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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脸色颓败:这下不退亲也得退了。罢了,王朗之那小子当着众人面,牵着花婉婉离去,何尝有半分顾惜微云。

兰摇光握住微云的手,轻轻咳嗽了一下,抿紧了唇:   她面色微红,可是害羞了?恐怕是她太过激动,不敢置信吧。

他纠结了一下:若是我此时放开她的手,她定会误以为我与那王朗之一般,都弃她而去,那该如何是好?罢了,那夜她予我有救命之恩,又曾说要我以身相许。我觉得她甚好,我… …就让她得偿所愿吧。

他左思右想,稍微有些为难,握住的手更紧了。

微云气得直颤抖, 脸都憋红了:手劲辣么大,痛死了。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大庭广众之下,你要这般害我?!

陈氏咬唇:按理说有人占了我女儿便宜,我应当愤怒才是,可是… …兰氏公子啊。她年轻时未得偿所愿,女儿能为自己了却这番心思,也是不错。只是我怎么有种自己女儿,占了他便宜的错觉呢?呸呸呸,一定是我想错了。

谢如渊目光里闪起了小星星:啊,摇光兄竟然在牵我妹妹的手,那岂不是… …兰兄很快就是我的妹夫了。他们若是生了孩子,我还是舅舅。也不知我外甥的眼睛会不会也是淡蓝色呢?可千万要像兰公子才好啊,也不是我嫌弃妹妹… …只怪摇光兄太好了。

谢翰林咳了一声,又咳了一声。到最后脸都咳青了,差点把自己给噎住。

王尚书与王夫人脸色微妙,欲言又止。

兰摇光想了一会儿:大概是人多,她脸皮薄,不好意思吧。

他玄衣微动,搂住微云,纵身跳上了王尚书府的围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等到微云回过神时,他们已在护城河边。

他还紧握着她的手,如铁钳一般,被微云挣了几下没甩掉,反而愈握愈紧。

微云有些惆怅:这个少年脑子好像真的有问题!

微云叹了口气:“兰公子,你为何出现在王尚书府?你带我出来又是何意?”

兰摇光为她拨开垂下的柳枝,顿了一下,他自然不能说今日一直跟在她身后。他眼中蓝蓝淡光缱绻:“ 王朗之抛弃了你,我便带你走,不好吗?”

微云心塞了一下,默然地中了一箭。

好吧,表面看来,她的确被抛弃了。

而且兰摇光的逻辑无懈可击,她无言以对。

默默地吞下一口老血,微云道:“ 其实你若不横插一脚,王朗之带着花婉婉离去,就是他王家有错在先。如今你一出现,世人定会苛责我一个女子。到时候退亲,我谢家也不占理了。”

兰摇光脸颊一下红了,他轻轻瞥了微云一眼,抿紧薄唇:她这是什么意思,原来她早就想要与王朗之那厮退亲了么?早知如此,我替她办好就是了,何必劳烦她如此费心费力。原来她也是对我有… …有意么,竟然暗自筹划摆月兑与王家的婚事,她对我这般深情,我… …就答应她吧。

微风浮动,微云垂肩的长发纷乱,竟与兰摇光的一缕黑发缠在了一起。

微云扯了扯兰摇光的衣袖,让他停下,微云道:“兰公子,可否请你放手?”

兰摇光放开了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她。微云将缠绕的两缕头发拨到了胸前,一点点地解去缠绕的青丝。

兰摇光灼灼目光看得她心里一颤,微云手抖了抖,摔开了兰摇光的长发。

新月弯钩,繁星缀缀。护城河的水面上倒映着明暗的光影,垂柳搅碎碧绿波纹,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兰摇光温柔道:“你放心,我… …应了你。”

微云茫然抬头,应了我?她怎么有些不明白呢。

她心里有种淡淡的忧伤:是不是自己心老了,愈发的弄不懂这些少年人的想法了。

兰摇光唇畔绽放笑意,濯濯如明月,湛湛若星子。

微云眨了眨眼,暗中拧了自己一下,让自己不要被他笑意迷惑了。

微云道:“可否请兰公子送我回谢府?”

