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山下的人渐渐多起来，眼看着道路被人群堵住，水泄不通。
两个人栖在高数上，看着福州城门那处来往细细检查的官兵。还一一用画像来检查，两个人靠在树枝上：“咱们两个进城自然是没有问题，你觉得萍儿他们能进去吗？”
“萍儿自然是能进去的，就是那些石门弟子很麻烦。”广陵指着那边的士兵道：“你说咱们两个把那些官兵打到如何？”
“估计到时候整个石门都会过来围堵我们。”七七晃着手里的剑穗流苏：“不过……那样肯定也会很有意思的，你说咱们要不要试一试？”
“到时候来的可能就不止是石门的人，还有九华，还有莫名的皇家军队。”
“其实，咱们暂时帮石北玄拿回石门也没有什么用，九华不倒……终究不是办法。”
“这个你不用担心，肯定会有人来帮我们的。”
“谁？”七七转目好奇。
天边两只谷鸟飞来，叫声凄厉，却长鸣不消。
“这不就来了。”
七七站起身：“这是……先知阁的未名鸟？”
“嗯，这个老头神出鬼没，一切都在掌握，一会儿见到他，你可一定要小心。”
“自然。”
“其实……”两个人站在高树上，许久没有动，七七先开口了：“如今天下群雄而起，不过几月就会割地分土，我们如今去抢回石门，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七七，一个分裂的门派……容不下背叛者。”
七七目光变得复杂：“石门的辉煌，终究是毁在他们自己手里。”
“夺回来的这个石门，也不可能会是从前四门中威名远扬的石门，石门之位，必然会败落。”
二人脚下生风，往未名鸟盘旋的地方飞去。
夺回石门哪有想象中的容易，她回身去看，那是一个门派，不是一个被小孩子夺走的糖人，哪有被抢走，再抢回来的道理，而且……即使是糖人被抢走了，拿回来的那个糖人，不也不一定会是完整的，更有可能不是原来的那个。
失去的就不可能再拿回来。
她们比谁都明白。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很蠢，真的很蠢。
老者坐在福州城外的江岸上，手里垂着鱼竿，也不知道在这喘急的流水之中，他能钓到些什么，靠近一看那鱼篓之中一片空。
“还以为你们要再过段时间才能到此处来，没想到这么快。”
“我也以为你会迟些现身。让未名鸟呼唤我们？为了什么？”
“不给我介绍一下，你身边的人嘛？”
“你不认识吗？我们的相遇应该在你们的计划之中才对。”
老者哑哑而笑：“怎么可能全都在算计之中，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我有问题。”
“问。”
“我们夺回石门之后，石门会如何？”
老者摇头：“那就要看石北玄那小子打算怎么做了。”
“失去九华的支持，石门不过一个空壳子，就算是这次赶走了九华，将石门的权利转移到石北玄的手里，也不能防止乱世之中的其他人惦记这块肥肉。百年基业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老者叹道：“世事本就如此，有来有往，有鼎盛便有衰败，他石北玄留不住便是留不住，命中自有定数。”
“那我……不明白，为何要跑上这一趟。”
“斩断九华的臂膀。让他们再无可退。”
广陵笑了：“你不觉得这是多此一举吗？”
“石门之中，自然有你们需要保护的东西，那样东西决不能被九华得到。”
“我们保护？”七七倒是不解了。
江河喘急，浪涛声声，络绎不绝……
“你们既然是竹门中人，自然知道毕方宝藏。”
广陵眉宇一蹙：“知道又如何，那是世人蒙骗自己的一个谎言而已，毕方宝藏里面不过是一些金银珠宝，加起来不知道能不能在杭州买下一栋楼。”
老者笑了：“你们就不相信毕方宝藏里面藏有令人长生不老的武功秘籍？”
七七老者身边盘膝坐下：“长生不老？长生不老有什么用？眼看着身边的人渐渐死去，自己一个人像幽灵一样活着？有什么好？”
“确实，没有什么好。”老者一动不动。
“晚上吃鱼吗？”广陵不再深沉讨论这个问题，望着江水上翻腾的江鱼，她按住七七的肩膀：“捞两条吧。”
“嗯。”
只见两道微光闪出，五六条江鱼，在江岸上扑腾。
老者笑：“我钓了半晌，还没有你们两个动手来的快。”
“那是你不愿意钓而已。”七七走到老者身边：“帮我看着鱼，我们去找些柴火回来。算了……”七七回过身，对着正在处理鱼儿的广陵道：“我去找柴，你把鱼处理一下。”
