

“为什么?”

“醋坛子翻了呗。”

他的嗓音依旧轻快圆润,立花却忍不住生出几分烦闷情绪,她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抽出被蝴蝶精握住的胳膊,搁下碗筷,起身离去。

白童子:“大人,您去哪儿,蝴蝶姐姐还没治疗完毕呢。”

立花抚着障子,脚步稍稍有所停顿:“帮我转告夜叉,我从今天开始绝食明志。”

寮子里有脾气的不止他一个。

深夜,黑色弥漫至了天空的各个角落,似泼墨般扩散开来。

立花怀抱桧扇侧躺在床褥上,感觉身后有人接近,呼吸仍然均匀顺畅,并未出现丝毫慌乱。

“喂,”夜叉轻力踢了一下她被吴服覆盖着的大腿,“滚去吃饭。”

后者扯住衣襟,将脑袋深深埋进吴服里,大有不动如山的架势。

“装死也装得像点。”

“我要睡觉。”

“吃了再睡,”他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本大爷不吃饭是因为不需要,你一人类逞什么能。”

立花猛地侧过头,在黑暗中显现成灰橙色的眼眸恶狠狠地瞪向夜叉:“说了不吃就是不吃,有本事把老爹叫过来揍我啊!”

夜叉一口怒气哽在喉咙里,眼底的烦躁情绪在看见对方绑在胳膊上的浸血布带时稍微收敛了几分,只是表情依旧不快,半晌,他扔下一句“随便你”就倏地消失了。

不过说得潇洒并不代表做得也潇洒,虽然已经告诉过蝴蝶精自己不会再加入用餐行列,但夜叉次日还是出现在了屋子里,环视两圈,问:“那笨蛋呢?”

“从昨天晚上起就没见过她,”妖狐抖了抖耳朵,轻飘飘地回答道,“应该是在绝食。”

他这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怎么瞅怎么招打,但夜叉并未抡起拳头冲上去揍人,只暗自呲牙,颇为恼火地说:“她不吃你们就端过去硬塞进她嘴里,这么简单的事情也需要本大爷教你们吗!”

般若:“你得先教我们怎么才能在毫发无损的情况下打破立花酱设的结界。”

为了防止被外界骚扰,立花今早特地在房间周围布上了一层结界,比昨日用来困住巫蛊师的更厚更坚硬,摆明着要和夜叉血战到底,不死不休。

对于她的这份执着,妖狐也是很钦佩的。

特真诚的那种。

“夜叉大人,”白童子小跑着将食盒递到夜叉面前,“就算是被打残了也要把食物安全送到立花大人身边,拜托了!”

黑童子静坐一阵,然后默默地将白童子拽了回来:“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管。”

“可我很担心立花大人。”

“……那就等夜叉以身试险把结界弄碎了再说。”

“啊,大家想得都一样哎。”

两枚小团子的谈论声逐渐远去,但夜叉却拿着食盒陷入了沉默,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大概需要一本石原家祖传的育儿心经。

虽然立花的实力算不上强劲,但结界术掌握得确实扎实,要想打破可不太容易。

夜叉在靠近走廊时不由得放慢了步子,他有些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场景,随即用妖力细细探查一番,发现没有受到灵力的阻拦后下意识地放松了神经,可同时也感到一丝疑惑,石原立花应该是打定主意要跟他死磕,无论如何都不会先举旗投降。

想到这里,他试探性地上前两步,在确保没有陷阱之后才放心大胆地走进屋子里。

“你个笨……”

说话声因眼前的男人戛然而止。

此时,一目连正端坐在立花身边,面容如以往那般优雅清俊:“药帮你换好了,其他的还得你自己多加注意。”

“嗯,”立花微微低头,支吾道,“你不怪我么?”

“你从小就立誓成为阴阳师,作为阴阳师,和同伴一起执行任务是必不可少的修行,受伤在所难免,我不会阻止你,也不会责怪你。”

明明是很普通的好似兄妹家常谈话的一幕,可夜叉却倍感不悦,他径直走到立花旁侧,在一目连的注视下蹲身搂住她,道:“本大爷才离开没一会儿,就有外人来了。”

立花:“……放手。”

“如果你能再温柔点的话,本大爷或许会答应这无理的要求。”

一目连微抬眼眸,表情十分平静:“你碰到她的伤口了。”

夜叉瞬间怔住,搂着立花的力道稍微轻了些,不过话语间的挑衅意味更浓:“她受伤了自有本大爷照顾,不用你这位高高在上的风神大人担心。”

说罢,他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榻榻米上,示明来意。

“劳烦你特地跑一趟,”一目连的情绪并无半分波澜,“我来看立花的时候妖琴师让我帮忙捎上几份点心,她这几日胃口不好,品尝点清淡的东西对身体有益,怕是不能吃你送来的饭食了。”

夜叉的戏谑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这算什么,二对一?

