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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梨落

她看到这书上说起,和妃曾在苑里的这株梨树上挂过荷包,许过心愿。便也想起自己曾也给江景明绣过一枚荷包,只是那枚荷包在梳雨的花轿里落了出来。

这枚荷包夕云应该是替自己随身带着的,便打开箱子,果然看见那枚绣工不算好的梅花荷包。

玉色的穗子因了那场大火变得黑黢黢,李长安解开穗子,便从新换了穗子,打了一个结上去。眼前仿佛还是那时江景明寄了信来,梳雨追问着她,而她笑着答道,“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罢了”

只是梳雨已经不在了,江景明也和自己缘分到了尽头。

珍珠是个十分体贴稳妥的,知道湖边山林里夜中寒冷,便多带了几件衣裳。珍珠看着李长安出了屋子,便赶忙去拿衣裳。

珍珠喜欢红色,又因李长安与易朝华新婚,便拿了一件大红色缎面喜鹊对襟外衫过去。李长安拢了拢袖子,看向众人,“今日你们也累了,早些歇息。”

“多谢娘娘。”众人脸上都十分的欢喜。门外的小宫女提着灯笼,也松懈下来,蹲在门口低声说话。

李长安踏月行至苑里。

“娘娘在做什么?”易朝华从角门过来。

珍珠答道,“娘娘去看苑内的那棵梨树了,也不准我们跟了去。”

易朝华嗯了一声,便快步朝内院走去。

珠缀一重重,不等入门香气扑鼻而来。易朝华站在门口,苑里的那株梨树历经百年沧桑,枝繁叶茂。玉树银花,冰肌玉骨。沉醉的晚风从回檐吹过,惊起一片落花,似白雪轻飘,似白蝶落舞。吹拂在他脚边……

树下的女子一袭红衫,她微微侧着头,她的眸中像是盛着一泓月光,满满的要从眸子里溢出来似的,那样的清澈明亮。易朝华只觉得眼前的她十分安静,这样的安静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娴静温柔像是春水碧于天。

隔着薄薄的花海,正如轻云之蔽月,流风之回雪。峨眉淡扫,李长安闭紧眼睛。易朝华觉得此刻就算是风也会打扰了这份安静,虽是往前走了几步,却还是停了下来。恍惚间,他明白,他的皎皎长大了。

李长安双手合十,站在花树下,“愿江公子一切顺遂。”说完便将袖子里的梅花荷包挂在树枝头。又朝着月亮拜了拜。

易朝华一愣,几步从门里退了出去。只觉得那颗心都停滞了。

她已经有了心仪之人,所以她是不情不愿的嫁给自己的。所以她对他的生疏是真的讨厌他的。

易朝华觉得一颗心像是从冰冷的井水里浸过似的,每一寸皮肤都凉透了个底。今天是她十九岁的生辰,也是他们认识的第三年,而他满心欢喜的给她准备了礼物,他闭上眼睛,那个十六岁生辰上与他在长禧城相遇的女孩,那个和他一起策马到漠北的女孩,都历历在目。可是红杏斋的那一杯酒,抹掉了他和她的所有记忆,可是那场政治之事,让他不能给她一个交代。他知道,说到底,还是他欠了他。

李长安从廊檐里走过来。

珍珠问,“方才爷还去找娘娘,怎么没和娘娘在一处?”

李长安觉得奇怪,方才并没有见着人到苑里来,何况易朝华来找她是做什么?

李长安一边走,出了苑子,便瞧见了四方庭院里摆着许多烟花。只是用寻常口气问,“你找我有事?”

“怎么?我打扰到你许愿了?”易朝华抬眉问。

看来方才那一句他是听进去了,李长安却从容不迫,“你我原本是政治联姻。”

易朝华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子,“谁告诉你,我们是政治联姻?”

李长安只是笑了笑,用很淡的口气,“别闹了,你我不是政治联姻,又岂是佳偶天成不成?”

易朝华拿了水桶将地上的烟花都浇了个透,只要她三言两语几句话,就可以惊动他全身上下每一根毛孔。最后失落至极,“你若是不喜欢,只当我是白费了心思!”

原来他是准备了烟花给她过生辰,原来他今日特意带她出来,也是为了她的生辰。

李长安看着他气的浑身发抖的背影,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就是因为她心里有了别人吗?可是他不是也有漠北的美人和无数排着队要进入府邸的侍妾吗?

李长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感情似乎也被他牵动了似的。心里也七上八下。又觉得头痛的厉害。夕云扶着她到一边坐下,珍珠倒了水来,好生劝慰,“六爷就是这个性子,什么事情稍不如意,便要发作。”

李长安喝下几口热水,头痛稍微缓解,睡意却全无。夕云和珍珠便陪着她四下走走。

夜,十分的静。

苑里那株梨树在月光下,皎皎生辉。约是触景生情,也约今日是她的生辰,李长安谈起往事,“我娘生我是在梨花飘落的季节,梨便是离,她果真是和我爹分离了。那场战事,我爹再也没能回来。四哥说,梨花的寓意不好,又想起一首写雪的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便唤我雪儿。”

“二哥说,四哥是糊涂了。早在先前,皇上便赐下了长安这个名字。四哥却执意要为我取个名字,因着三姐唤做玉锦,六姐唤做玉茗,二哥说就叫玉雪。”

李长安顿了顿,“四哥没有应声,直到几个月后的七夕节的那日,他见着母亲在院子里抚琴,抚的是汉代的首曲子,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他看见母亲腮边的泪,又看向天空中的双星,这条银河这样的浅,可是他和父亲却是生死相别。刘郎织女一年一会,父亲母亲一生无见了。四哥抱起摇篮里的我,便唤我皎皎。而这个名字,是母亲所有的思念。”

李长安坐在梨花树下,哽咽出声,从小声啜泣,到大声的哭了出来。在这个异国他乡里,她什么也没有,她有些害怕,有些不安。

易朝华忽然从她背后将她打横抱起,“地上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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