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已逝，今人还在。莫谈前尘，唯有今朝。”她缓缓的念着，将自己的长剑收了回去，四周的寒意渐渐消了下去，她冷淡道：“李三公子，请你好好考虑。”
李航新还未从那种恐惧之中回过神来，整个人都带着几分堂皇和惊慌。
“杀了我？你打算扶持谁来做皇帝？”他笑：“广陵姑娘……你这么做不怕你们这么多日来的心血白费吗？”
“杀了你，自然还会有别人。我如今按兵不动为的就是天下苍生，李三公子，若是我想，这天下群雄，我全都能给你杀了，然后扶持一个我认为好的人上位，虽然会难一些，也要重新培养势力，但是……比起比你们抓住把柄，还是我自己来控制为好。我今儿呢，就给你提个醒，你听进去了，大可以高枕无忧的争取你的帝王之位，待我报了仇，自然就隐居山林，此生永不再见。你若是没有听进去，他日我得到了白畅和麓扬出事的消息，天下海角我也会杀了你。”
李航新道：“建立国家的信息网，建立更完善的朝堂和天下，我有什么错？这件事最好的人选是白畅，我也未曾选错，广陵姑娘你便告诉我，你为何要阻拦？！我做的乃是为天下谋福利之事，白畅这等贤才，不为天下所用难道就不可惜吗？”
广陵想要辩驳他，可是看着他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相比也是不能理解她的话，想着还有九华的事情要去处理，她便无心再和他讨论什么可惜不可惜的事情。
“那是你的事情。天下没了白畅也一样会有别得能人异士来处理此事，你要顾你的天下，我要顾我的朋友，你有你的抱负，我有我的底线。你越过了我的底线，我便不可能视而不见。可还有问题？”
她言语锋利，且咄咄逼人。
站在楼梯口的白畅和麓扬，相视一笑。
“你觉得咱们是下去好？还是不下去好？”白畅靠着木门：“我可以自己和李航新好好聊一聊。”
“他都做出那种事情了，你还有什么好聊的。”麓扬眨着眼睛，有些担心问：“我知道你也有抱负，要是李航新真的要你去给他做什么信息网，你会去吗？”
白畅直接摇头：“当然不可能。”两个人索性回了屋子。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他缠着身边的人：“你不是挺有抱负的吗？为什么不可能？”
白畅给他闹得心烦，索性直接道：“信息网这种东西只能存在于江湖，若是存在于朝堂，会有人中饱私囊的，信息贩卖本来就是一把大买卖，无论是整理信息还是发出信息，都牵扯到很多的银子和钱财，朝堂一旦和信息网扯上关系……虽然可以巩固帝王的位置，但是…也会有很多其他的问题随之而来。
“譬如？”
“譬如钱。养一个信息网要很多钱的，我们黑庄基本上都是自产自销，有时候还入不敷出呢，别看江湖上那么多杀人的生意，有很多人都杀不掉的，挂在我们那里的人头也有很多……生意难做，在江湖野着的黑庄都很难管理，更不要说朝堂来做信息网了。最后可能导致国库空虚。”
“这么说还是弊大于利了？”麓扬不耻下问。
“倒也不能这么说吧，好处也是很大，两者持平，分不出好坏来，不然李航新和宋家也不会那么纠结着要来抓我。”
“这么看来杨家这方面……倒是不着急，他们难道不想要信息网吗？”麓扬不解。
白畅笑道：“他们一心转眼万物归元，哪里还有时间来想这些东西。”
麓扬笑道：“我说白畅。”
“嗯？”
“咱们约好了一起回去梅林，你没忘记吧。广陵都发话了，要是有谁为难你，她就上前弄死他们。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杀得掉一个人，难道还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吗？”他摇头：“广陵那话明显就是吓唬李航新的，你还当真了？”
“我倒是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广陵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白畅走到窗户前，看着楼下街市上成排成列的卫兵。
“龙脉，麒麟，地火，灵石，古剑，还有……血海深仇，这些东西促使她没有办法安歇，麓扬……若是以后梅林真的因为我出了什么事情，你会怪我吗？”
麓扬站在那里：“梅林怎么可能会出事情？”
“你啊，还是把整个天下想的太简单，要知道……”他摇头轻叹，双目惘然：“想要毁掉一个门派太容易了。”
“我们梅林和其他门派不同。”麓扬拉着他回来屋子里面，将那窗户合上，给白畅到了一杯热茶：“暖一暖，这么冷的天，你寒疾还没好全，别把自己冻着了。”
又接着说：“我们梅林啊，厉害的人物基本上都在江湖上游荡呢。就算他们把我们老窝灭了，我们也能随时重新聚在一起，梅林本来就是一个野门派，当初祖师爷创建梅林的时候就是为了让天下江湖儿女有一个可以归去的地方，也有一个可以学武的地方。你看着吧，我们梅林是不会散的，只要江湖上还有梅林弟子，那天下就还是我梅林的天下。”
他看着那少年一脸得意与傲然，吹嘘着自己的门派，想着自己的门派，他点头：“果然梅林是个好去处。”他转头去看那边放置的满是金银珠宝的袋子：“如今你也算是个绝顶的富人了。也是……有了这银子，你还怕什么呢。”
他把自己的那袋子放在麓扬的包袱里面：“太重了，你给我背着吧。”
麓扬应声下来。
“白畅你觉得这些银子我用来做什么比较好？”
“做什么比较好？”白畅想了想；“其实和外族通商倒是件不错的事情。可以卖茶叶，倒丝绸。你们梅林既然是江湖弟子，那么做这些生意也不会算很难。这钱你留着，分着做生意，当然也要留一部分底子，预防不时之需。”
“你觉得咱们梅林山下开一个望仙楼这样的饭馆可好？”
“赔死你。”