“嗯。去吧。”
广陵凝了冰霜出来，再将冰霜化开，用清水给那些鱼儿吐沙。
“他们回来了。你还好吗？”老者望着那方正在处理鱼儿的广陵问道。
“好？”广陵笑了：“要说好，也是好的，毕竟一个人走实在太痛苦，要说不好，也有不好，看到七七他们难免会想起从前的事情，竹门那四个故去的人都是我送的最后一程，伤怀，难免。”
她一字一句说的很慢，却很模糊，就如她心里的那层迷茫一般。
“世间都有白发人送黑发人，免于伤怀为好。”
“那都是嘴上说的，很多痛苦都是在心里的，表面是看不出来的，很多人都觉得痛苦这种东西时间久了就忘了，他会渐渐消弭在尘埃中。”她勉强得漾出一个笑容，眉眼中解释荒唐和无望：“但那些真正的痛苦是不会消失的，它就像长在你的心口一样，久而久之，你不痛了，不是因为你真的不痛了，而是你习惯了，那种疼痛成了你的人生，不再只是伤痛。”
“伤痛能够习惯？”
“人世间什么东西不能够习惯？”
老者借着道：“你见过毕方宝藏？”
“没有。”
“那你方才……”
“竹门都见过假的，真的……就连淇和大哥都没有见过。”
“先知阁阁主有命，你必须去找到毕方宝藏，若是找不到……你定然会后悔。”
“为什么？”广陵知道他不会突然对自己提出要求，只是很奇怪为什么突然要去寻找毕方宝藏。
“不为什么，这算是你大哥留给你的一个问题吧。”
“大哥留给我？”
“算是留给你们，本来这件事应该由阁主去做，但是……阁主年事已高没有能力再负担起你大哥交给他的事情，所以叫我前来告诉你。”
老者望着广陵：“阁主说，以你的聪慧，不可能不知道毕方宝藏在何处。”
“我知道，也知道该如何进去，大哥和淇死前都将秘密告诉我，不用我多聪慧也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寻找。”
“叶展死前将宝藏地点告诉你了？”老者瞳孔长大，像是在确定什么一般。广陵点头：“大哥还说过，就算是名震四方的人也不一定靠得住，所以将地点告诉了我。看来，他确实连你们阁主不靠谱这种事情都算在其中了。”
“果然天下谋算者，唯叶展一人啊。”老者扬天大笑。
广陵也笑：“不过，我进去毕方宝藏之中要拿什么？”
老者摇头：“天机不可泄露，等到了那处，你自然就知道了。”
“你们总是神神叨叨的。”
“要怨的就去怨你大哥吧，这一切基本上都是他和阁主策划的。”
广陵单手托腮：“看来，大哥瞒着我做了不少事情。”
“是是非非，不过一念而已，石门之中有秘密，关于九华的秘密，你若是能将这个秘密揭露出来，九华，不攻自破。”
“这样啊。看来石门我要下不少功夫去攻克了。”
七七归来之后，三个人围着篝火烤鱼，外焦里女敕，微微泛着鱼香，将七七采的野果子的汁浇在上面。
好吃。
“石北玄他们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估计也需要两三天，如今咱们就在这江边等待？”
“不……咱们两个进城去。”
“进城？”
“嗯。”广陵将手里的鱼吃完拍拍手中的杂物，开始喂两只麒麟，小麒麟就着她的手，一点点的将鱼肉吃下去：“咱们先去石门探探风，然后买一些做假脸的猪皮回来，他们几个进城就让萍儿帮着给做几张脸谱吧，分开进会比较好。”
“明日进城？”
“你打算排着队进城吗？”
“那……还是今晚，连夜进去吧。”
“白天都这么多兵队站岗，只怕晚上会有更多的哨兵在城楼上。”七七望向福州城楼的方向。
“以咱们两个的本事，你觉得咱们……进不去吗？”
“怎么可能，我也只是担心一下而已。”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咱们无论如何最后都要将这些全都杂碎从江湖上抹杀掉，你说咱们两个今夜就去找九华那些老头的晦气如何？”
“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吓吓他们。”
倒不是说广陵的话让七七觉得费解，只是这个吓？是什么意思？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晚上咱们好好唱一出戏吧。”
“如何？”
“你觉得咱们扮鬼吓人如何？就像当初在锦州吓唬那个总兵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