房间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眼看着就要彻底爆发,立花却在这时泼下一盆冷水:“抱歉,我什么都不想吃。”

“听到没,”夜叉咧开嘴角,眼睛稍稍眯起,“这笨蛋不想吃你送来的东西。”

立花:“你也一样。”

“……”

如果这人不叫石原立花,夜叉早就把她扔到天花板上挂着了。

笨蛋不可怕,可怕的是执着的笨蛋,立花这次是卯足了劲要跟夜叉杠出胜负,看看队伍里究竟谁才是扛把子。她不仅婉拒了一目连,还用结界把夜叉给弹飞了出去,其念咒速度快得令人咂舌,被瞄准者毫无反抗之力。

妖狐将夜叉从水池里拔/出来,般若则撑着脸,似笑非笑地调侃道:“疼吗?”

夜叉甩了甩头发,胡乱抹去脸上的水珠:“闭嘴,该死的小鬼!”

“阿拉阿拉,都变成这副糗样子了,脾气还是那么暴躁。”

“少开点玩笑,”妖狐回头看了一眼被半透明结界包围着的屋子,“还是先想想怎么处理这件事吧。”

般若竖起食指,眯眼笑道:“我赌他们在三天之内和好。”

“……小生不是指这个。”

“哪个蠢蛋要跟她和好!”夜叉朝地上啐了一口,满脸鄙夷,“少用本大爷来打那些无聊的赌,不然有你们好受的。”

他这性格的妖怪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正所谓一觉回到解放前,今天放下的狠话明天就能忘记大半,当太阳爬上竹竿的那一刻,某位仁兄又出现在了大家伙的视野中。

“等你好久了,”般若顶着一张灿烂的笑脸,指向空座,“坐下,咱们唠唠男人之间的话题。”

夜叉按住猛跳的青筋,问:“她还没吃饭?”

“嗯,没吃饭,”般若回答道,“吃的菜。”

“……”

他早该想到,凭石原立花那能把万流吃成难民集中营的饭量绝对饿不过三天。

看着即将离开的夜叉,妖狐及时出声:“你不去瞧瞧?”

“瞧什么,处于癫狂状态的野猴子?”

“你前几天才向小生讨要过变温柔的秘诀,怎么转眼间就忘了。”

夜叉一个踉跄,急吼吼地转身冲到妖狐面前,双掌狠力拍在矮几上:“再乱造谣本大爷就把你的狐狸尾巴切下来当裹脚布使!”末了,又压低声音说道,“你以为本大爷劝得动那块硬石头?”

“非也,”妖狐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美丽的少女都是水做的。”

“瀑布和溪流的概念能一样吗!”

“本质有何不同?”

夜叉选择放弃深究。

不同于他的忧郁,刚刚解决完饥饿大难题的立花已经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了。

她跨出万流的鸟居门,从西市逛到东市,从七条大路逛到室町小路,原计划着去拜访一下鹤田加崎,可谁知在路过一道巷子口时忽然被人从后面勒住了脖子。

立花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是基……”

身后传来“噗嗤”一声:“巧了,我也是,要不咱哥俩去找个僻静的地方乐呵乐呵?”

还没等立花开口,又有一个略显无奈的爽朗男音响起:“别逗她了,谷丸。”

“不好意思,”宇津谷丸松开胳膊,大笑道,“一时没忍住。”

立花整理着衣领,眼中满是疑惑:“你们怎么在这里?”

“东边可是云天三月的地盘,我们不在这儿能在哪儿,万流的茅厕里吗?”

“我知道你对茅厕情有独钟,但现在请系好你的裤腰带安分点,”稚名泷扶住额头,将目光移到立花身上,“那件事情大河原藏岛考虑得怎么样了?”

“哪件?”

宇津谷丸一把勾住立花的肩膀,琥珀色双眸闪过几分玩味:“不是吧,这么重要的事他都没告诉你,要不你来我们云天三月借住算了,跟那群糟老头子待在一起有什么共同话题。”

稚名泷扒开他的手,将立花拉到一边,解释说:“我们打算在斗技比赛开始前进行一次合训,地点定在京都郊外的斋葵山上,你也可以来参加。”

“真奇怪,昨天我们都跟大河原藏岛提过了,他说希望你也能去参加,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告诉你?”宇津谷丸顺手揉了两下头发,困惑至极,“而且当他讲到你的名字时语气有非常明显的迟疑,怎么,你抓到了他的把柄吗?”