“怎么了？”
“江都和杭州本身就不一样，江都是生活的地界，杭州是交融的地界，商贾往来这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好地方，你在江都开一个望仙楼，谁去你那里吃啊。”
“那你说这些钱怎么办？”
“买地做耕种，通商……最不济的，你就拿出去放款。”
“放款是黑活……”
“对啊，所以你只能做做生意，买买地之类的，你也没有生意头脑，梅林也没有什么大的花销，也没有那么弟子供你差遣，你各方面受制，当然没有办法了。”
麓扬点头：“那以后，你给我打理生意呗。”
“我？”白畅将自己的那袋银子拿回来：“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我为什么要帮你打理生意。”
麓扬把那袋子金银珠宝抢回来：“咱们是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回去做门主了，你总归要帮着我一点吧，梅林也不能养闲人啊。”
“我就是闲人，爱养不养。”
他推开门，对麓扬笑道：“走吧，咱们看看李航新走了没有，他要是走了，莫笑就要说正事了。九华那件事，不可怠慢的。”
麓扬起身，想了想还是道：“别说九华啊，你到底去哪里过年啊。”
“你怎么还没放弃呢！！”
“我就不放弃！！”
白畅懒得理他，直接出门去了。
站在二楼往下看，李航新还坐在那里，广陵平静喝茶。
“你不走吗？”她问。
“我今日前来就是来见白先生，若是见不到……岂不是白来？”
“他不会见你。”广陵淡淡道：“你差点害得他被天下人追杀，你居然还有脸来见他？”
“他也是权势之中的人，必然能够理解我的举动。”
广陵看着莫笑：“你们确定你们选对人了吗？这个……真的是将来的帝王？”
那人笑而不语。
她见他真的没有要离开的打算，只对二楼的方向道：“白畅，出来吧，这位有话要和你说。”
麓扬下意识就拉着他，白畅低下头，拍拍麓扬的手背：“没事，你跟我一块过去吧。”
两个人走下楼梯。
白畅的笑容通着三分虚假，又带着几分讽刺。
“不知道李三公子前来寻白某有何贵干？”
李航新见他来了，便起身，恭敬道：“在下是来给白先生陪个不是的，希望白先生能够理解航新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你要做什么，想要什么，在下都很清楚。不过……”白畅摇头：“在下如今还有别的使命，没有办法归于李三公子麾下。还请公子见谅。”
“那不知道白先生所做之事，可有航新能够帮忙的地方？若是有，航新必然……”
“不必了。”白畅笑道：“李三公子不比虚言，在下要做之事，在坐的就连广陵姑娘都帮不了我，更不要说您了。”
“那信息网一事……”李航新有些吞吐的说：“在下还是希望白先生能够多多考虑……毕竟……那是航新登上大业之后想要为百姓谋福利之事。”
“这一点无可厚非，我也相信李公子是为了天下苍生……不过……这信息网始终都是江湖上的人建造的东西，决不能牵入朝堂，况且白某是黑道中人，入了朝堂会惹来众多人的闲话，李三公子，一向以民心获得天下之权，所以白某劝您还是莫要和我扯上关系为好。”他说的谦逊有礼，淡然温和。
李航新微微蹙眉：“这么说来白先生是打算拒绝航新了？”
“非也，只是想要给公子指上一条明路而已。”
“如何说？”
“想要获得天下情报，就必须有专门的机构，譬如江湖上的黑庄，或者说……您可以在朝堂之上建设一个白庄，但是同样的，江湖规矩和朝堂规矩是不同的，您也不可以任由一家独大，有了白庄，您最好有一个灰庄，红庄，蓝庄之类的来牵制，帝王之术讲究的就是制衡，平衡。”
“白先生说了这么多，还是忘记了一个根本。”
“根本？什么根本？”
“航新，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建造那些庄，又何谈牵制呢。”
“这人选并不是非要白畅不可，不过是白畅有一些经验而已。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培养的。”
“可这件事……航新觉得偏偏非要白先生不可。”
众人稍稍怔住，麓扬坐在白畅身边，能觉得到白畅浑身的寒气都冒出来，他给他渡过去一些真气，才勉强将他周身的颤抖压制住。
广陵看着白畅周身的寒意……这家伙的寒毒已经彻底被她解了，怎么如今，又有复发的迹象了？
白畅感觉到周身有些暖意之后，看着李航新：“白某倒是有几个人选可以推荐给李三公子，若是公子愿意，可以找他们前来试试，至于白某……白某还有未完之事要做。”
“未完之事？”李航新叹气：“在航新心中始终都是先生为最佳人选。不如这样，若是先生完成了未完之事，再来寻航新一趟如何？航新愿将江南之地分封给白先生。”
“珠光宝气不过身外之物，白某一生都不缺过钱财，李三公子莫要纠结，若是白某有幸办完那事，还能活着归来，必然前去找李公子。”他低下头，而后又抬起头，他说的诚然，叫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李航新见他不曾有谎言，立刻点头：“那便依了先生吧。”
白畅提笔写下了几个名字，还有一些地址，交给李航新之后，李航新便离去了。
麓扬的不满已经快要化成黑气蔓延开来：“你对他那么客气？他可是想要你的命的，你居然对他那么友好？还给他想办法？”
“行了，别和怨妇一样絮叨了，信息网这种东西是福是祸就要看为权者怎么使用了，我今日不帮他，明日他说不定会用更损的招来对付咱们，永诀后患让他自己折腾去吧，反正没有个二三十年的，他也什么都折腾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