“好。” 兰摇光凝着他,淡淡道。

走了几圈,街上一个行人也无,偶尔听到打更的声音,划破宁静的夜。

微云忍了忍,嚅动嘴唇:“兰公子,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星辰为灯,微云跟在兰摇光身后,都快走蒙圈了。微云捶了捶自己的腿,有些酸痛。

兰摇光停下,转身,长手将她捞起来,圈在怀里,竟然是公主抱。

鼻尖淡淡清香,微云老脸一红,咳嗽一下:“兰公子,你放我下来。”

啊,少年郎,你是要弄啥!微云愈发的觉得这个兰公子脑子有大问题,她不与一个制杖少年计较了。

微云挣扎之际,说话声从小巷中传来。

兰摇光道:“怎… …” 微云捂住了他的唇,心中的八卦之火蠢蠢欲动。

兰摇光的唇温润,干净,轻轻地拂在微云手心,让她心里悸动了一下。微云放开手,附到他耳旁:“嘘。”

兰摇光只觉得女子的声音轻若浮云,微风吹动,他耳朵爬上一丝红。

月色朦胧,星辰灿灿。

靠着小巷墙壁的正是花婉婉,王朗之一只手撑住墙壁,将她围在了怀中。

花婉婉道:“朗之哥哥,当着众人的面,你这般与我出来,可会后悔。”

王朗之深情凝望她,叹息:“婉婉,我不悔。你可知… …”

花婉婉娇羞地低头,道:“ 朗之哥哥,天色已晚,该回家了。”

王朗之眼中闪过憾色,勉强笑道:“那我送你回去。”

话音刚落,王朗之急促地咳了起来,冷汗从他额头滚落。他皱眉,闭目道:“我头又痛了。”

花婉婉解下腰间悬挂的香囊,拿到王朗之鼻尖给他嗅了嗅,安慰他:“很快就不痛了。”

月色下,微云分明看到花婉婉一只手伸到的王朗之身后,扯起了地上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一点点地塞入了王朗之体内。

过了一会儿,王朗之睁眼道:“多谢婉婉,我好些了。”

花婉婉展颜而笑,扶着王朗之,朝着小巷另一头走去。

等二人走远,微云问:“兰公子,你可看到了?”

兰摇光道:“那王朗之不是得病,而是受了山精野怪所害。他那魂魄被人扯出一半,与他影子融为一体。若是有人踩了他影子一脚,实际上是踏了他魂魄一次,故而他时时头痛。”

怪不得王朗之见不得光,见不得人。见光就会有影子,有人就难免会踩到他的魂魄。

“什么山精野怪,这般厉害?”微云狐疑。

兰摇光回答:“恐怕是他去了什么不干净的地方,惹了什么东西吧,这不足为奇。”

他凝眉,语气稍微有些不悦:“ 你不必担忧他,方才花婉婉就是一点点地把他魂魄从影子里分离出来,重新塞回他身体中。只需七七四十九日,王朗之魂魄自然会全部归入他体内,并无大碍。”

我… …担忧王朗之,真是笑话!微云哂笑。

她眼波流转,想到一个问题:“花婉婉竟然会玄门道术。”

“是。”兰摇光回了她。

微云心里有些忧虑,陷入了沉思之中。兰摇光抱着她,回了谢府。

谢府烛火通明,陈氏坐在大厅的圈椅上,望了他二人一眼,无力地扶额。

谢翰林额上青筋暴起,忍了忍:“兰公子,请放下小女。”

陈氏对着一脸傻笑的儿子谢如渊道:“ 如渊,还不带你妹妹下去,我们有事与兰公子商议。”

谢如渊恍恍惚惚地送微云回屋,微云有些担忧,谢如渊今日看到花婉婉与王朗之二人携手而去,说不准心里难过伤心至极。

微云道:“阿兄,你可好些了?”

“啊,什么,我外甥的名字,我还没想好呢。” 谢如渊月兑口而出,笑得愈发傻气。

微云一滞:难不成伤心的傻了,脑子都糊涂了,什么外甥?

微云同情地看着谢如渊,他将她推入闺房,匆忙道:“对,外甥名字。我现在就去书房,一定不会让妹妹失望。”

微云愈发同情他,为情所伤的少年,真是可怜。

这几日,陈氏和蔼的可怕,眉梢都透露着笑意,满脸喜气盈盈,微云被她的笑容渗到了。

直到管家拿着账本而来,陈氏摔了两个瓷杯:“老东西,竟然去了当铺。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狐狸精,勾得他脸都不要了。”

陈氏匆忙而出,微云跟了上去,跳上马车:“母亲,我与你同去。”

陈氏推搡她,不悦道:“你一个姑娘家,怎好去见那种狐媚子。”

微云道:“母亲此言差矣。母亲有难,为人子女的怎能躲在背后,我当与母亲共同进退才是。”

陈氏被微云义正言辞的话给噎了一下,甩甩衣袖:“罢了,你要看热闹,就去吧。”

她反手从马车壁角取出帷帽,盖在微云头上,陈氏厉声:“只有一件事,不许露出脸。”

微云低头,恭顺道:“是。”

马车停在了一座民宅前,红墙墨瓦,掩映在主街背后。

陈氏带来的丫鬟婆子去敲门,里面传来苍老的声音:“谁啊?”