立花:“啊,我抓到了他和你私下幽会的把柄。”

“……”

稚名泷的胸肌颤抖得厉害:“哈哈哈哈,你这坑挖出来是给自己跳的吧——对了石原,我们要去东市买点东西,一起?”

话音刚落,宇津谷丸便捂住立花的嘴连连点头,尖着嗓子学道:“一起一起,不一起不是人。”

“……出去后别说你是云天三月的人,我丢不起这个脸。”

“别这么冷淡嘛,快走吧,老头子在天黑之前看不到我们会把你斩首示众的。”

老实说,跟着两个大老爷们儿去购物,立花还是生平第一次。

稚名泷是个爽利的人,他可以忘记笔友乌龙事件和立花做到无障碍交流沟通,也可以对一些琐事只保存两个时辰的记忆,比如还钱。当然,立花不可能做到一边敲锣打鼓一边跟在他**后面要债,事已至此,只能节哀顺变。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稚名泷微微挑眉。

立花摇头:“没,光滑得让我嫉妒。”

“她安慰你呢,”谷丸插话道,“连狗啃的都比你平整。”

“=皿=#宇津谷丸,你上次偷人家番茄秧子的事情我还没告诉蓝丸呢!”

“我闭嘴,你们聊,你们聊。”

稚名泷这次购买的物品很多,但立花并不知道到底是拿去干什么用的,例如木棉,锦,弓,箭,一些木器等,后来发现还是不够,便转道去东市再晃了几圈,没过一会儿,两位少年手里又多了许多绸布和续麻出来。

立花:“你们要劫狱?”

“劫你啊,”谷丸耸了耸臂膀,让快要掉下去的一篮子米盐干鱼重新挂上来,“如果你愿意以身相许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干嘛不叫其他成员来打下手?”

“阵势太大,怕被万流的人当佛像供起来。”

“差不多够了,”稚名泷掂掂手里的药品,道,“回去吧。”

万流的总据点就在附近,他们也不好冒着身份被拆穿的危险大摇大摆地四处乱窜,只能将立花送到延嘉坊,随之掉头走远。

接下来的几天立花都一直窝在房间里不肯外出,夜叉也没多说什么,只按时把一日三餐给她送过去,虽然食盒每次都被推回走廊上,米饭丝毫未动,但菜肴堆积的高度显然有所下降,见状,夜叉笑了笑,送饭送得愈发勤快了。

般若对此评价道:“好玩不过吵架,期限不过三天,这已经成为他们的日常活动了吧。”

华林和白童子趴在栏杆上,齐齐眺望远方的风景。

“小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妖狐抚模着泛有浅银色光泽的扇面,感慨,“什么时候小生才能找到命中注定之人啊……”

黑童子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天边的青烟逐渐隐去,晨风将昨日的喧嚣尽数拂散,黎明显现,夜幕被瓦解得支离破碎。

如稚名泷所述,大河原藏岛答应了云天三月的合训要求,但同时他也担心着另一件事。

——石原矢也。

石原矢也的思想很传统,可他偏偏娶了位喜欢放飞自我的太座大人,女儿固执过了头不说,还要天天跟着一大群赖皮小子东奔西跑,他能活到现在全凭老天庇佑,否则早就陪石原家的列祖列宗去品茶论道了,哪儿还会如此精力旺盛,光板起脸来就能把后辈们吓得浑身战栗,心肝猛颤。

大河原藏岛就是这些后辈中的一员。

“石原大人,”他挺直腰背,心里仿佛有百万只鸵鸟在叫嚣,“万流和云天三月会组织一场合训,地点定在斋葵山。”

“很好。”

大河原多么希望这两个字能成为永恒:“我们届时会分别选出二十名成员参加。”

“嗯。”

“石原小姐也在名单里。”

对方喝茶的动作顿住了。

大河原后辈有点慌。

“你认为立花她很合适?”石原矢也将稍稍握起的拳头放到膝盖上,漂浮于水面的茶梗在杯子中打了个转,“会添麻烦的。”

“不麻烦不麻烦,合适极了!”

“老夫的意思是你们会给老夫添麻烦。”

“……晚辈愚钝。”

石原矢也抬头望向庭院中凋零得只剩下光秃枝干的樱花树,墨石般的眸子流露出些许令人无法捉模的情绪:“花期过了啊……”

他的话中蕴含着无限深意,大河原只能隐隐猜到和立花有关,但却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唯有附和道:“快六月份了,早已不是樱花绽放的时节了。”

“大河原大人。”

“晚辈不敢当,大人直呼晚辈的姓氏就好。”

“老夫就这么一个女儿,”石原矢也缓缓说道,“依照她的性格,肯定很愿意参加这次合训,到时候还请大河原你多多关照才好。”

大河原松了口气,急忙回答:“应该的,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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