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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墨竹

李长安看见书架上有许多画卷,江景明仿佛看出她的好奇,随手铺开一卷。见是一副雨竹图,枝叶细劲,层层尽然,新篁初放,当是绿阴照人。

此画绝对是佳品。只见画卷下方有一枚红色的印鉴,刻着采芑两个字。李长安问起,“可是公子表字?”

江景明既未摇头也未点头,只是随口道,“不过是从前一个名字。”

见着他的画作,李长安也是略懂此些,便赞道,“你画的竹子真好,我姐姐也喜欢竹子。”六姐总是说起苏东坡的那句,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所以六姐的住处必要有一片竹子。

江景明问,“你姐姐?”

长安以为他不知,便答道,“你大约只知晓我有两位嫡亲的哥哥,我还有两位姐姐,虽是庶出,却也感情深厚,姐姐出嫁许多年了。想想六姐嫁给了赵国太子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只是前两年因为战事,赵国被燕国吞并了。那燕王倒也礼贤下士,给了赵国太子一个虚名,如今姐姐做着一个闲散王妃。”

江景明似乎很认真的听着故事,李长安问道,“你可以送一副画给我吗?将来我见到六姐,若是给她,她一定会喜欢的,也会开心遇见你这么个知音。”她心想姐姐遇见知音一定欢喜。

江景明点头,“好。”

江景明又问,“你有多久不曾见过你姐姐了?”

李长安思索一番,“五年有余。”

月光迢迢,露重更增几分寒气,夜风吹动,竹影瑟瑟。江景明加了些炭火,银炉中的茶水慢慢的翻煮。两人无语,沉默在这夜里。

“在想什么?”江景明问。

她启唇道,“竹竿何袅袅。”

李长安撑着下巴,“我倒是想起蜀中才女李夫人,嫁了草莽武夫,因是那样的才气与心性。郁郁寡欢,于窗前赏月,竹影徘徊于窗,举笔临摹成,便绘了墨竹。”

她看着窗纸上的疏影迢迢,“我如今在窗屏后,才了解这画法,果然是好。”

江景明递了毛笔过来。

李长安连连摇头,“我也就只能是说说,涂鸦之作,不堪入目的。”

因昔日看六姐画的多了,也因四哥素来结交文豪大儒,耳濡目染,也渐渐识得些许。技巧虽不足,虽却另外生出一种豪气,一种随心所欲的不拘,反而是天性。

待她画了三两根竹子,江景明手握笔杆,为她的画勾勒几分,顿时竹叶便成型了。

李长安感叹道,“我现在才明白那李夫人的苦,纵有一身诗情画意的,却结了一草莽为夫,真是乱点了鸳鸯谱。”

江景明戳了她眉心,“你若是肯把你胡思乱想的心思用在画作上就好了。”他口气带了几分宠溺与纵容。

天色即白,灰蒙蒙的透过窗子。桌上的墨竹已经干了,江景明便让人用赤釉青纸拿去装裱。这画比起他平日的画作,不及万分之一,可他却十分郑重与珍视。

一会儿,有人送了早膳进来,江景明随意的扫了一眼,斥道,“怎的做了杏仁豆腐?拿下去!”

李长安有些出神,眼前这个人,连自己杏仁过敏都知道,就绝对不是简单的交情。难道自己忘了两年的人,当真是他?难道那个在梦里的身影又当真是他?

李长安一怔,“你说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吧?”

“你真要知道?”

江景明撩起袖子,指了指胳膊上的一道印子。

李长安问,“你的胳膊上怎么有一道印子。”

那分明是一道牙印,他故意道,“郡主所赐!”

李长安反驳,“你浑说,你我才初初见面了,我又如何能咬你了?”

他语气却轻松起来,嘴角微扬,“那时我骑马入城,郡主扮作士兵在城门口刁难在下,却又打不过,于是在我手臂上咬了一口。”

李长安道,“婉姐姐那有祛疤痕最好的药膏,我改日替你取来。”

他将袖子抚下来,遮住那疤痕,只是淡淡的笑,“又不是女子,一点疤痕无关要紧。我还得留着这疤痕,让郡主记起我才是。”

李长安一笑,“那么今日,只当作,故人重逢。”

用了早膳,江景明便送她离开。看着马车离去,他拱手道,“九月十九,我在柿林等姑娘。”

……

才进了内院,清月便匆匆赶来,“九姑娘。”

清晨的露水湿了衣襟,清月握了她的袖子,“姑娘去了何处?”

“让我们好找?”

清月语气更加急促,“四爷都让人将城门给锁了!就差要把江州翻个底朝天了。”

李长安道,“我没有出城。前日在桃夭姐姐哪里多喝了一杯酒,昨日在一个朋友那里罢了”

李怀义走过来,审问般的道,“去了何处?”

李长安轻声道,“四哥。”

从小大祸小祸闯惯了,从没见过四哥这么生气过。李怀义面色铁青,道,“跑出去疯玩,怎的不好好招待二嫂?”

叶嘉慧扶着丫鬟的手站在廊檐下,一身华紫色飞燕长裙,雍容华贵。她微微噙着一抹笑,嘴角上扬,抬起下巴淡淡的看着她。

李长安问夕云道,“灯呢?”

“姑娘找什么?”夕云问。

李长安道,“我屋子里那盏走马灯!”

夕云忙跪下,“昨日,打扫的丫鬟打翻了烛台,那灯给烧毁了。”

李长安咬牙笑起来,目光却是看着叶嘉慧,一个一个字冷冷的蹦出,“白日里打扫我屋子,烛火需要点着?我屋子何时又许外头的人进去了?二嫂,错漏百出?”

“是你!”她笑意发冷,咬牙切齿发出森森的冷笑。“人在做,天在看!娘亲在天有灵……”

她正要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李怀义一声斥责,“李长安,胡说八道什么?”

在她的印象里,四哥只有气极了的时候才会喊她的全名。

她双目通红,哀哀的看着李怀义,“四哥,你知道娘亲是怎么死的吗?”

李怀义提高了几分音量,只是用十分平淡的语气叙述事实,“母亲因病去世,二哥请遍名医,那还有假?”

李长安正要开口说话,他拂了袖子,“够了,清月,带她下去!”

满眼的警告却是不准她再多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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