门刚裂开一个缝隙,就被外面的仆妇推开,里面的苍老妇人被推得趔趄。

老妇道:“你们是何人,竟敢私闯民宅。”

陈氏慢悠悠地走下,杏眼上下地打量了这间金屋藏娇之处。庭前种着三五棵枇杷树,后面掩映着二层的绣楼。

听到声响,从绣楼上逶逶迤迤地下来一位身段婀娜,细眉大眼,樱桃小口的女子。

她抖了一下,瞥了一眼气势汹汹的陈氏,小声道:“可是姐姐?”

陈氏冷哼,淡淡道:“你是乡野之女,我是翰林之妻,怎会是你姐姐?况且赶着去别人家做妾,这样的教养,忒过脏了,我可不敢担你一声姐姐。”

女子红着眼,哭泣道:“二喜自知身份低微,不敢有非分之想。”

陈氏冷喝:“别哭,我可不是那老东西,会因为你掉几颗珠子就心疼。今日来,是因为那老东西给你的钱财大半都是我的,别的我不管,银钱是要收回的。”

陈氏吩咐一群仆妇:“还不快去搜箱倒柜,把谢府的钱财都拿回来。”

“是。”一群妇人哄笑,涌入了屋中,翻得乱七八糟。

有人翻出了床下小匣子,捶烂了锁,露出里面金银珠宝并首饰银钱等物。

二喜姑娘扑身向前,去抢那小匣子,喊道:“那是我私人的体己,与老爷无关啊。”

二喜姑娘看着娇弱,力气却极大,将那捏着匣子的仆妇撞得生疼。仆妇怒火中烧,挥着浑圆大膀,招呼同伴:“看看这小蹄子狂的,我今日不撕烂你的嘴,我就不姓张。”

微云目瞪口呆,只见一群腰如水桶的健妇压住二喜姑娘,抓乱了她钗环鬓发,撕碎了她单薄的襦裙。

一仆妇径直往她胸口里模去,只听一声尖叫,竟然从二喜姑娘胸膛前取出了两团棉花。

胸前白生生,干干净净的二喜姑娘呜呜咽咽地被压制住,手脚乱蹬。

众人愣住了,一位健妇朝他身下模去,空无一物。她们本就是嫁过人的妇人,百无禁忌,立时月兑下二喜姑娘里裤。

她哪里是个娇媚的姑娘,而是被阉掉的男人!

陈氏捂住微云眼睛,喝道:“快将这小贱人绑起来。”

二喜被五花大绑,脸上一片青一片紫,看上去好不可怜。

陈氏审问:“莫不是从宫里逃出的小太监?送去官府吧。”

二喜低头呜咽一声,哭道:“夫人饶命,我… …我本是采花贼,叫王二喜,曾拜了桑冲为师。却没料到,后来师傅被抓住,千刀万剐而死,我怕极了,所以四处躲避。”

三年前曾发生过轰动帝都之事,一位叫桑冲的yinyin贼,善于伪装成女子,绣花弹琴无一不精。桑冲时常以授闺中女子技艺为诱饵,行走闺阁之中。他半是强迫半是引诱,逼迫女子与他相合。后来此事被揭露出来,竟有一百多位女子受过他凌lin辱ru 。

这王二喜竟然是他的弟子,怪不得能伪装得惟妙惟肖。

陈氏犹豫了一下,狐疑:“那你怎会把自己给… …阉掉了?”

王二喜哭道:“夫人明鉴,前几年为了躲避官府,我… …躲入了一渔家。我本来对渔家的女主人有意,却没料到那家男人见色起意,半夜扑到我床上。结果… …发现了我是男儿身,咔擦一声把我给剪掉了。”

“那渔家男人本欲将我扭送官府,半路却遇上了翰林老爷。他见我可怜,就买下了我。那渔家贪图钱财,就把我卖了。”王 二喜抽抽噎噎道。

陈氏忍笑:“老爷就没发现你不是女儿身么?”

王二喜忸怩:“老爷时常过来看我,与我诗书相和,说我是他的红颜知己,并无其他举动,故而未察觉。”

“夫人饶命,小人句句属实。”王二喜梨花带雨,哭得好不伤心。

陈氏憋住笑,喝了口茶,慢悠悠道:“你本犯下罪孽,应当被送去官府才是,不过我好心,饶你一命。你就在这绣楼中,好好地做你的金丝雀。若是你有半点异心,我就将你扭送官府。”

王二喜鼻青脸肿,欣喜道:“夫人大恩大德,二喜不敢有异心。小的… …一定唯夫人之命是从。”

陈氏憋了一会,笑道:“好好伺候老爷就是。”

王二喜感激道:“是,是。”

微云心中替谢翰林默哀,陈氏这一招真是绝了,也不知谢翰林知道自己的红颜知己是这么个玩意,会不会怄得吃不下饭!

原以为这王二喜是美娇娘,万万没想到只是个伪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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